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仲竹青意外地发现正在为喷水雕塑《小哥俩比武》做最后修饰的人竟是自己久已不见的老同学。
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王正先抬起头，却怔在那里，眼前一双黑黑的眼睛让他还是马上认出了高中时的老同学。
“仲竹青——”
“王正先——”
王正先喊着，从卡凳上一跃而下，奔向仲竹青。众目睽睽之下，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激动地说“没想能在家乡见到你，非常高兴。”
仲青竹“我也一直希望能见到你呀。省城一别，二十多年匆匆而去。可你还是那么年轻，那么精力充沛，还象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一样，干得热火朝天。”
王正先“惭愧，惭愧，在报上看到你给全市医药卫生系统做学术报告，我还正想去找你，你就来了。”
看见陪外地客人参观的新村党委书记郝福坤走来，王正先立刻把仲竹青介绍给他“这位是我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仲竹青，北京的一位医药专家。”
“你好！仲大姐。”郝书记与仲竹青握手“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你开创了半截河人进京发展的先河，家乡人都为你感到骄傲和自豪。”
仲竹青“半截河水养育了我，我也十分想念家乡的父老乡亲。现在，家乡变的得越来越美了，颇有都市风味，让人都认不出来了。”
郝书记“这些都是与王老师的努力分不开的。王正先把自己满腔的青春热血倾注在家乡的土地上。为了改变半截河半年有水半年无，上游有水下游无的历史，与牛鬼蛇神一起抬过大筐，跟知青一块推过独轮车，最后和民工们共同在这里建起了今天这个让千顷良田稻花飘香的大水库。”
仲竹青“心有诗书风自华。学生时代，王正先就是个一直名列前茅的优等生，而且，用心做事，是各项活动中出类拔萃，所向披靡的风云人物。”
郝书记“王老师有真才实学，敢想敢干。是我们新区建设幸福生活新家园的总设计师，也是我们半截河文化水准的最高代表。仲大姐，你见多识广，又是老朋友，这次回来一定要好好看看，给家乡多畄下点宝贵的意见。”
仲竹青“建设美好家园，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事业。王正先不仅在学校时是个值得我们看齐的高材生，今天依然是一个值得我们大家学习的优等生。”
王正先“初生牛犊不怕虎，那时，不知道自己丑，也不相信自己丑，只知道向前冲。那些令人无限怀念的美好岁月，让我深信一个人可以没有天使般美丽的羽翼和容颜，但是，只要他对世界、对自己充满必胜的信心，就一定会象天使一样高高地飞翔。”
仲竹青“也会象天使一样美丽。”
王正先“象天使一样美丽的是你。”
仲青竹“不能这样说。学业、职务固然重要，却不能代表一切，更不能代表一个人的人生价值。你把家乡建设得如此美丽，这么多姿多彩。这是一个没有一定文化底蕴的人难以成就得了的。由于出身问题，王正先的求学之路一波三折，面对流血的尊严，离开了他曾梦寐以求的校园。宁肯玉碎，不为瓦全，不肯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不向邪恶让半分，以自己的青春赌明天。”
郝书记“今天，历史翻开了新的一页，他终于得以大展身手，可以有尊严地生活了。他正在用自己的智慧和勤劳的双手把父辈们对美好生活的梦想变成现实。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需要千千万万个象王正先这样逆境不失匹夫忧国志，顺境不忘匹夫报国情的匹夫。可惜王老师现在还是一个党外人士。”
刘卫东“已经列入发展计划，正在排队。”
郝书记“排队为什么不把王老师排在前面？是不是余毒还没有肃清？真不知道你们整天都在干些什么？王老师，你有什么意见和要求尽管讲。”
王正先“非常感谢领导的关怀与支持。希望以后有机会的话，能系统地学习一下有关设计方面的专业知识。改变乡村建设放任自流、粗制滥造的老路，创造更加优美的生活环境。”
郝书记“抓好乡村生态文明建设工作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是关系人民生活福祉的百年大计。绝不能等闲视之。”
石砬山下，“乡村别墅”摆满盆栽，石雕和根艺的庭院
王正先、仲竹青在庭院中漫步。
两株枝头有候鸟栖息小木屋，粗大的枝干几乎葡匐在地的老槐树下，炊烟袅袅。
老了许多的四舅对着鱼锅燃烧的青蒿发呆，久久回不过神来。不知是火候没到，还是忘了下一步该做啥了。王正先请他为远方的客人仲竹青做他的独门绝技青蒿烤鱼。
仲竹青“家乡的味道真好！”
王正先“在北京闻不到青蒿的味道吧？”
仲竹青“也闻到过，蚊香中有那么一点点。跟这个可差远了，没有这么清香。”
工作间。案子上一个一尺多高未经雕琢就具有的修长的肌理与衣纹动感的根艺，经过细心雕琢的面部已经可以看出美少女的影子。
王正先“……在我最迷茫最痛苦的日子里，你每个周末都会过来与我相伴。面对我不幸的遭遇，你没有用苍白的语言去翻动那些沉殿殿难以忘怀的过去，不忆当年勇；也不理会眼前的迷茫和徬徨；更不去展望不可知的未来。并驾齐驱的青春岁月把我们紧紧地联系到一起，你默默的陪伴，你对高材生的情有独钟，胜过千言万语，让我深感藉慰，让我不再感到孤独，给了我终身难忘的温暖记忆……”
仲竹青“有一天，我去找你，你不在… …”
王正先“一个同学把你的留条转给我。他们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老来找我，面对那些狐疑的目光，我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只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看也不看就把你的留条揣进裤兜里，跟大家一块到剧院看样板戏彩排去了。从剧院回来，掏出留条，才知道你让我晚六点去临江街某号楼某房间去找你。可是，那时已经快十一点钟了，时间早已过去，便躺下睡了。”
仲竹青“他们说，第二天，你就离开了学校，不告而辞。”
王正先“那时，我太不争气，没有挺得住，辜负了大家的期待，也伤了你的心。二十多年来，一直让我深感愧疚和不安，难以了却。今天，终于可以向你表示我的忏悔之情，说一声对不起，请你谅解一个没有明天，世界在他的眼中失去了光彩的人无奈的抉择。”
“恕我直言，当初你就不应该离开学校。你是大家心中最有希望成就一番伟业的佼佼者。”
王正先“我对当年的决定并不后悔，只是，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在梦中，我不止一次回到阔别的校园，坐到久违了的课桌前，反复叮嘱自己，这回可要好好地珍惜这个来之不易，可以好好学习的机会，绝不可再错过。
“我也常常在梦中去赶火车。火车就停在对面，近在咫尺。可是，横亘在你和火车之间的庭院、藩篱却怎么穿也穿不完，绕不过……无论你如何努力，就是靠近不了咝咝作响，蒸腾待发的火车。让你急不可耐，忧心似焚……”
“有时，途中从火车上下来，等你回过头来再找它时，它却消失得踪影皆无……”
颜如玉在葡萄架下布置餐桌。
王正先与仲竹青庭院中继续他们的交谈。
王正先“今天是夏至，一年中最长的一天又到了。昼长夜短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天就又要一天比一天短了。一生还有多少个一长一短可数？花谢了可以再开，悄悄流逝的岁月却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现代科技的进步虽然让人的寿命得以延长，但是，有生之年也是屈指可数的了。这一天我不论身在何处，冥冥之中总会有一根神经在提醒你它的到来。有时，它突然就闯进你午夜的梦乡，让你在一阵忐忑不安的心跳中醒来，满身汗水，痛楚难耐……”
仲竹青“你还年轻，应该出去闯一闯吧，现在还不晚。”
王正先“等我退休的吧，我愿意过这种简单清静的日子。那些水泥高楼大厦让我分不出东西南北，总会勾起我痛苦的记忆，我不想再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好在这些年血汗没有白流，我要做移民新村的第一代居民，用自己的双手为它做点事情。”
仲竹青“多好的姑娘，你是个有福之人，姑娘都这么大了。”
王正先“她不是我的姑娘，是同事，今天特意来帮厨。”
“我的姑娘也该有她这么大了。”仲竹青自言自语地说。沉默了一会儿，对王正先又说“能不能把你的同乡小学妹江远芳请来聚一聚，可以吗？”
王正先“当然可以，一会儿就让她过了。燕子，给你小姨打电话。”
颜如玉“我小姨病了，住院了。”
仲竹青“怎么的了？”
颜如玉“好长一阵子，她老好感冒，咳嗦，发烧 。好象让雨浇着了，没有当回事，老也不好。这一阵子就挺不住了，手脚也不好使，连衣服扣都扣不上了，大夫让她住院。”
王正先和仲青竹走进镇卫生院。
病房内，仲青竹看着病床上嗜睡不醒的江远芳，摸摸她的额头，对柳秋月和医护人员说”去市医院住院检查一下吧，她不是感冒。必须抓紧时间治疗，不能耽误了。
路上，仲青竹对王正先说”很不幸，江远芳感染了脑膜炎。脑膜炎还好治，可是，脑膜炎引发的后遗症治愈率一直很低。颅内神经受渗出液的压迫，会导致终生残废，轻者变成傻子，重者瘫痪在床，成为植物人。应该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现在，还没有什么特效药，新药刚刚开发出来了，希望能帮助她早日康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