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雨声淅沥,顺着屋顶的枯草流下些许,掉在了地面上。
陈土躺在木桌上闭目养神,把拨弦的术诀在心里走上数遍,直到记牢。
施术掐诀,自有一番修习技巧,可惜他并未学过,师父也从没教过,牵着瞎马过河绝对不是办法,至于从哪去学,还要看往后机缘。
摸着怀中木盒,陈土有点纠结,数日前他曾小心打开过盒子,有点出乎意料的是,那只虚弱地亏蜂竟然斗赢了毒蝎,吃得它只留下层皮,体型也大了一圈。
虽在预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亏蜂毕竟是专猎虎豹的凶猛毒虫。只是不修成术诀,陈土也拿它没办法,心下纠结不已。
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周积素躺在铺好草席的床上,枕着陈土的布包,雨夜有点冷,她缩成一团像只猫,轻微打着鼾,睡得很熟。
都告知她了,让留点戒心,结果还是沾床就睡。
陈土离她不远,听着轻鼾,也不由得打了个呵欠。
蓦地,在雨声之间,他听到了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那小美人儿至少拿了半吊钱,包里还鼓鼓囊囊地。”
“那独眼小个子看着像有功夫的吗?”
“不像,像个小乞丐,也不知道怎么跟那小美人儿勾搭到一起的。”
“听声音睡熟了,咱们进去绑了那女的,明日一并献给张老大。”
“好,那小乞丐怎么处置?”
“杀了,就地一埋。”
两人说着话,绕了房子一圈,就要进来。
“你俩半夜不睡觉,搁这撒尿呢?”
郝财的声音传了过来。
“郝财!你奶奶的,小点声!”
“你带来这俩人,可是块肥油,今夜不拿下,明天就跑了!”
鬼祟二人声音愈来愈大。
听郝财的的脚步声,与他们站到了一起。
“廖阿婆的亲人带来的客,你们怎么敢……”
“这个年头,别说亲人,先活命才要紧。”
“就是,明天张老大就来,你跟郝瑟打劫抢到几个子儿了?想让我们全村陪葬吗?”
“你们……好吧,绑人我不管,但是别伤人!”
郝财无奈地声音离去,门外二人摩拳擦掌准备进屋。
“喝!……哎!……”
陈土故意大声打了个呵欠,吓了二人一跳。
周积素迷迷瞪瞪睁开眼揉了揉,嘟囔着。
“怎么了?”
“饿了!还有没有吃得?”
陈土一边说话一边打手势,想示意她门外有人。
没有电闪雷鸣的雨夜,黑咕隆咚的,周积素又睡得迷糊,根本没看清他在比划什么,以为他真的要吃东西,于是起身要去拿包袱。
见偷袭不得,门外二人也等不及了,突然冲进屋内,一人持短棒,一人持长叉,大喊一声。
“别动!”
由于看不清二人的样貌,又事出突然,周积素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呀!”
不叫则已,一叫就把人逼急了,踏着步子就要去抓她。
陈土在二人进门的时候早已蹲在了桌子下面,持木棒的迈步快,他伸出脚把他给绊了个跟斗。
短棒脱手飞出,正落在草席上,周积素也反应迅速,伸手拿了起来。
草屋说大不大,说小也小,拿长叉的不好施展,只能堵着屋门,不让人跑出去。
被绊倒的人摔得七荤八素,想拄着地面爬起来,周积素短棒在手毫不客气,上前照着他胳膊就敲了一棍。
“哎呦!”
这人应声倒地。
“大哥!”
持长叉的一看大哥被打,急了眼,也不顾这人是不是小姑娘了,挥起叉子就捅。
周积素果然如她娘亲所言,会使些兵器,身手也灵巧,就是有点睡眼惺忪。
面对袭来的长叉,她先是轻巧后退两步避过锋芒,短棒一架,顶在叉子缝隙之间,便止住了攻势。
然后抓住叉头就要夺下来,只是没想到持叉的人力气还挺大,三两下又给他收了回去。
“你们是什么人?!”
过上两招,周积素这才有点清醒,问了起来。
“点子扎手,三弟,撤!”
被称作大哥的人捂住胳膊,招呼着兄弟就要跑。
“哎,留步。”
陈土倒是想到了什么,出声说。
“二位好汉,不知你们说的张老大,是何许人也?”
“张老大就是……”
拿长叉的三弟比较耿直,张嘴就要回,却被他大哥一巴掌拍了回去。
“就你话多,快走走走……”
试图绑架的二人灰溜溜离去,陈土也没问出个什么来,不过听他们的语气,那张老大很有可能是他们拜的土匪头子。
明日就来……陈土挠了挠自己的鼻子,又看了看犯迷糊的周积素,心底打起了小算盘。
今夜应该不会再生事端,陈土还是有点不放心,用东西堵好屋门,这才浅浅睡了一觉。
翌日。
上午。
“陈土,真的要这样吗?”
周积素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闭着眼问,她的蛾眉已是拧成了麻花,显然心中万般不情愿。
“周姑娘,你就老实听我的,别说话闭好嘴。”
陈土站在她身前,拿着刚从地上抓起来的湿泥巴,用手指沾上点,往她清秀的脸蛋上天女散花似的弹上几下,又拿袖子抹了抹,顿时就成了张土灰色的花斑脸。
然后把剩下的泥巴又掺了点雨水,尽数抹在她的头发上,又搓又卷盘成一团,好像在蒸花卷。
最后往头发里插了点枯草做点缀,一个俏丽姑娘,立马就成了邋遢村姑。
做完这些,陈土有点不满意,左看看右瞧瞧,说道。
“把牙露出来。”
周积素听闻老老实实露出了上排珠贝般排列整齐的白牙,显得傻憨憨地。
陈土还是不满意,又说。
“算了,下巴伸出来,露下排的牙。”
随后她又照做,陈土这才满意地“嗯”了一声。
“一会要是有人来,你就这么做,切记不要忘了。”
他话音刚落,周积素睁开水灵灵得杏眼,不假思索地问道。
“你脸上白斑和闭住左眼,不会也是像这样扮丑做得伪装吧?”
被她问了个措手不及,陈土讪笑几声,没有回话。
草屋门已经被村民锁上,他俩哪都去不了,才出此下策。
正当周积素准备追问的时候,忽听屋外传来郝财的声音。
“熟人来访!”
本来在屋外活动的妇女们立即拉着孩子回屋躲避,仅剩的几个男人放下手中东西,老老实实站在了村口。
接着就是杂乱的马蹄声,愈来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