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还是跳了下去。
或许我确实带着一点报复的心理。
我想让井子濯看见,看见我死的样子,我要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将我藏在心里。
他以后的每一任女朋友身上,都存在我的影子,他的母亲每日都要做着噩梦。
只是这一切,在我死后,全都不存在了。
我没有任何想法,任何感受,我甚至生不出任何欲望。
本来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井子濯是一对,可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想了。
就这样吧。
解脱了。
我的意识被她弹了出来,又重新回到现实。
不知觉间,我的情绪被她所感染,脸上已经是一脸的泪水。
床上的女尸依旧安静地躺着,眼睛也没有睁开,刚刚那一切好像是我臆想出来的一样。
我看着爷爷留给我的那一盒胭脂,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咬牙决定——
完成她的心愿。
我将胭脂沾在指腹上,轻轻描摹着她的唇形。
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谢安怡睁开眼睛,平和地看着我。
她没有任何不高兴,也没有任何悲伤,眼神更没有第一次看我的那种可怖。
可我依然忘不了她的眼神,心脏一直跳个不停。
“谢小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完成的心愿?”
谢安怡看了我一会儿,我以为她的心愿会和那个井子濯多少沾点关系,可是她最后只是开口道:“可以给我买一条新裙子吗?”
“什么?”
看出了眼中的惊诧,她笑了笑:“你知道我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感受,所以我不想为别人活着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她没有买过新衣服,那些衣服全都是寄信让她妈妈给她寄来的旧衣服。
那条裙子是她最喜欢的一件,也是和井子濯第一次见面时穿的,因此特别宝贵。
谢家从来不允许她花钱在自己身上,他们张口闭口就是“你弟弟以后娶老婆怎么办”。
这句话在谢安怡的回忆里面,我也听到了无数次。
这样的要求,我没有听过,这还是头一回。
她的目光有了一丝神韵,带着祈求。
我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道:“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因果线出现了,在我们两个之间产生交接。
谢安怡看着我的眼神满是感动,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谢谢你。”
“没事,举手之劳,不过我只能明天上班的时候给你带,现在不行。”我对她歉意地笑了笑。
她也没在意,只是点点头,又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可我没有错过她眼角的泪珠。
还是很难过的吧,毕竟这么多年的男朋友了……
我叹了口气走出去,老板看见我便问:“怎么样?处理完了?”
“嗯,都处理好了,通知她家人来领尸了吗?”
老板重重地叹了口气:“警察那边说是通知了,但是她父母一直不肯承认,说什么他们肯定是人贩子,她闺女儿今天中午刚通过电话呢。”
“唉,这么个死讯对家里人来说也是打击,她父母也挺可怜的。”
若是换成平常,我定然不会说些什么,但是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全部经过,冷笑一声:“是吗?我看是她父母不敢相信是因为从她们女儿身上捞不到钱吧!”
老板也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提着一口气正要说些什么,我却没了性子,直接往外走:“我下班了,今天算我没请假。”
虽然现在我很累,但我依然没有回家。
我去了最近的一家百货公司。
谢安怡很白,身上穿的那件裙子是白色的,农家女儿多少都不舍得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毕竟会弄脏。
可她那件裙子却干净得不行,显然是平时爱护有加。
我的第一反应也是给她穿一件白色裙子,可是转念一想,为什么不买一件别的颜色的裙子呢?
白裙子已经是过去式了,总不能让她一直都活在回忆里面。
我看中了一件艳红色的裙子,这裙子版式很漂亮,看起来不会俗气,还带着一种高贵的气质。
我幻想着谢安怡穿上这件裙子的样子,心里也不由得暗自祈祷。
希望她下一辈子,可以活得潇潇洒洒,不要被任何人挡住步伐。
这件裙子两百多,我自己买这么贵的裙子都要思考再三。
但我还是想满足一下谢安怡的愿望,狠了心付钱。
回家后,我睡一觉便到下午了,而且距离我上班时间很近。
我连忙拿上那件裙子匆忙赶向殡仪馆。
我拿着裙子走了进去,刚要给谢安怡换上的时候,却听外面一阵喧哗声。
“俺闺女儿怎么说走就走了?是不是你们逼她了!”
一个农民工说着蹩脚的普通话,对面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鼻梁上架着眼镜,冷声道:“请您注意措辞,否则我们将会告您诽谤。”
“嘿,不是官还跟俺摆官的谱儿?俺在当兵打仗的时候小毛孩子你还不知道在哪吃奶呢!”
“去去去,这么不会说话。”农妇推搡了一把农民工,对着眼镜男大声喊道,“俺闺女儿绝对是被你们公司给逼死的,否则你今天过来这边做什么,不就是因为你们心虚吗!”
我站在入殓室里听着都不由得咂舌。
这一家子还真是为了钱可以不择手段啊。
“俺不管,这件事你们公司有责任,必须给俺们赔钱!否则我就去求青天大老爷治你们的罪!”
眼镜男手上拿着一份文档,他比这一家子人高了不少,睨着眼神看他们:“这次来是因为殡仪馆给我们公司打电话,说是没有人来认尸,我们跟公安那边报备了,他们允许我们来做交接。”
“不过既然你们是她的家人,那我们公司就不掺和了,先走了。”
眼镜男说着就要往外走,农妇上去就抓住他,然后直接躺倒在地上开始哭天喊地:“没良心啊!逼死了俺闺女儿现在还要逃,连钱都不赔!这种狼心狗肺的公司怎么还不倒闭啊!”
“你到底要干什么!”眼镜男也没了耐心,但看在对方是个妇人的面子上,到底还是没有发作。
“赔钱!赔……赔二十万!”
八万给儿子娶老婆,还有十二万可以养老,那闺女儿也没算白死,能拿这么多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