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千里追捕
8.11日，阴，阵雨。
半个月后。在局长宽敞的办公室里，胖圆与窄方木头桩子似的立在宽大的办公案前。局长盯着两人喋喋不休。
首先恭喜二位破获此案，局里给你们俩人请了份奖励还有集体三等功。当然啦，还是略有一点瑕疵，案犯投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并不能及此推断案犯已死，还需要继续抓捕。据可靠消息，一个外形类似案犯的人正往大兴安岭山区方向逃窜。案犯已经列入网上通缉，追捕重点在山区。另外，黄毛劫持案中的人质虽已成功解救，但案犯黄毛还是跑了，诡异的是他逃的方向居然也是大兴安岭方向，有点意思。两个劫持案的案犯相互间有关联，而且都是由你们俩人负责。所以嘛，局里决定由你们俩人负责追捕在逃的两名逃犯。
胖圆与窄方不禁对视苦笑。
局长您的意思是，由我们俩人追捕两个穷凶极恶的逃犯，不再增加帮手了。窄方苦脸试探着问。
现在临近年关岁尾，创城维稳压力非常大，实在抽不出人手了。局长为难道。
那不等于提前发了个一等军功章，让老婆孩子对着一个“盒子”过年。胖圆不满的爆了粗口。
当然，市里高度重视此事，不仅发请求函让各沿途省市部门配合，还拨发了充足的经费，并调配了一名经验丰富的长年行走于兴安岭的老猎人作为你们的向导。局长忽又压低声音对胖圆耳语道，上面领导关照，只要圆满完成任务，你老婆的异地工作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胖圆嗫嚅半天，终没有言语。
局长忽又神秘对二人道，差点忘了。劫持案中被劫者家属中，有一位军方背景的人。由他出面从武警总队借调来一位武艺高强的神枪手支援你们这次追捕行动。
兵在精而不在广嘛，有如此强援，相信你们会马到成功，我摆好庆功宴等你们凯旋归来。局长拍拍俩人肩膀热切地鼓劲道。
我想知道，是怎么判断出案犯逃往大兴安岭方向的。胖圆追问道。
是这样，前几天一个挨在大兴安岭边缘的林业公安局发来一份协查通告。在一个小村边的小卖店里，一名形迹可疑的陌生男子，购买了大量生活物资，结帐时短缺点儿货款。在店主与该男子推搡谩骂之际，被男子出其不意打昏。店主被用自己的腰带勒着脖子悬在房梁上，下面垫了一个仅能够到脚尖的小板凳。万幸的是，当时店主的老婆抱孩子出门，才没有酿成更严重后果。半晌后，邻居来串门，才发现快半死的店主。报案后，根据小店里的监控，截拍下此人相貌，并协发各地公安局。我们是在内部网上发现的，经过比对后，认定该男子为劫持案嫌疑人。至于黄毛嘛，他的老家就在大兴安岭深处的一个小村。这就是并案追捕的原因。
胖圆、窄方二人惆怅的站在局门口台阶上，胖圆摸出烟递给窄方一支，又默默地自顾自大口吸起来。
嫂子才回来几天，你就要走，舍得不。
你女朋友不也刚捂热就要离开。走吧，别叽叽歪歪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定会还。胖圆扬首感慨后，抻手搂着窄方肩膀，大踏步向前方走去。
温暖的午后阳光，披洒在俩人身上，远远望去闪着玫瑰色的光芒。
楼上的局长办公室里，从厚厚的绒布窗帘缝中，露出一双眼睛。盯着渐渐远去的胖圆二人，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光。
8.12日，晴。
森严肃静的某武警总队大门外，胖圆递给门岗武警一张特别通行证和证件。执勤武警仔细检阅了证件，确认无误后，拿起内部电话又进行了核实。很快，武警抬手放胖圆进去。
警车刚在一个指定位置停稳，一位帅气威猛的武警中校便笑着迎上来。已接到上级领导通知，奉命在此迎候。中校爽朗的笑道。
客气，客气，需要武警的强援，特来借调，打扰，打扰。胖圆客气地回应着。
中校热情地与胖圆握手。胖圆感到手掌如被铁钳紧箍，忙紧握长枪茧的老手运劲回应，刚一用劲，中校已礼貌的攸然抽回。中校随后与窄方礼貌性的握了一下。
中校随即引领两人穿过层层走廊，来到了一座像小型影院的房子边。与门口警卫验过证件，打过招呼，刷卡推门进去。
刚进门里不远，就听到了巨大的呯呯枪爆声。中校随手递给两人各一副滤音耳包，两人急忙戴好。
前方不远方，在射击台边端枪站着一个身穿警便装的年轻人，正聚精会神的端着一柄长枪向靶场中间瞄准射击。随呯呯枪响，一枚枚弹壳蹦跳着从导轨里迸出来，落在地上弹出轻脆的铜铃音。
胖圆伸头向靶场望去，感到有些诧异，约百米远的靶场最前面空荡荡的，除了厚厚的吸能弹墙外，没有靶场里经常见到的带同心圆靶环的靶牌。
中校会意一笑，附耳低声告诉胖圆。他是狙击手，百米的距离去打狙击靶，与其说浪费子弹练不出效果，不如说是侮辱他。前面靶心处用线吊了一排钢针，再用风道吹出的不同风速，在钢针与射击台中间形成不同风力的气流。在射击的时候不但要精确瞄准，还要随时计算风速。中校耐心解释道。胖圆睁大眼睛恍然大悟状，心中暗暗惭愧往日在警局靶场里，自己萝卜大的靶心也没打中几回。
呯呯，二声枪响过后。枪手摘了耳包，拎起长枪迈步向三人走来。到中校近前，扶枪立定站好，举手敬礼。中校回礼后，年轻人又向胖圆俩人转首敬注目礼，俩人微笑回礼。
胖圆看到枪手年龄不大，近一米八的个头显得均称健壮，短衫里露出古铜色的胳膊，一条条肌肉遒劲有力。精干的短发，明亮的眼睛，脸形略方颇似大唱“对你爱不完”的香港明星，就是比他高壮点儿。嘴唇上一层薄薄的青涩绒毛，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
这就是我们推荐给你们的狙击手，也是我们总队最好的狙击手之一，拿过很多比赛名次，也出色的完成过警方组织的多次支援任务。这次借调给你们，希望圆满完成任务。中校朗声介绍道。
胖圆热情地与年轻人握手。欢迎加入，合作愉快。大家都是自已人，不用外道，叫我胖圆就行，他们都这么叫。胖圆打趣道。
领导好，非常高兴参加你们的任务。叫我毛毛就行。年轻人有些腼腆的挠挠短发道。
毛毛随后与窄方握手。嗯，这应该是仿前苏联德拉贡诺夫S∨D***的国产八五式，在我国经常装备边防军和武警部队。从落地的弹壳看，不像是常用的7.62x54的子弹，而像是专用的狙击弹。价格很昂贵啊，看来总队对狙击手的培养很重视。窄方盯着修长的木托柄***慢慢评说道。
胖圆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毛毛和中校则双双竖起了大拇指。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枪械爱好者，而且在警校交流学习时，在某基地见过这枪，并过了几把手瘾，当然一枪也没打中靶，窄方裂嘴笑道。
毛毛早已准备好行李，到保卫处登记领取了一支八五式和***枪，子弹若干，军用匕首一把。随后挥手与中校告别，登上胖圆的车离去。
三个人倒换轮班，足足开了二天二夜才来到了这座位于大兴安岭山脚下的达市。
莽莽林原大兴安岭，古称“大鲜卑山”，是中国最后最大一块原始森林，横跨内蒙东北与黑龙江西北。境内主要生活着蒙古族，满族，汉族，少量鄂温克族（还有鄂伦春族，两族同宗，清代时同属索伦部），以从事渔猎牧为主，信奉“萨满教”。大兴安岭地域广袤植被丰富，是祖国的绿色宝藏。属寒温带气候，多耐寒动植物，两栖爬行类动物较少。连绵不绝的丘陵状群山延亘三十多万平方公里，伸手与俄罗斯相临的小兴安岭挽手呈伞状，护卫着北方大地的山山水水子子民民。
到达目的地已临近傍晚，初冬的原始林区气候已然寒冷。汽车在一条雪白的道路上，嘎吱嘎吱的将三人送到一处指定的招待所住下。三人轮换着洗澡，冲去一路疲惫。因随身携带枪支，为安全起见，从临近饭馆要了几份特色的大鳇鱼，林下蛙，山蘑菇，干野菜。打來一瓶纯正的本地产烧谷酒，一口下去唇齿留香。
三盏下肚，窄方有些口齿发笨。我说，我们长途开了这么远，累得要命。嫌犯怎么会跑这么远来，实在不理解。窄方有些疑惑。
毛毛忙着埋头大嚼，没有理会这些。胖圆扯进去一大口鱼肉，又灌了一大口烧酒。惬意地抹抹嘴，慢条斯理道。根据我们掌握的资料分析，首先黄毛的老家就在大兴安岭达市某一个小村庄里，他没向南逃，反到向老家逃窜，说明他心中肯定有很重的心结促使他北逃老家。劫持犯那个男人吗，他的父亲是知青，曾经在生产兵团大兴安岭林业区落户插队。政策下来后，父亲没有返城，而是选择留在这里。在嫌犯十岁左右时，父母意外身亡，嫌犯便寄居于千里外的亲属家。嫌犯能回来，说明他还埋有一份思念。每个流亡的人，心中都有一个家吧。胖圆感慨道。
那个向导什么时候来，听说是位老鄂温克。窄方咽下一口鱼问道。
已联系过了，地址已发给他。当地人，明天他自己找过来。胖圆有些醉了。
来吧，预祝任务圆满成功。干杯。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他妈的，干了！胖圆忽豪情万丈道。
三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满屋子酒气，一夜无话。
8.13日，晴。
笃笃，传来轻轻敲门声。毛毛第一个警醒，转头看见胖圆，窄方还在呼呼大睡。毛毛拉开窗帘，外面刚蒙蒙亮，天边还挂着几颗暗淡的星星。
笃笃，敲门声继续执着的轻响，毛毛推了推胖圆。胖圆打着哈欠总算睁开了惺忪睡眼。
胖圆披衣到门口，正准备打开门，毛毛压住了他的手。谁啊，胖圆会意地问道。
是申城来的同志吗，我是组织派来的向导。门外一个女人柔声说道。
胖圆打开房间灯，顺手拉开房门。
一位中等个头，身材匀称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面色微红，鼻梁高挺，眼若星光。眼角能看到淡淡的鱼尾纹，眉心有一颗米粒大的黑痣。嘴唇宽而薄长，辅以方形脸庞显得清爽而干练。头戴狍子头皮帽子，耳朵上戴着绣花的绒耳包，满头秀发被编成了若干个小辫子披洒在肩头。脖子上挂着一支古朴的拇指大小的骨哨，暗红色的皮袍分两截包裹全身，上身皮袍略宽松，绣花的袖口露出皓白的手腕，下身是紧绷的皮质长裤，勒出圆润结实的长腿。举手投足间女人透出一股成熟风韵的气质。
女人脚边站着一只灰白色的半大土狗，此刻正歪着额头带一撮黑毛的脑袋，虎头傻脑的看着胖圆。
怎么样，看够了吗。这是政府的介绍信，这是本次随我一块上山的猎犬乌拉。眉心带痣的女人微嗔说道。
哈哈，胖圆尴尬的接过介绍信，忙请女人领狗进屋。满屋未散的酒气，薰得女人皱了皱眉头，目光寻视一圈，捡了一块勉强还算干净的床角，倚边坐了下来，土狗乌拉乘巧的蹲坐在女人脚边。
明亮的灯光和女向导的到访，让窄方也清醒了过来，礼貌的和女人简短目光示意后，立即和毛毛两人收拾起屋里的残局来。
胖圆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根烟默默看起介绍信。通知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鄂温克猎人，怎么是位……胖圆疑惑的说道。
阿爸很多年不进山了，而且前几天风湿老寒腿又犯毛病了。嘱托我代他完成组织交给他的任务。和阿爸进过几次山，围过猎采过山珍。黄梁岗穿过，大白山爬过。要是信不过我，可以另请高明。眉心痣女人略有不满道。
这样吧，人选有变化，我得向上级汇报，望理解。胖圆解释道，随即抄起电话，拨通请示。
这次阿爸答应进山，一是还个人情，完成组织任务，二是挣些费用治疗阿爸身上的伤病。这些年来，政府封山育林，不让打猎了。环境好了起来，许多林林木木，鸟鸟兽兽都成了保护对象。打猎苦啊，进山短则几天，长则一两月，现在很多年轻人吃不得这般苦，早已转行的转行，离开的离开，除了老人和孩子，街上空空的已没有人了。胖圆打电话的时候，眉心痣女人边轻抚着乌拉的头，边哀婉的叹道。乌拉歪着头摩娑女人的腿，呜呜的回应主人的爱抚。
胖圆放下电话，略一沉思，郑重向女人问询。此去路途遥远，山高林密环境坚苦，且男女有别，能克服适应吗。
哈哈，我的年纪都快做这个小伙子的母亲了，有什么别不别的。吃苦耐劳是我们鄂温克的本色，不过是重温往日的传统罢了。眉心痣女人看向毛毛哈哈笑道。毛毛被打趣的羞郝的挠了挠头。
这次进山你需要准备些什么吗，或者需要我们提供给你什么装备吗。胖圆热心道。
哦，什么都不需要。国家现在禁山禁猎，猎枪定期上缴，只有在寒冬狩猎季才能拿出来，而且不给配发子弹，三十多年的老枪早没了准头，不过是精神象征罢了。而且这次只是配合你们进山做向导，带几把猎刀，还有我的小乌拉就足够了。眉心痣女人瞟向立在墙角的长长85式外罩幽幽说道。
事不宜迟，一会儿吃过早饭，我们就出发。胖圆果断道。
虽然任务很紧急，但你们远来是客，慢待了客人，可不是我们鄂温克的待客之道。这样吧，时间来不及了，你们也不方便出去。恰巧旅社老板是多年的老邻居，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吧，权当我的待客之礼。眉心痣女人热络的细心说道。
胖圆拗不过，只好应承。
确实丰盛，虽然是一顿早餐，但彰显了主人满满的诚意。煎成金黄色的小柳丁鱼干，碧绿色的山蕨菜，红彤彤的新鲜桔梗根，苦嫩嫩的刺嫩芽，厚紫的狍臀肉片，短缕空管的野韭菜，大头圆圆的山薤白，中间还有一瓷盆热气腾腾的野蓁蘑炖飞龙，配上一碗黄澄澄的大碴子水饭。让几日来扎进泡面榨菜火腿肠堆里的三人食指大动，一阵风卷残云后，桌面所剩无几。胖圆有些尴尬的讪笑。女人静静的守在一角慢慢吃着，偶尔抛下一两块食物给守候在脚边的乌拉。
吃过丰盛的早餐，众人打着饱嗝溜回房间。收拾完所有物资和装备，胖圆做了个简短的布置，招手引领众人出发。
宽大的吉普车里，毛毛开车，胖圆副驾，眉心和窄方在后座，乌拉蹲在两人中间。汽车一路疾驰，碾起片片雪沫飘扬在空中，好像绽放的白色烟花。
大兴安岭东南麓，甘河北岸，跃进林场。林场深处，一座远离人群居集地的小木屋，孤零零的蜗居在山包坡角。这是当时发现劫案男人的案件发生地，早已等待多时当地民警与商店主人站在山坡土道上迎候众人。简短的寒暄后，胖圆直接切入正题。描述下案犯的模样和去向吧。
刚出院的商店主人，是一个羸弱的中年人，刚刚过去的事情仍让他心有余悸。那人头发挺长，指甲也长，浑身脏兮兮胡子拉碴的。本来不想做他的生意，怕他没钱。但小店长久也没开张，而且那人的眼神很凌厉，所以，所以就卖些东西给他。谁知他真没钱，还把我吊了起来，如果不是邻居恰巧过来，我就再也见不到她娘俩了…主人小声呜咽道。
胖圆挥手打断店主的哭泣，看到他往哪去了吗。
当时吓坏了，只看到又洗劫了一些东西后，摔门就走了。主人嗫嚅道。
出事后，商店又开张过吗？
没有，你们今天来是第一次，出了这档子事，我已经打算搬下山去和大伙儿一块住，心里踏实些。
他都买了些什么？
哦，香肠，面包，榨菜，烟之类的。
从报案到现在至少有半个月了，小商店货架上蒙了薄薄的一层灰尘。胖圆慢慢在不大的房间里渡步，逐一审视起来，胖圆观察到有些紧挨摆放的物品明显露出了空格。
这里原来放了什么？胖圆询问店主。
哦，是简装泡面。店主应声回答。
这里呢。
这里是火柴和打火机。
这里呢。
这里是蜡和肥皂。
这里是盐，糖。
这里呢。
这里是针线还有纱布。
这是要在大山里洗衣缝补过日子吗。胖圆有些不可思议的揣测道。
胖圆转向当地民警。能介绍一下从这里出去，附近的地形地貌吗。
从这出去，附近没有明显的高山大林，现在大家看到的树木，都是近几十年后补种的次生林。这里地处大兴安岭东南麓，地势比较平缓，以低矮丘陵为主。离这最近的比较人迹罕至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出门沿山向北大约六十公里左右，就是原始森林边缘。另一处沿坡向南，拐入嫩江流域，那里有大片的无人区。民警详细的介绍道。
胖圆沉思片刻，招呼几人来到车前，小声商讨起来。
南边虽有大量水源，野外容易生存。但地势低矮广阔，不利于藏身。窄方分析道。
往北虽山高林密，多有猛兽。但食物丰富，易与隐蔽。毛毛慎重说道。
我没有意见，往哪去，我都是向导。眉心淡然说道。
胖圆转身回到屋里。最近最大的林业公安局在哪。
那就是我们跃进林场的乌敏公安分局了。民警很快答道。
麻烦你带路，我们通报贵局后，将车寄存在那，然后徒步进山。胖圆请求道。
没问题，跟我走。民警愉快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