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拜别了游侠,前往赵小侯爷在南岸的府邸,刚走上前没几步便被拦了下来。
陆叔态度很是温和,“这位小哥,我们有事想要见一见赵小侯爷。”
“可有拜帖?”
“这倒是没有,我们三人住在眠山,我自己曾经是赵将军的部下,是那次弱水之战的幸存者,我们千里迢迢赶过来只不过是为赵将军送一封他从前未送出的信罢了,小哥你只要进去禀报一声,小侯爷会见我们的,”陆叔提起弱水之战时略微皱了皱眉。
守卫听他提起弱水之战,很是动容,“那你等我一会,我与管家说一声,”守卫说完便匆匆进去了,没过一会就有一位老人跟着他出来,三郎猜测或许这便是管家了。
管家认真仔细地查问了三人出处,又问了些弱水之战的细节,过了小半时辰才领着他们入内。
管家很是恭敬,“望三位不要责怪我刚才的无礼,只是郎君身份尊贵,常有小人通过这种方式混进府邸。”
陆叔知道这是高门的规矩,摆了摆手,并不介意。
他们被管家领至大堂,秀秀好奇地看向周围,这府宅雅致又干净,堂前种了几棵树,树上开满了花,一团又一团,开时艳艳的,明亮而又鲜丽,秀秀觉得漂亮极了,她没想到能在秋日微寒时看到这样一副景色,可她又叫不出这花的名字,只是一直看着。
管家见她喜欢的样子,主动为她做了解答:“这是秋海棠,是公主最喜欢的花,我家郎君特地找人种下的,原本这花在这个时日已是谢了的,但是郎君找了很多位有名的花匠,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这秋海棠到现在还开着呢。”
秀秀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世间万物自有轮回,本来花期已过,为何还要强留,让这花继续开呢?
或许这就是高门子弟同他们这些人不同的地方吧。
秀秀胡思乱想着。
没过一会,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廊里传来,秀秀抬头望去,瑟瑟秋风吹落了靠近连廊的秋海棠花瓣,飘落在那郎君绣有青竹的肩头,竹上配着零星的一点红花,虽有点古怪,但有这位郎君的脸映衬着,那也是极为好看的。
“诸位久等。”
秀秀离这位侯爷最近,虽知有些无礼,但她还是大胆地看得更为仔细了。
这一看,真是要命啊,只觉得他更加好看了,之前是遥遥望着的,看的并不真切,总觉得他的好看有着一种朦胧感,现时瞧的真切了,确是直击心扉的。
小侯爷未及弱冠,只是简单地束着发,身着天水碧缎面圆领袍,腰间配有岫玉玉带钩,莲花型的玉佩缀着长长的流苏轻轻晃动着。他略微抬了抬眼睑,嘴唇小弧度的上扬,似乎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傲慢,以及与生俱来的的高不可攀。
赵小侯爷恪守着他深入骨髓的贵族礼仪,等这三人坐了下来,他才就座。
他似乎并不好奇三人所送之信,慢悠悠地邀请三人和他一起品茗着侍茶人奉上的几盏茶。
陆叔脸色有些不好看,以三郎观察他爹多年的经验就知他爹此时已经快到了拂袖就走的地步了。想想倒也是,他们千里迢迢赶过来就为了送这小侯爷他爹的一封信,连什么悲情场面都想好了,可万万没想到人家亲儿子都没他们几个人在意。外界不是说小侯爷是个纯孝之人吗?竟对他父亲留下的那封信不甚上心的样子。
管家小声在小侯爷身后提醒着,“郎君,客人们有要事与您商谈呢。”
小侯爷放下了手中那盏茶,茶的热气氤氲着,溢出了满当的清苦。他用指尖拨弄着一串剔透的青瓷珠子,那珠子搭在他的手背上,更衬的他那只手的骨节分明。
小侯爷要来了那封信,久久凝视着信封,良久无言。
“这的确是我父亲的字迹,”小侯爷略有些怀念,这让秀秀感到非常奇怪,因为这种怀念就像是对一个远去的故人而展现的适当的礼节,生疏得不像是父子。管家或许是多年的老仆,眼眶早已是红了,这主仆间神色分明,倒有丝莫名的荒谬和古怪。
小侯爷审视了他们一圈,轻笑了一声。
“其实,我从未相信过世间还会存在着这一封信,”他顿了一顿,面上竟有丝难堪,“世人多爱听戏,戏里总是英雄配美人,一个醉卧沙场,一个长情等待,观至曲终,终归都是十里红妆嫁娶,铜敲锣响长街,然后幸福美满了一辈子。我父亲与母亲的名字就这样镌刻在世人所写的曲目中,不知疲倦地扮演着众人皆爱看的恩爱夫妻,但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如寻常百姓家共话的家长里短,也没有如豪富人家的相敬如宾,更别说是戏曲里那共剪西窗烛的温情了。他们彼此统共并未见过几面,也甚少说过几句话。我父亲出征在外,寄回来的家书寥寥无几,少有的几封信里写满了他心心念念的忠君报国,连句问候的话也没有,彼此间冷清至斯。”
“可赵将军的这封信的确是写给他的妻子的啊,”三郎跳了出来。
“或许这封信并不是写给我母亲的,”赵小侯爷面色恢复如常。
这话像是一道惊雷,秀秀听得有些恍惚,任谁也不肯相信自己长途跋涉竟会得到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