挂掉电话,听着自己刚刚如擂鼓般的心跳慢慢平复下去。我抬头看了眼被城市灯火映染得微红的夜空,而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却不是我想用的方式。叶凌扬……终究还是因为我而对奕笙网开了一面,他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在事情没有发生前,我甚至无法想象他会为我这样做,但是,他确实是做了,而我只能欠他人情,无法拒绝。
我知道我应该给他打个电话,不管是道歉也好,道谢也好,都应该亲口跟他说一声。可是,我若给不了他想要的,又何必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安慰去弥补他,以求得自己的心安理得呢,就更没必要,用一个“谢谢”去解开彼此的僵局。
就让我……欠着他吧!
阿笙和宋奕明开始为新的建筑设计图奋斗,我趁着周末空闲去了他们的工作室,看看他们进展如何。
办公室里虽然不再乌烟瘴气,但仍然乱七八糟的,图纸、资料摊满了桌子,我帮忙整理了一番,显然没什么效果,因为他们在不停地乱翻乱丢,并且制造垃圾。我从地上那堆被宋奕明揉烂的图纸中捡了一张来看,觉得这实在不该成为废纸。
“你会不会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些?”我扬了扬手里的图纸冲宋奕明问道。
“你为什么不对阿笙去提出你的置疑?”宋奕明看了我一眼懒懒地反问道。
“阿笙自有阿笙的道理嘛。”我撇了撇嘴说。
宋奕明摇头道:“女人啊,你永远别指望她会公平公正。”
我的嘴巴不饶人:“你既然知道,怎么还要我去问阿笙?”
宋奕明失笑道:“见过护短的,没见过你这样护短的。”说着,他转头冲一直埋头于电脑阿笙道,“傅笙,管管你的女人吧。”
阿笙无奈地从电脑前抬起头:“你们别闹啦。”
宋奕明朝我挤了挤眼,笑道:“说起来,你既然是阿笙的学妹,应该也是学设计的,怎么只见你捣乱,不见你帮忙的?”
阿笙立即插嘴道:“我是在叫你别闹呢,赶紧做正事。”
宋奕明佯装深受打击的样子:“一个一个都是有异性没人性,世态炎凉,人情淡薄啊!”
我已没了开玩笑的心情,站起身说:“好了,我得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做事啦。”
阿笙也跟着站起来叫住我:“贝贝……”
“其实我也有工作没做完呢!”我马上笑着打断他的话,“做得心烦,所以出来插科打诨一下,现在也该回去了。”
“那我送你回去。”阿笙拿起车钥匙。
我连忙走上前制止了他:“不用啦,你忙你的吧。”说着又向宋奕明挥了挥手便自己离开了。
我应该欣慰的,因为阿笙始终都是那个了解我的阿笙,他知道宋奕明的无心之语已经触到我心中不曾碰触的伤口,因此他的担心溢于言表。其实我并不像他所想的那么脆弱,我只是无法坦然面对过去。
当年我要跟毅一去法国学建筑设计时,毅一曾竭力反对,因为我那时已经学了近七年的绘画,并且颇受我的画师的器重,可我义无反顾地放弃了绘画,去了毅一身边。
但是那些建筑始终难以引起我的兴趣,我对紫夕所学的艺术设计倒是非常热情,于是我大部分时间都跟紫夕混在一起,而自己每学期的学分几乎都是在毅一和阿笙的帮忙之下才勉强修到的。
后来,毅一和紫夕出了事,我就中断了学业回了国,把在法国的三年以及与毅一有关所有记忆全部埋葬。
如果当初我听从毅一坚持学画,或许今天我会是小有名气的画家;如果那时我听从阿笙学完课程,那么今天我应该跟阿笙在并肩作战。
只是“如果”的设想终究不是现实,也与事无补。
我决定去图书馆找些建筑有关的资料,也许只是浪费时间,但总好过什么都不去做,只是坐着叹息与后悔。
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从图书馆挑了三本书,走出图书馆后我查看被我开成静音手机,正好有电话进来,是王总编。
“小郁,怎么不接电话呢?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王总编的声音依旧充满激情,“《游离生活》要正式开拍了,这个月十八号在逸风酒店举行开机仪式,到时你也一起来吧!”
我皱皱眉头,说:“开机仪式这种不都是导演、演员参加的么,我去干嘛?”
“我不是让你参加记者招待会,我是要你参加晚上的开机宴。”王总编解释道。
“开机宴?宴会?我一个人都不认识,去了也挺无聊的。”我还是推辞。
“不认识才要去认识嘛!再说,凌扬你不是认识的么?这次正是他让我邀请你的。”
叶凌扬?怎么会……
“我跟他不熟!”我马上撇清,这次更加坚定了不去的想法。
“那还有我嘛,让我也带着美女出去秀一下。”王总编玩笑着说,“而且,咳咳,我已经答应凌扬了,好歹人家也是投资方,再说邀请函也发了,这点面子都不给说不过去吧。”
我沉默了,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再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电话另一头的王总编说:“好吧,我参加就是了,不过十八号晚上你得来接我。”
王总编轻松地答应了,然后愉快地挂了电话。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是这个结,究竟是会随这次的宴会解开还是会越结越深?而我,又在等待什么样的结果?
是的,逃避确实不能解决问题,但却比面对问题要简单容易得多,而且有时候也会比直接面对问题要好,因为许多问题需要时间去沉淀。
我想,当叶凌扬看到郁舒这个名字却想不起我的脸,或者当他看到我的人却想不起郁舒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相信今天一切我所忧虑和烦恼的事情都将不复存在,我们那点轻淡的缘分和感觉都会被时间消磨殆尽。
可是此时,我无从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