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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缓行半晌,至一路口处汪伯喊停。下车领邹小子至右手边深入街内,一路缓步,行至一双层铺面,门前两柱左右各书《新水新面新酱》《新果新叶新菜》,抬头见一匾额横书《六心酱菜》,言道:“吾先前所说此行落脚之处便是此处,整好衣巾随吾入内拜会严伯。”小子这便一阵忙活,收拾干净,随汪伯入了店。过槛进店,见一横长柜台摆于中间,上悬几块木牌,写着各色酱菜名目,柜台后堆叠十数大缸,应是存酱菜之用,几个伙计店内来回走动应承买家,瞧着生意尚可。店内左右各以长凳围起一桌,右手一桌有几人围坐说事,听着似是讨价还价。见左手旁桌无人,两人便上桌落座。汪伯端坐闭目养神,小子怀抱包袱四处张望。过不多久,右桌围坐之人皆起身,其中一人引众人至店门,拱手作揖送出店去。待事毕了,这人迎过来,浅作一揖,问道:“吾是掌柜,先前与客人谈事,让二位久等,不知有何事情?”两人起身,还作一揖,汪伯言道:“吾与店主乃旧识,烦请掌柜告于东家,鄂省老汪来此便是。”掌柜再作一揖,笑言道:“东家正在店中,二位请安坐稍待,吾这便去请。”汪伯拱手笑道:“有劳掌柜。”约莫过了半盏茶,见掌柜自后门引着一人前来。来人快步走到汪伯身前,大笑言道:“老弟好久不见,今日见着,这身子骨似是愈发硬朗。”汪伯起身抚掌笑道:“哈哈哈,借老哥吉言,再活三十年。”又手搭小子肩膀,言道:“这是邹小子,乡中邻居之子,随吾出门见见世面。来来来,小子还不见过严伯?”小子赶忙趋步上前,深作一揖:“见过严伯,晚辈年少无知,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请见谅。”严伯抬手虚托,温言道:“吾与汝汪伯乃是多年好友,汝不必见外,日后有事尽可直言。”又向汪伯言道:“吾身侧乃胡掌柜,有事遇吾不在可告之。”汪伯朝胡掌柜拱手言道:“日后有劳胡大掌柜。”胡掌柜还礼道:“哪里哪里,分内之事。”因是店内人来客往,不便细谈,严伯与胡掌柜耳语数句,就自引汪伯与小子二人进了后门,再登门侧楼梯上到二层。楼道拐角处乃是堂屋,推门入内,严伯引二人就坐,唤伙计上茶倒水,又坐于汪伯身旁细聊。过不多久,伙计端来茶水零嘴。严汪二伯忙于聊天,叫邹小子自便。小子自觉无聊无事,自顾自喝茶吃零嘴。见一盘中盛着几块方糕,色朱而透亮,夹于指间甚觉有弹力。入口尝之,齿颊酸软然舌尖甜腻,一咀一咽津唾升生而混蜜导引入喉,食一糕尝两味,顿觉胃口大开。又见一盘中盛着几块黄糕,似握拳大小,拾起一块细观之,乃黑白两色相间卷叠,外裹黄粉。入口食之,有桂花清香且油滑甜糯,黄粉开豆香,白糕裹米醇,黑馅藏蜜绵,一块下肚,竟隐隐有饱腹之感。食完两糕又端杯饮茶,茶尚温。拨盖近闻,有花香。小饮数口,微苦而回甘,饮后口中仍留余香。许是燕都人喜好这茶之香气,故取来待客。饮食完毕,喉润腹饱,小子见汪严二伯仍相聊甚欢而无他顾之意,心思一时半会难离这堂屋,便起身环步四周。初入堂屋之时,生人局促,未及细细观察。此时再看,方见全貌。因是堂屋盖在门面上层,故门敞北廊而椅靠南墙。西墙正中挂一图,近观之似是摹仿《双松》,图下墙侧摆一桌二凳,桌上备齐笔砚。东墙正摆香案,案供赵公明神牌,其后墙面张贴一对联,左右各书《生意意生来宾化朋意易生》《成交交成往客做友交胶成》,横批《人情买卖》。小子正待细品此联之意,不想严伯已立于身侧,笑问:“此联堪入眼否?”小子忙作揖,正色言道:“不才读过几年书,怎敢妄评前辈堂屋正联。”严伯笑而言道:“此为数月前吾新思之拙作,尚未有人细细品之,小子若有见解,尽可直言。所谓师无分长幼,以达者为先,无妨无妨,哈哈哈!”汪伯亦上前手搭小子肩头,对严伯笑道:“此联乃老哥哥数十年生意之经,岂是这小子能明了得?倒是这一手圆润行楷可指点小子一二。”“哪里哪里,老弟莫再取笑吾这小小雅趣。闲聊已久,吾先引汝二人去客房歇息,诸事若是不急,日后再做计议,如何?”“好,一切随老哥哥安排。”言毕,严伯自引二人去了客房,收拾停当便就此住下。

往后,邹小子每日随汪伯出门,或走街串巷察看燕都人情风物,或进出店铺观习谈价定契,似懂非懂记下不少,如此这般过了八九日。这日傍晚,严伯等一班旧识摆酒与汪伯接风叙旧。小子随严汪二伯入了酒楼,店家伙计引三人至预订包房,推门进房,已有数人围坐桌前,待见三人入了包房,皆起身上前与严汪二伯寒暄,言语听之甚为熟络。汪伯与那几人介绍邹小子,小子依次作揖答礼。寒暄完毕,诸人落座。店家上了酒菜,各自推杯换盏吃喝起来,边吃喝边谈笑,甚是热闹。酒过三巡,众人微醺,借着酒力,话亦越说越大。席间一人端杯言道:“诸位觉苔岛能收回否?吾观之几无可能矣。朝廷外惧米坚势大,内贪安逸享乐,早已丧了收复苔岛之志。年年输与岛上鬼杂子绢帛财物,乞其不独不武。苔岛不闹,便可专心赚银钱享声色,此间乐不思苔也!”另一人停箸,端杯小酌数口,缓言道:“吾曾听闻海外遗民仍尊岛上旧朝余孽为正统,许是朝廷忌惮此事,故而迟迟不敢动手。”又一人嗤笑道:“老弟说得好笑话,正统有正位,已被赶入孤岛,还哪里来正统?不过是当年海内海外往来艰辛,这班余孽败退孤岛之时遣人大造流言,说甚么新朝残暴失德,分人钱财分人妻。遗民听闻惊恐,又不敢亲来查验,这流言愈坐愈实,自是无有遗民愿尊新朝为正统。然如今内外往来频繁,新朝是何模样皆看得清楚。反是岛上余孽,净做那寡义廉耻小人行径,凡有人晓之者皆欲呕欲吐,还说甚么正统,可笑至极也!”又一人不忿而言道:“这苔岛有米坚与傀二国阴助之,前时岛上又刻碑遥谢甚么凉姓大人提携之恩,吾思之此岛恐是朝中歹人里通外国之径,故放而养之以待后用。”因严伯平日颇能饮酒,故此时仍目清神醒。见众人有酒醉乱语之相,起身自房角茶几端来醒酒茶,每人沏上一杯,众人端杯各自饮了几口,酒气稍解。待桌上愤懑之气渐散,严伯微叹而后缓言道:“这收岛乃国之一统大计,其内之状如何曲折,其内之人如何闪转,我等寻常之人无从知晓。至于市井传言听之任之即可,莫要风闻便言事,恐徒惹无妄之灾。”汪伯放下茶杯,接了严伯的话,笑言道:“今日老友重聚,不说烦心之事。吾已数年未来燕都,不知这几年可有何逸闻趣事?酒足饭饱尚需谈资消食。”一人嘘言道:“无甚趣事,无非昨日哪家官衙耍了威风,今日哪家富商挑了粉头,左右都是富贵之人。寻常人家置个住宅寻个学堂都难上加难,哪有那般无聊心气。”其旁一人接言道:“如今这学堂得有房契才可入,城东学堂要城东房契,城西学堂要城西房契。偏这燕都地贵胜金,吾那外甥来此就学只得使银旁听,日后还得返乡待考,真个是艰辛备至。”刚才那人亦言道:“当今朝廷优待青教,考学录用皆高常人一等。叫汝外甥入了那教,便可于乡中待考,不至如此艰辛了。”前时不忿之人又怒而言道:“岂有此理!那青教不许教徒认祖,只尊甚么木生。那木生乃千年前域外沙国人,吾夏族民真入了青教那便要背祖弃宗以沙国人为尊,新朝身承绵绵数千年之法统,却做这般自轻自贱之事,百年之后直叫后人骂死。”小饮一口,继而言道:“新朝开国之前,与那红教亦是不清不楚。纠葛外教挟外自重乃先天毛病,自娘胎带出。雄才伟略如那人,当年亦被几个红教下等执事压得难以抬头。止是几个呆货,军晸大略皆不通晓,险些毁掉赤炎军,众人为求活命自保不得已重推那人为首,方才有后来惊天动地开国立新之大事。”然又一人却发问道:“虽是如此,然那人在世之时仍尊红教,待其驾鹤西去旁人才敢引自由教入国取红教代之,此又该如何解释?”众人闻听此问皆默然,唯汪伯执盖拨茶笑而不语。严伯见之,笑言道:“老弟半生游南游北见多识广,想是于此等事情有独到见识,何如说来听听?”汪伯小饮一口,端杯靠椅,正色言道:“昔日那人虽尊红教,却未立红教为国教。今时国中自由教势盛,亦未成国教。自本朝立国起,便不曾有一日为教国。”旁边一人挪椅近身问道:“那人在世时国中言必称北方红教圣国,晸制军制皆仿之。后红教势弱,又渐仿西方自由教诸国之制,名曰接轨。行事已然至此,怎得不是教国?”汪伯浅笑,言道:“万事万物皆有体用,辨识体用方能明察内理。举凡教国者以教为体国为用,国可变教不可易,其民首尊教及次认国。然吾国之体千年未变,那红教也好自由教也罢,即便古时截教亦皆为用尔。吾尝观海外教国国歌,所填之词多有颂教之意。吾且问汝,可见吾国国歌所填之词有只字颂教之语乎?”那人思之片刻,又问道:“即是如此,如何这六七十年总有人言外教毁国?虽是言红教者与自由教者各分一派,所言却皆有欺祖弃统之词。”汪伯轻叹而言道:“因确是有人图谋引外教换国体。数百年来,前后几朝因循守旧,所行之制所用之器渐劣于海外。待他国来攻之时,竟觉如螳臂当车而几无还手之力。其后虽奋发图强,然海外强国亦未止步不前,近观列国仍似仰望高山。国中有人便愈加盼望以教换体,与海外强国同为一体,好从讨要些封赏,乃至弃母国而就他国,做那上国之人,永享富贵荣华。不过北方红教圣国因内乱已衰,故前尊红教者改头换面作那自由教士,前恶红教者更奉自由教为天下唯一真教,言顺者昌逆者亡,几欲癫狂。”一人凑身问道:“昔年红教之中有那北方圣国,今日之自由教亦有米坚国这等霸主。吾国为求交好,尊了二教作那投名之状倒也算有理,可这青教之中无一强国,以吾国今之国力足可俯视一众青教之国,却为何反自曲膝于青教之前?”不待汪伯答话,前问之人应声道:“为利而已,那青教诸国虽弱,然其国土之下藏有黑油,海内海外衣食住行皆难离此油,因而贵比黄金。况今之形势,国虽有强弱然互为制衡,尚无一国敢起吞灭他国之心。那些青教之国依仗各国黑油之需,犹如枰下重码,自是无人敢侧目轻视。几个强国亦是存着强己弱他之心争相拉拢之,青教之国乐得左右逢源,更广撒银钱结交各路达官显贵以固其交。吾国中有大家大族与青教之国交利甚久,开罪于青教便是坏了自家利基。若与之交厚,非但获利丰厚,且可引外力入国争权夺位,一举两得,岂不美哉?如今这世道,厚颜无耻之人方可逍遥快活,乃至窃居高位享四世三公之荣。”因感怨气渐升,严伯出声打个转场,劝道:“本是接风喜宴,如何又说这般不痛快话。壶中美酒尚余不少,再饮几杯如何?”众人闻此言,微振精神而后重展笑颜,又互斟对饮直至夜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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