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颤,茶杯咚的一声跌落桌子上,清透净澈的茶水洒出,其上还飘着两叶绿油油的茶叶,顺着水流在桌子上打着旋儿,似两叶扁舟。
酒楼大堂的声音也在这清脆喜悦的呼唤中静了一下,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二楼拐角处一个俏生生的身影上,待看清那女子相貌,大堂仿佛更静了些,片刻后,哄的一声,又齐齐议论起来,探听着女子的身份来历。
“姚兄,你见多识广,知道这是哪家姑娘吗,是不是咱们启元第一美人,兵部尚书耿大人的孙女紫瑶小姐?”
“曾在一次灯会上,遥遥见过一次紫瑶小姐,两人气质相差甚远,应该不是。”
“那这位姑娘与紫瑶小姐相比,如何,真是没想到,江山代有美人出…呃…”
“两美各有千秋,紫瑶小姐雍容典雅,华美大方,而这位姑娘…呃…”
大堂又回归一片寂静,相比之前更多了几声不可思议的抽气声,这…这…太有伤风化了。
……
自听到絮濡沫欢喜激动的喊声,尘拜衍曜洒了茶水,而后抬眼望去,这丫头,真的长大了长高了,可那独属于她的纯真,率直,清爽,狡黠,美丽没变,额前冰莲晶莹剔透,那是上天最完美的作品,清雅神秘,及地长发披于身后,如匹上好的绸缎,闪着柔顺华丽的光泽,淡蓝色长裙仿似身披整片蓝天般飘逸出尘,看到她如此兴奋激动的摸样,他极欣慰的站起身来,脸上挂着温存的笑容。
絮濡沫站在二楼拐角处,满心惊喜的看着角落里的尘拜衍曜,深紫色的锦袍,银线绣着麒麟团纹,袖口袍脚以银线云纹滚边,此时长身而立,气宇非凡透着一股雍容华贵的王者之气,他,相比五年前更俊美,更挺拔,脱去了五年前的青涩秀气平和温雅,只是那样静静的站着,却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威严中自有一股凛然,让人不敢直视。
但是,他看她的眼神,从未变过,还是那样欣悦,那样欢喜,那样温和。
“眼药…”
絮濡沫忍不住又唤了一声,眼泪竟汇聚眼底,有些哽咽,有些失落,因为想到了白玛,尘拜衍曜仿佛能猜透她心思一般,向前迈了一步,于噪杂热闹的酒楼里,用口型安慰道:放心,会找到的。
絮濡沫迫回盈于眼眶中的泪意,足尖一点,于是,众人便见一道纤细的身影如一屡轻纱一般,飘到了尘拜衍曜身前,却没有停止,直扑进了尘拜衍曜的怀中,还撒娇一般的揽着他的腰。
盛明献的眼珠子差点又脱框飞出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能同时与诚王,十一皇子,崇王搞暧昧关系,却没有一位谴责她的不守妇道,而且,该死的是,他居然也丝毫不觉得她轻浮,看着她那清纯明亮如骄阳般的明眸,让人感觉这世上任何人事物,在她面前都是污秽的,若谴责她便是在亵渎她,便是在羞辱更加不堪的自己。
除夕在尘拜衍曜身后冷冷的看着絮濡沫,果然是旧识,看样子关系还非同一般,只是这女人未免也太没家教,于男女大防也太无所顾忌了,这样一个随心所欲自以为是的乡野丫头,除了长的还算可以之外,到底哪点吸引的衍曜如此不顾及形象。
絮濡沫已从尘拜衍曜的怀中抬起头来,极不可思议的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来京城了?”早上才进城,他还去参加早朝,怎么退了朝便知道她来了。
“十一弟在早朝上请求父皇为他赐婚。”尘拜衍曜直到现在依然不确定絮濡沫的意思,在他的认知力,对于感情的事她并不灵敏,甚至可以说是迟钝,此时说出来,便极仔细的观察着她的脸色。
絮濡沫一楞,随后仰起一张小脸,好奇的问道:“咿,我就是和他一起进京的,这小子看上谁了,他隐瞒的可够深呀,这一路还未听他提过一次呢,是哪家千金?你认识吗?皇上同意了吗?”
随后才意识到她一时激动竟抱了他,这在现代是没什么,久不相见的朋友见面拥抱很正常,可这古代就难说了,她虽然来到古代时间很长了,但她一直生活在天山,与白玛独居,很多习惯根本没有改变,如今这么突然来这么一出,怕是已经有人悄悄议论了吧,她倒无所谓,可别给眼药脸上抹黑,她讪笑着从他怀中退了出来,“刚才,有点太激动了。”
尘拜衍曜见她对十一的心意一无所知,瞬间放了心,对于她的拥抱他很喜欢也欢迎至极,虽然他也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因为一直知道她对男女防范之事不甚在意,如今她一退身,他便感觉胸前空荡了许多,怅然若失,面上却不动声色,轻轻笑了下,将她引到桌前,然后优雅的落座,道:“我确实是认识,皇上也同意了一半。”
除夕瞳孔不可察觉的一缩,他与他相识十五年,年幼时尘拜衍曜也对他自称我,但从封王后他自称本王一直到如今,他也并未感觉有何异常,如今的局势,所有人都说除夕是崇王派下第一人,最得崇王信任另眼相待,可如今却听他对这女子自称为我,他不是不喜女人的靠近吗,他的王妃到如今虽获得过他寥寥几次的宠幸却依然得不到批准能够近身,所以她从未近他身周三尺之内,这个女人,对衍曜而言,太过特殊,他不能放任,他绝不允许她成为衍曜日后夺嫡暗战中的弱点。
絮濡沫也坐了下去,因为她的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睛和心神,随后她又惊世骇俗的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将桌子上的水渍清除,此时,她便盯着桌上泼洒的一滩水湾,像个孩子一般用修长细嫩的手指蘸着茶水,无所事事的画着小房子,小花小草,对尘拜衍曜模凌两可的答案极其不满,白了他一眼,口中嘟囔着问道:“什么叫答应了一半啊?他们认识多久了,相互了解吗?那女子人品如何,与十一是情投意合吗?”
尘拜衍曜欣然一笑,在她心中,果然不是以貌取人,也不是推崇门当户对,她关心的不是长相不是家世,是人品,是情意,她从来不信一见钟情,她曾说,一见钟情,再而衰,三而竭,他与她相识至今已五年多,比所有人都有优势,也是她失忆后见过的第一个男人,女人不都对自己的第一次有着特殊的感情和记忆吗?
“认识多久是不是情投意合我就不知道了,人品如何嘛,”尘拜衍曜似笑非笑的盯着她,一字一字的道:“这要问你,他请求赐婚的对象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