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胖女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士村还在床上鼾声如天,久叶毫无防备地开了门,站在她面前的,不就是两年前来找过士村的女孩吗?如今虽是胖了好多,但眉与眼间的样子却不会出错,不过,久叶却装作不认识她,因为她的变化太大了。
她的连衣裙穿不上了,肥大的身躯扭动着一个行李箱,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向久叶说明着什么,但久叶听不清楚。
“我是来告别的,”胖女人戴了一副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泛着泪水,久叶不去看那眼睛,她把围裙掀起来擦了擦手,“我帮你去叫他。”
“士村,有人找你。”
“是谁?”
“一个女的,有些胖。”
士村的眼睛睁开了,带着眼屎和红血丝。整个卧室酒气充盈,混合着呕吐物的味道。
“不见,她要辞职就让她辞好了。”士村的耳朵红得很,翻身向另一边睡去,这是星期六,有许多事堵在他心里,总也解决不了,干脆不解决了。
“对不起,他还在睡觉。要不你进来等吧。”
“好吧,不过……我想,我还是走吧……赶飞机。”
士村的家在二十三楼,那栋楼总共有三十六层,那天是个阴天,穿一身黄色的开衫的胖女人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士村假装睡了一会儿起来,他拉开二十三楼的窗帘,一个快满四十的中青年男人终于出现在胖女人消失后的小区楼层里,他光着臂膀,裤腰松松,浑身的汗腻,他心碎的想到:他最终还是失去了她。
他开始恸哭起来,像一个孩子似的,他抱住自己的脑袋,那上面毛发安静的趴在那里,听着主人的哭声,就想起那女人用胖手抚摸它们的样子。那时候主人和那女人做完爱,女人总是用手像摸狗一样的手法抚摸着它们。
最绝望最难受的其实还不是女人的离开,是那个女孩怀孕了。她想生下来。
可是这样的话。
士村就要做好丢官职的准备了。他已经年近四十,不再年轻。
“怎么办?”士村开始很欣喜,但又犯愁起来。他要回家向久叶摊牌吗?离婚吗?久叶会愿意吗?他自己的官职是老丈人一路提携过来,他离婚了,会怎么面对那些同事领导?
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趁着久叶周末回娘家的时间,士村陪着女人去了人民医院。医院里也有几个做流产的妇女,但看起来都是已婚女士,只有二十岁的他的情妇看起来格格不入,不过别人都会以为那是他的妻子。士村换上平时在情妇那里才穿的年轻服饰,戴了墨镜和帽子,在医生门外等候着他的情人。他有时会生出这样的希望,要是,他们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的一对儿,该有多好。他有点想哭。他本该拥有这个孩子的。
出了手术室的女孩脸色看起来虚弱无比,士村赶紧伸手扶住了她,只见她神色哀戚,眼睛里失去了光彩,这让士村吃惊,好像有种东西起了变化。
不过,士村还是很心疼她,新修的人民医院比原先扩大了许多倍,有些找不到路,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医院食堂和小卖部,他满头大汗地端来一碗白米粥和牛奶时,女孩虚弱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
不过,久叶一直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她故意不去知道,她装作不知道。因为知道了,无非就是,大闹一场,然后呢?
士村不知道妻子知道,他神色自如地回家,吃饭,洗澡,和妻子上床。甚至比以前更卖力,大概是出于愧疚的缘故,他还主动承担了一些家务事。不过看着妻子的脸,又生出对她的厌恶。
要不是她,他也许可以不用同那个女孩分手。
“我们结婚吧。”
士村的脑子里全是她的那句话,他把头往墙壁上撞,心像是被撕裂了。他的酒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