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夜已深了,下人们陆续将挂在廊上的灯燃起。
管家快步匆匆向正房走去,走到门口时,停步,轻轻敲了三下门,说道,“将军,门口有位小姐求见,说是沈家来的。”
沈家。
萧云非想起昨夜扑倒在他身上的女子。最后那三个杀手,武力太低,与之前追杀自己的,显然不是一拨人。
沈纪的外孙女,竟会被人追杀。
“带她过来。”萧云非命令道。
沈铭烟跟着管家,绕过将军府的曲曲回廊。
管家行至门前,恭谨道,“沈姑娘来了。”
“进来。”里面的人冷言道。
沈铭烟推开门进去,萧云非将正在读着的书合上,放在案台边,说道,“沈小姐有何事。”
萧云非此时穿着一件墨绿色纹云锦衣,神态比起昨夜,更多了几分冷峻。
沈铭烟第一次到京城来,也是第一次进入大将军的官邸,说不害怕是假的。
但她不能退缩,萧云非对她来说,是最后的稻草了。
沈铭烟拽紧袖子,鼓起勇气,把路上想好的对策,一口气说了出来,“请阁下上门求娶小女。”
她无端跑出沈府,只要族人报官,她就会被抓回去,永不见天日。唯一能帮她脱离沈府的方式,就是嫁人。
萧云非听到这话,当场被一个姑娘提亲,也吓了一跳,但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反问她,“你可知外界怎么评价我?”
“知道。”沈铭烟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杀人如麻,六亲不认,冷血无情…”
“咳,” 萧云非挥手止住,咳了一声,问道,“既如此,为何还来。“
沈铭烟思考了一下,认真回道,“我认为外面的评论不可靠。况且你昨日还救了我。”
萧云非说,“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沈铭烟见他没有答应的意思,怕他反悔,就怯生生地从袖中掏出牌子,向前两步,放在案台上,倔强说道,“你说过要帮我的。”
萧云非抬头看了一眼沈铭烟,那丫头的身体在轻微的发抖,明明在害怕,却还要他帮她。
“鸿年七月,尚书府大小姐与我定亲后五月,落水而亡;历年六月,少保次女与我说媒后三月,被人掠走杀害。”说到这,萧云非顿了一顿,又复问道,“沈小姐,你考虑好了?“
“非嫁不可。”沈铭烟紧紧抿了一下嘴唇,语气肯定,天灾比起人祸,她更愿选他。
“好,”半晌的沉默,萧云非最终开口,“拿你的医术交换。”
萧云非做事雷厉风行,第二日便将聘礼准备好,与沈铭烟同返沈府。
“这…这架势…难道萧将军是要去提亲。”
轿子刚出府门,沈铭烟就听到窗外议论纷纷。
“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被萧将军看上了。怕又是命薄啊。”
“这么狠毒的人也配娶妻?对师长和亲生父亲都能下得了手,心比乌鸦还黑。”
“嘘,小声点,被人听到是要掉脑袋的。”一旁有人提醒,大家才压住了声音。
沈铭烟坐在软轿上听着这些,心想,他一而再地救了她。无论别人如何说,在她看来,萧云非是值得托付的。
轿子落下,帷幔掀起,沈铭烟出了轿子。萧云非已站立在沈家,双手背在身后,派了手下的士兵上前叫门。
“谁呀谁呀,大清早的就来。”又是那看门的小厮,打着哈气,开了条门缝。但一见面前人的穿着,知道是官家的人,立刻抖了个机灵,精神了起来,态度也恭候了,“大爷今早有何事,小人去通报一声。”
“我家将军前来向大小姐下聘,速速开门。”那位士兵严肃道。
“大...大小姐?”那小厮听到这话,慌张起来,“可真不巧,大小姐不在府中。大人过几日再来吧。”哐地便想把门合上。
萧云非上前出手,用剑将门抵住。
沈铭烟走上来,对着那小厮,冷冷道,“我就在此,去通报主母。”
那小厮一看沈铭烟,吓得向后一退,跌倒在地上,随后连滚带爬地朝后院跑去。
沈铭烟一行人到了大堂,见大夫人正端坐堂中,眼睛眯成一条缝,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母亲。”沈铭烟下跪,向大夫人磕头问安。
大夫人没有应声,反而端起茶杯,慢慢地细品起茶水。
“大胆,将军在此,还不行礼。”一士兵上前喝道。
“将军?既是来求娶我家女儿,便就是晚辈。”大夫人慢条斯理地说,“晚辈当向长辈行礼才是周全吧。”
萧云非听到,一挥手,两旁的侍卫上前就把大夫人直接给摁在了地上。
萧云非弯腰握住沈铭烟的胳膊,将她扶了起来,道,“你非沈铭烟亲生母亲,怎是我长辈。”
大夫人被辖制住,嘴上却不饶,瞋目切齿道,“这丫头的嫁娶,还是我说的算。我不同意,你还能强娶吗。”
萧云非还想要动作。可沈铭烟按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道,“我来。”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对大夫人说道,“若是你允诺此事,这掌家钥匙我便交给你,从此我与沈家再无瓜葛,一刀两断。”
大夫人看到这把钥匙,眼睛发光。但她想等把这丫头整死,再收回钥匙也不迟。于是便强忍道,“你是沈家养大的,一刀两断,做梦。”
沈铭烟早就猜透大夫人的诡计,又说道,“如今另外几房的人都不在,我在这把钥匙交给大夫人,也不会有人来争抢。若是日后,钥匙可就说不准会落在哪房手里了。”
大夫人虽她讨厌沈铭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话确实有理,只得作罢。萧云非示意让士兵退下。
大夫人爬起来,来不及整理,就一把上来抓走钥匙,厉声骂道,“你别想从这带走一件嫁妆。跟你母亲一样,小贱货。”
解决完这事,沈铭烟送萧云非出了沈府,对他欠身,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恐让将军见笑了。”
萧云非看着眼前的女子,娇弱瘦小,想到昨日她被人追杀,又在家不受待见,心里也有些恻隐,说道,“日后无人敢再欺辱你。”
沈铭烟抬头看向萧云非,有些惊讶萧云非会说安慰人的话,感动道,“谢谢你。”
萧云非被她道谢,也愣了神,只见她眸若星辰,悲喜参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咳了两声,含糊解释,“也是为了将军府的颜面。
“你们留下保护她。”萧云非点了几个人,又转头对沈铭烟说,“三日后,我来娶你。”
两人的大婚如期举行,沈家人也因大夫人松了口,又不敢惹沈铭烟身边的护卫,也就没给她找麻烦了。
一早沈铭烟就换上萧云非送来的礼服,在媒婆的牵引下,上了花轿。
到了将军府,府上挂起了红灯笼,红丝绸,门窗上也都贴了应景的窗花。
只是门可罗雀,竟无人祝贺。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此刻,却更添寂静和沉默。
沈铭烟盖着红盖头,被萧云非牵着下轿,跨过门栏,迈过火盆。
行完礼,沈铭烟被送去了一间厢房。过了一会,听见推门的声音,沈铭烟娇羞地埋下头。
萧云非走到沈铭烟跟前,挑开喜帕。
沈铭烟发现他已经把喜服换下,穿着一件墨色长袍,不解其意。
萧云非递给她一套常服,说道,“换下衣服,跟我走。”
沈铭烟满是疑惑地跟着萧云非来到书房。只见萧云非转动砚台,随即侧边的书架便向后移动,出现一条通道。
萧云非走向通道,示意沈铭烟跟上。
通道两侧点了烛台,踏着石阶下了一段坡度之后,向左一转,又向上走了一段,出现一扇石门。萧云非将一块砖往里一推,门打开,出现的是一个露天的院子。
这个院子中央只有一处房屋,四周都用围墙围起来了。
听到院子里的声响,有位婢女装扮的人前来探视,见到来的是萧云非,便行礼给他们让开了路。
萧云非径直向屋内走去,沈铭烟赶紧跟上,走到门口时一个没注意,踉跄了一下,磕到一个柜子,发出了撞击的声音。
萧云非回头,眉头微蹙,压下声音责备道,“小点声。”
沈铭烟委屈地撅了噘嘴,揉了揉撞痛的膝盖,继续跟着萧云非进了内屋。
萧云非走到床边,掀起床幔。只见床上正躺着一位女子,正安然入睡。
“你过来,看诊。”萧云非挥手示意沈铭烟上前。
沈铭烟一时脑袋空白。按照萧云非的话,惊慌未定地在床边蹲下,从被子中取出那位姑娘白玉一般的右手,搭上她的脉搏。只觉她脉象散乱,凶险不已。
“这...”沈铭烟大惊,抬头看向萧云非。
“她住在这的事不能让人知道”,萧云非看起来早就知晓了,说道,“这就是交换的事情,治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