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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试炼

苏问推开那扇悬在虚空中的门户,一步跨了进去,仿佛水流席卷全身的感觉,只是那水并不汹涌,反而极为柔和,令他的身体稍稍产生一些滞空感,随后这水流的感觉消失,他睁开眼,看到的是一间阴暗的屋子,以及密密麻麻,堆砌的有如山峦一般的书籍。

“试炼……”

苏问睁开双目,沉吟片刻。这书籍少说也有上百万册,摆放在这里,却犹如新的一般。他不知此刻自己身在哪里,却还能记得,他入此地而来,是为了试炼,是这兽皮的考验,也是天虚山,乃至缺一门的考验。

忽然,那些书籍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齐齐震动,每一本书册上都升起了一抹紫色的光芒,那光芒不大,每一缕都只有银针粗细,却慢慢汇集在一起,最后逐渐化成了人形。

赫然便是丹辰子的模样,只不过这丹辰子却身穿紫衣,感觉上少了些轻浮,多了一些沉重。

“试炼者,可是前来问心?”

紫衣丹辰子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奇异,仿佛经过了无数岁月,沙哑中,带着一种腐朽和沧桑,令听到的人仿佛能感觉到岁月在自己脸上划过之感。

苏问心神震动,他眉头微皱,旋即又舒缓开来,恭敬的抱拳一拜,问道,

“敢问前辈,何为问心?”

“道远路长,既为问心,修行之事,若无恒心,难见路远;若无道心,难见山高,若无灵心,此生尽头可望,不见云来,故此问心。”

“我修行宗门,不收无心之人。你……可有心?

紫衣丹辰子缓缓开口,他抬起头,看着苏问,忽然在其目光之中,出现了一抹毫光,那抹毫光速度极快,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便穿透了苏问的身体。

“前辈……”

苏问不知发生了什么,他低着头,虽然看到那抹毫光穿过自己的身体,但他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甚至就连丝毫的疼痛都没有。对此,他心中疑惑万分,正欲开口询问,这忽然看见那紫衣丹辰子满脸恐惧,那双目之中满是害怕之色,就仿佛苏问是什么洪水猛兽,欲要择人而噬。

“无心……无心之人!不可能!不可能!”

紫衣丹辰子连连后退,他伸出食指指着苏问,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牙齿不住的打颤,嘴里一直疯狂地喊着,

“不可能,不可能!菜无心可活,人无心必死,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没有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早点遇见你,为什么!”

他忽然又变得极为愤怒,指着天空怒骂,脸上的神奇既狰狞又恐怖!仿佛厉鬼一般,

“都是你!都是你!你故意的,是你故意的,老夫与你没完,待老夫从这里出去,定要与你做个决断。”

紫衣丹辰子纵升起跃,他施展法力,浑身上下气势惊人,在苏问面前,仿佛汪洋大海,又如高山峻岭,气势雄浑,令人胆寒。可他这股气势刚一出现,那些书籍立刻震动,无数丝线出现,交叉连接,千丝万缕,仿佛蛛网一般,将他困在其中,黑色的光芒闪烁之间,在苏问的面前,紫衣丹辰子竟直接消失不见,就如同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那些原本还在震动的书籍,此刻也归为平静。

苏问皱着眉头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他心中震撼,却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有种感觉,这紫衣丹辰子,不与他最开始所想的那种守护宗门的长老有关,反倒是有可能是被人强行拘在此地,化作守护。既然如此,那方才对方那种歇斯底里的吼叫,从道理上说便说得过去了。

只是如今他要试炼,而这试炼之人出了如此问题,他又该何以处理。

就在苏问沉默间,犹豫着是否要离开之时,刚才那些消失的紫光又忽然凝聚在一起,化作了他方才的所见的紫衣丹辰子。

苏问目光一闪,抱拳恭敬一拜,此刻的紫衣丹辰子似乎刚从蒙昧中苏醒,完全不知道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一招手,苏问便飞到了他的面前,

“汝来问心?”

“是!”

苏问干脆回答,对他而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虽然震撼,却不能让他的心乱,他的目的从未变过,也正是因此,他未曾多言。

“好。”

紫衣丹辰子屈指一弹,将那些书册堆积的山推开,留出了一团空地,随后在那摆上一个书桌,又点燃了一盏油灯,他看着苏问,那双眼中满是沧桑,似乎已见惯诸多,一切都不能让他有所动容,

“此地有书卷一百零八万册,你要将其全部看完,读遍其中的每一个字,每当你读完一个字,那字便会消失,当你读完一本书,书也会消失,等你读完所有的书,也就是此地一百零八万册书全部消失之后,你的第一个试炼就完成了,到那时,老夫自会出来。”

紫衣丹辰子说完,身体忽然化作紫光消失,又全部涌入回书中。

“是,前辈。”

苏问没有迟疑,来到书桌之前,顺手便取了一本书,开始读上面的字。他原本就是个极为坚定之人,一旦选定了目标,便不会放弃。

更何况如丹辰子所言,他的几位师兄都通过了如此的试炼,若是一样的试炼,他们既能通过,那为何自己又不能通过呢?若是不同的试炼,想必也不会简单,于自己而言,读完这一百零八万册书,不难……

“道古,寻苍生念,执万人缺;行非异也,可令天地劫,苍茫乱古有千千劫,劫灭道常在。是故天之道,常缺一门……”

朗朗的诵书声在这狭小的密室中响起,回荡不绝……

一日,两日,三日……

一月,两月,三月……

一年,两年,三年……

岁月流逝,而人难知之。这阴暗的密室之内,诵书的声音从来没有停止过,苏问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他的面容愈发沧桑,胡须逐渐变长,却没有打理,指甲长长了之后,已经开始变弯,他整个人佝偻着,满脸憔悴,仿佛恶鬼,那双眸子,也像染上了灰尘,眼中只剩下书册。

终于,苏问将最后一册书看完,那书籍在他手里慢慢消失,化作光芒,他缓缓起身,从那椅子上站起来,那椅子,此时也已经被他留下了痕迹,汗水点点滴滴的落下,使得那木椅向下凹陷了三分。

“我……读完了。”

无尽的疲倦席卷了苏问的脑海,可他的目光此刻却无比坚定,甚至越发明亮,仿佛明珠一般。他的声音犹如磨砂,听得令人难受。

紫衣丹辰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打量着他,那目光复杂,仿佛有诸多意味。

“我……读完了。”

苏问又喊了一句,他喘着粗气,因为身体的老态和心中的激动冲突,令他难以控制。

“你可知过了多久?”

紫衣丹辰子问,他打量着空空如也的房间,目光又很快收回。

“最开始,我在心中计算时间,每过一月……便在书桌上刻下一道痕迹,后来,每过一年……我便刻下一道痕迹,再后来,我就弄不清时间了,只知道在这之前,我便刻下了一百多道痕迹。”

苏问回答,他闭上双眼,慢慢感悟这几十年来所读的书,这些书的每一个字,他虽然记得不是很全,但大体内容,都了然于心,若是刻意去回忆,都能够记起。

“此时已过了六十余二年了,你,可还有求道之心?”

紫衣丹辰子神色平静,问出这个问题。就仿佛他已经问过许多次,已经轻车熟路。

“原来如此。”

苏问沉默,为了求道,他在这里读书,几乎已经读完了凡人的一生,他神色黯然。然而,即使是如此,苏问的目光依旧坚定,他抱拳一拜,一如六十二年前一般,执着道,

“苏某之所愿,其身死亦犹未悔,还请前辈成全。”

“好,老夫不为难你。”

紫衣丹辰子看着苏问现在比他还要苍老的面孔,缓缓开口,

“你将这一百零八万册书全部背下,老夫说一句,你便能将其整段背下,你的试炼便算过了,如何?”

他话音落下,他已经消失了书册又全部出现。

“好。”

苏问一口答应,他随手拿起一本书,正好就是他所看的那第一本书,他目光沉着,望着这书的封页,陷入了沉默之中。

片刻后,苏问目光坚定,拿起了桌上的那盏灯,一灯如豆,火苗燃起,被他直接推荐了那堆砌如山的书册之中。书本乃是纸,遇风便燃,熊熊燃烧,只是这火奇特,居然没有慑人的火焰温度,只是片刻,便将这堆书给烧完,只剩下了苏问自己手中的那一本。

而紫衣丹辰子,则犹如没有看到一般,没有阻止。

“前辈,如今,来考我吧。”

苏问将手中的那本书递到了对方手里,可紫衣丹辰子没有接,只是看着苏问,神色中带着一分讶然,更多的却是笑意,

“不必了,你通过试炼了,如今也没有书来考你了。”

紫衣丹辰子笑了笑,他一指点在苏问的额头,立刻岁月逆转,光阴倒流,苏问的白发重新变为黑发,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了,在这一瞬之间,又恢复到了他出来参与试炼的模样,生机蓬勃。

“多谢前辈。”

苏问道谢,他知道自己赌对了,对方虽然要考验自己,但也不可能刻意为难自己,否则以自己凡人的寿命,怎么可能看完这么多书?于是他选择将所有书烧完,只留下一本,那最后要考的,就只能是这本书上的,那于他而言,便有了诸多把握。

丹辰子摇了摇头,道,

“不必多谢我,看完这些书,说明你有足够的向道之心,能一直坚定地走下去;而懂得利用老夫言语中的漏洞,这说明你有足够的变通之心,不会一味强求得或不得。至于道心,老夫考不了你,这只有靠你自己。”

“那天虚山的道法?”

苏问连忙追问,他进来参加试炼,便是为了获得这兽皮中的道法,以便日后有踏足天轮的机会。

“已在你手中。”

丹辰子指了指苏问手中仅剩的那册书,苏问立刻低下头去看,却发现那书册根本没有什么变化,他正想抬起头询问,都听见紫衣丹辰子道,

“老夫送你回去吧。”

紫衣丹辰子在苏问身后轻轻一推,立刻他的身体遁入虚空中的一道门,消失不见。

而在这阴暗的密室之中,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人,以及书燃烧之后的灰烬。

紫衣丹辰子看着那灰烬,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你困不住我多久了,帝一,老夫迟早能从这里出去!”

一切归于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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