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拜无霁停下了脚步,却并没回头,“十年前父皇的确要赐婚,是东阁大学士的孙女,也是皇后亲妹妹的女儿,本王虽欣赏太子仁政,却也没想过一身全绑在太子一系。”
“你倒精的很!”絮濡沫撇了撇嘴,刚还想着浪漫,一心以为他这样一个神仙一样的人儿,会说什么不喜欢啊不爱啊之类的,也是,皇家哪有那些闲情雅致谈情说爱,除了权利就是党派。
尘拜无霁无所谓的笑了下,絮濡沫继续滑着步子往前挪了几步,突然听到脚下短促沉闷的哐啷一声。
破败的庙宇内,借着头顶漏瓦垂下的微光,只依稀看到地上有几个圆圆的黑乎乎的影子,像是蒲团,蒲团前有些矗立着的不规则的物体,应是佛像倒塌下来的碎块,她刚才便是滑开了一个蒲团,蒲团下的一个什么东西被她一脚踢开了,听那声音像是布满了灰尘的铃铛的沉声一响。
她极好奇是个什么东西,却又懒又怕脏的站着不动,转头去看尘拜无霁,这时候眼睛其实已经稍微适应了残瓦下的黑暗,他静静的站在那仰头看着眼前半截残破不堪的佛像,仿佛根本没听到那声细微的轻响,絮濡沫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喂,刚才什么声音?好像踢到你跟前去了?”
尘拜无霁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于这黑暗里仿佛不仅看清她的人,也看清她的心中所想一般,“你的右前方四尺处,距本王,近八尺。”
絮濡沫讪笑一声,这庙宇离正道如此距远,隐于茂林深处,已是许多年未有人涉足,看如今的样子像是当年曾发生过激烈的战斗,战斗的其中一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掉下的东西被盖在了蒲团下,会是什么呢?她按照他所说的,划拉着脚跟扫雷似的横着探去。
终于,那沉闷的声音又响了一声,因为这次絮濡沫没用力气,所以只停留在了她的脚边,声音却比刚才明显脆生了一些。
絮濡沫俯身捡了起来,不大,沉甸甸的,捏在手中,寒凉的金属材质,细密繁复的花纹,下意识里她感觉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物件,呼的一下吹去了上面的落灰,一边扇着眼前飞扬的灰尘一边转身向庙外,出去借着月光看的清楚一点,途中又是很嫌弃的吹了好几次。
月光下,那东西已经基本露出了真容,泛着闪闪银光,看样子应是把长命锁,而且是一把在她感觉有些精致的过了头长命锁。在她印象里的长命锁,系挂处一般都是些丝绳链条或者项圈,而这把却是龙凤呈祥样,雕刻极其繁杂却也极其圆滑不伤肤,精巧绝伦,而那锁暖润滑泽,刻的花纹更是繁复数倍,样式像海棠花,有四片花瓣。
絮濡沫伸手摸了摸那栩栩如生的花瓣,花瓣可以活动,她轻轻推了下,边侧竟隐藏了个钩搭机关,她没敢按下去,万一是毒针呢。
果然是个不简单的好东西啊,而这种精致程度的制作绝对不可能是民间的,“喂,你过来看看,是你们皇家的东西吗?”
尘拜无霁闻言缓步迈了出来,先是不甚在意的扫了一眼,又扫一眼,突然轻咿了一声后,伸手接过。花瓣下的小铃铛已经被絮濡沫吹的干净了,此时一易手,叮咚脆响,悦耳如泉。
絮濡沫也凑了过去仔细查看,银器正中间的花瓣,比左右的要长些许,瓣梢各镶红宝石一粒,有极巧妙的机关开合,左右两瓣,花瓣微翘各衔了一块翡翠,两花瓣相接之处,又有各种颜色的宝石三十多粒,而且每一粒都是可以活动的,却不脱落,锁下垂了九枚小铃铛,铃铛里竟是宝石撞击出声,难怪清脆悦耳。
尘拜无霁修长的手指也抚过那层机关,却也没有用力打开,看了一会后翻转了过来,却见背面纹理精致一样却没有镶嵌宝石,花纹上刻了几个字,很遗憾,絮濡沫只认识一个山字。
她抬头看向尘拜无霁,只看不问,等着他说出来,尘拜无霁在看了那几个字后,面色有些沉郁,握着那长命锁的手都不自觉的紧了紧,她甚至听到那些宝石铃铛锁之间太过紧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响。
她张了张嘴,刚要出声提醒,他已经松开了手,又将那锁放回她手里,敛眉,疑声道:
“山河绣锦,锦绣河山。天命皇女,南韦麒麟?”
絮濡沫轻轻摇晃着长命锁,嚎啸的烈风里,锁下的九个小铃铛发出整齐的叮咚之响,清脆悦耳,“南韦麒麟…韦国?那个南韦闻靘要找的人莫非不是他的未婚妻子,而是这个麒麟女?”
她感觉南韦闻靘不会骗她,而且他当初说寻的人是他岳父大人的独生女,那就不是韦国公主,韦国皇上不可能就只有一个女儿,这是怎么回事。
尘拜无霁的眸色深了深,望着她手中的长命锁不语。
“你认识这个叫南韦麒麟的皇女吗?”
尘拜无霁沉思片刻,道:“本王从不知道韦国有叫南韦麒麟的皇女。”
“那这长命锁这几句话什么意思?难道是个预言?”她看着长命锁背面的几个字,按着他说的,依稀辨认着道:“天命皇女耶…难道会是一代女皇不成?”
他微眯了眼眸,望向他们奔来的方向,淡声道:“是不是女皇本王不在意,本王在意的是这句天命是韦国的天命还是这函临大陆的天命!”随后几不可闻的低声曾经见过的八个字:“山河绣锦,锦绣河山。”才刚从南韦闻靘书房得到这八个字,这么快又得知了这把长命锁,还真是巧合,南韦闻靘只写了这八个字,剩下的八个字他是故意没写,还是连他都不知道?
她没听清他后边嘀咕的什么,不以为意的摇着,叮当叮当的有些诡异,“不管她是韦国的还是大陆的,你把这个皇女娶回家,韦国的大陆的,不都是你家的。”
尘拜无霁哼了一声,转向她的眼里出奇的沉静,“本王虽有抱负但也不屑利用女人的感情去完成。”
闻言,絮濡沫有些感触的转首望去,尘拜无霁平静的容颜隐在月下昏黑沉暗树影里,只是一双明眸里看似也平静,却如如风雨欲前的来暗涛汹涌,他虽然看起来表情平静,眼神也平静,絮濡沫却知道,他生气了,是因为她轻视了他的能力,还是低估了他的感情?古代的男人唉,果然都是个大男子主义者的。
她不想因为一句无意的话惹恼他,便转开话题,道:“你说这把锁将来要不要还给南韦公子?”
他微敛了敛眉,“待查清这个南韦麒麟再说吧。”
她又轻摇了摇铃铛,随后有些开心的笑道:“这可是韦国的皇家之物,精致绝伦,巧夺天工,而且还关系到皇家之秘,到时候可以好好的讹他一笔。”她把长命锁放在掌心,摊开在他面前,笑道:“你拿着吧,以后我跟皇家根本没可能有接触,再说放我这指不定哪天缺钱用就送到当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