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整夜的雨,云团却未曾散去,湿漉泥泞的土面有些坑洼积着水。
草屋内。
这把弯刀又长速度又快,陈土只能将将躲过,慢上一秒,几乎便要削掉他半个脑袋。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躲避的时候被地上的湿泥滑了一跤,踉跄几步趴在了木桌边,险些撞上桌角。
“哈哈哈,小子,你的神气劲呢?”
张双寒见他这副狼狈样,也不急着下死手,想着好好戏耍他一番,再解决掉。
木桌上有装满草的旧布包,还有一根手臂长短的竹筒。
眼见他耍着刀越走越近,陈土没敢多作纠结,抓起布包朝他扔了过去。
张双寒眼睛眨也不眨,挥刀就把袭来的物件一劈两半,但里面却是些杂草土块,不慎被迷了下眼。
趁此机会,陈土赶紧脚底抹油,从窗户跳了出去,跟个泥鳅似得。
屋外,周积素持棍挡在村口,不时会有人跳过村边的篱笆蹿入,另外防守的几位村民赶紧上前去拦。
一边是吃饱喝足,拿着锋利的兵刃的土匪,一边是饥寒交迫,手中只有农具和木棍的村民,差距十分明显。
已经有不少村民惨遭毒手,或瘫或仰,倒在一旁。郝财此时从屋里出来,拿着他那并不锋利的匕首,身上满是血迹,也不见与他一同进屋得郝瑟。
顾不得喘息几口,又奔跑上前,奋力阻拦。
陈土从草屋窗口跳出来,落地上打了个滚,沾得满身是泥,却被个东西挡住了前滚势头。
抬头一看,是张双寒骑的那匹枣红马,此时正悠闲地啃屋檐上的枯草。
说起骑马,这是陈土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他跟师父逃亡的路上,经常骑马试图甩脱追击。
可能是命里犯冲,他不止一次从马身上摔下,还被狠狠踩中过胳膊,那疼得,现在还记忆犹新,导致他至今对这种动物颇为忌惮。
不过大敌当前,他心生一计,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窗户太小,以张双寒浑身肌肉的身材根本钻不出来,他揉了揉眼骂骂咧咧地扭过身,刚走到屋门口,却看见黑瘦小子鬼鬼祟祟地站在马旁。
“你他娘的想干什……”
这个“么”字还没出口,就听见一声清脆而且用力的“啪!”,陈土抡起巴掌狠狠拍在马屁股上,震得手都麻了。
“!!”
枣红马顿时受惊,撩着蹄子撒腿便跑,边跑还边蹬腿。村子四周围得严实,只有一个去处,它在村内绕了几圈,直往村口跑去。
“拦住老子的宝马!”
张双寒当时便急了眼,这乱世能弄到一匹马,还经手驯养多年,有多么难能可贵,只有他自己知道。
枣红马发了疯似得冲向人群,周积素早就听见哒哒哒的马蹄声,一闪身放它跑了出去。
村外的众土匪听令,面对老大的宝贝马儿,不敢挥动兵器怕再次吓到,只能用身体去堵,猝不及防间被踹翻了好几个,不过勉强是拦停了下来。
张双寒也顾不得陈土了,大步流星噌噌跑过去,一把牵住缰绳,好生安抚了半晌,马儿这才安定下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缓,与村民打斗的土匪们尽数退到了村外,郝财气喘吁吁的扶着墙,能打的村民已经死的死伤的伤,不剩一两个站着的了。
各个藏身的木屋内也是一番血腥场面。
周积素喘上几口气,扔下手中被砍得不成样子的长棍,汗水从额头不断流下,把陈土抹的黄泥冲下去不少,露出了白皙的肌肤。
张双寒安定好爱马,让手下牵住,回身看见了差不多露出真容的周积素,吹了个口哨。
“呦呵,小娘子,还真让爷差点走了眼,啧啧啧,长得真俊,真白。”
说着话,色眯眯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瞄,仿佛要看穿衣服。
“正好爷还没成过亲,跟我回寨子当压寨夫人如何?当然,如果你同意,我就放这个村子一马,虽然也不剩几个人了,哈哈哈哈。”
说罢又怪笑几声。
换了一般的大家闺秀,被他这般言语轻薄,可能就生气了,可周积素已经被人骚扰习惯,顾自歪歪脑袋活动筋骨,根本不搭理他。
“咳咳。”
陈土假装咳嗽两声,站到周积素身前,挡住了张双寒炙热的目光,说道。
“呃——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话,两边人都愣住了,一时竟然全没反应过来。
“你小子说什么?”
张双寒揉揉耳朵,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陈土很快也感受到背后小姑娘想要杀人般的眼神,但还是开口说。
“让她……让我姐姐当你压寨夫人也不是不行……!”
说着话,后腰已经被掐住了一块肉,疼得他差点嘴瓢。
“不过要七日之后,带着聘礼来提亲……!”
每说完句话,就被狠狠拧一下,陈土疼得泪都要出来了,心想这姑娘不愧是练武的,手劲真大,肉都要掉了!
“他娘的,老子一个土匪,还下聘礼,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张双寒被他这摸不着头脑的话整得措手不及,他一没想到这小子拱手就交出他姐姐,二没想到他还跟自己讲起了条件。
可谓活了这么大,从没见过这种不按路数出牌的人物,搞得他根本弄不明白这瘦小子下一句要说什么。
看见自己一番话起了作用,陈土揪着袖子,把姑娘的脸擦干净,露出她清秀可人的脸庞。
几根发丝沾着汗水贴在脸上,周积素瞪着杏仁眼,满脸愠怒,不说什么,只是死死盯着陈土。
她听这语气似真非真,搞得她又惊又怒,纠结中也不敢出声。
陈土怕她一会再掐自己,赶紧挤眉弄眼,示意她另有计划。
美人容貌一露,众土匪都看直了眼,一帮乡村野匪,张双寒也是大老粗一个,哪见过这等好似下凡的仙女。
陈土拱了拱手。
“张老大,我们姐弟百年书香门第出身,家父行医问道在世华佗,家母秀外慧中相守相随。我姐姐是貌若天仙,琴棋书画,刀枪棍棒样样精通。这等条件,要个聘礼总不过分吧!”
满嘴跑火车,半真半假,说得天花乱坠。
“……”
周积素无奈扶额,知道真相的她已经快被气晕了。
“不…不过分……可他娘的,你小子长这么丑,真的是她亲弟弟?”
张双寒被忽悠的口眼歪斜,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嘿嘿,不瞒张爷,我是过继来的。”
陈土知道不能太过分,赶紧刹车圆谎。
“你空口白牙一番话,我怎么知道你七日后跑是不跑?”
张双寒好歹在战场上磨炼多年,脑子转得不慢,说着话,就已经心中生疑,刀尖慢慢抬了起来。
嗖!陈土朝他扔出了一个东西,张双寒伸手抓住,再一看,竟然是那枚玉虎符。
“赵以山赠与我的玉符,你知道这个的价值,放在你那,我们跑不了。”
陈土说完歪嘴一笑,不跑?傻子才不跑!把你这煞星忽悠走,那岂不就是天高任鸟飞,这玉符,不要也罢!
哪知道张双寒把玉符收起来,却并没有走的意思。
突然!他身影暴起,几个纵身跳将过来!
村内几人刚才与众匪争斗,已经耗尽了体力,根本来不及反应,仅仅瞬间,竟然就被抓走一人。
可这人,不是周积素,却是刚才油嘴滑舌的陈土。
张双寒把他绑好放在马背上,还拍西瓜似得拍了拍他的脑袋,说。
“聘礼自然要给,但是这玉符老子看不上。抓你回去当人质,七日后把美人娶到手,我定会叫你一声小舅子。要是不见你姐姐,嘿!老子他娘的就先宰了你!”
然后指挥众人,把死得伤得弟兄带上,离开了此地。
“……”
趴在马背上的陈土这会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师父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自己算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