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憧憧的枯木林立,不像二十一世纪见过的树林,树木的品种一样,规划种植整齐,粗细高矮都是一样的,到处都是透着人为的痕迹。
这里,完全是大自然的风情,疏密不一毫无规则可言,树的种类极其繁杂,粗细高矮也无一相同,而且地面上不乏一些枯死而倒塌的,这在现代是绝对不会看到的。
皓月皎洁,清风相引,映照着月前的云似天幕上精绣的银色底纹般华美,将这夜色涂染的更加幽然从容,而树上岔开的那些干枯的枝桠却如鬼爪一般狰狞可怖。
尘拜无霁一身白衣胜雪,絮濡沫墨色披风飘卷不息,一白一黑间,如这夜色里几天前里下过一场大雪,地面上,树枝上都是晶亮的冰雪,黑的夜白的雪极自然的掩护了两人的身影,若不然两人迥异的颜色,在这幽黑的树林里就会像萤火虫一般指引着追来的敌人。
“你真就一点也不担心十一?”絮濡沫见他此时竟还有心情谈笑,不由的疑惑。
男人淡然微笑,“之洐带了上百人保护,你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絮濡沫回头望了一眼远处涌动着的黑色人影,暗自提了内力,内力在体内尝试着游走了一圈,内心便有了决断,除了有些虚弱,自保应不成问题。
“我们就这样没目的的逃吗?”
男子并未立刻回答她,过了许久,揽在她腰侧的手臂似是恶作剧般的紧了紧,絮濡沫当然不是个肯吃亏的主儿,几乎是立刻报复性的用手肘在他腰上用力捣了两下,尘拜无霁低沉的一笑,声音如同这林间的游风一般,清散的撩在她耳边。
“若是可以,本王倒希望可以一直这样逃下去。你可愿意?”
她微惊,侧抬着头看了一眼尘拜无霁,夜色里,她的角度里只能看到他的下巴,月光将那细致美好的轮廓勾勒的无比梦幻,眩人眼目,而他的话也说的波澜不惊,似真还假,让人听不出真实性。
他并未回眼看她,只是低沉温醇的笑了一声,她微赧,赶忙收了心神,“我们一直这样逃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男人听了这话,似是无限惋惜的一声叹息,“你这回答,还真让人失望。”随后,又是淡然一笑,声音低沉而蛊惑:“不过,有我在,别怕。”
絮濡沫看向他唇角浅浅的笑,越发不了解他了。
他是尘国势成岳仞的诚王,他是皇家凝定淡然的五爷,他是属下优雅华贵的教主,他是十一清戾关切的五哥,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的优雅风流之态,那时,他清浅的唇凑近她的耳边,暖暖的呼吸灼了她的肤,只是轻轻的道了一句。
一会我带你走,别怕。
第一次见面,她便莫名的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今天,又再一次听他说别怕这两个字,心里只觉无限的畅然。
其实她从没有怕过,只是很喜欢他一副智者了然于胸的语气淡声这两个字,也愿意躲在这个散着淡淡沉香香气的男人身后,看他为她遮云挡浪,一片窃喜下感觉无比舒心。
在这冬风淡荡,皎洁孤高,林拢雪色的夜幕下,在这前路未知,后路上百人追击的危境下,男子竟似抛了枷锁般放松了心神,浅笑吟吟,白袍飞卷,一派清艳千古。
那风姿,丝毫看不出被追杀的窘境,倒像是在握月担风游览天下胜迹。
他的声音淡淡的传来,“身体如何?”
絮濡沫在他怀里有些心猿意马,思维总是围绕着他,正暗自懊恼,听他如此一问,几乎是立刻回道:“自保肯定是没问题的,你放开我,我的轻功比你好,定能跟的上你。”
男子并未拒绝,只是语中带了淡淡的关心道:“一会你自己小心些!”
说完又带了她飞出许久,才掠上一截断枝,有些不舍的放开了她的纤腰后,手上顿感空荡,他敛眉,而这一放手,絮濡沫也有些怅然的觉得腰上森凉了许多。
他看到她的怅然,心情莫名好转,似笑非笑的冲她眨了下眼睛,随后迅速的将他的外衣脱下,她心下虽无语,却也有些了解他的意思了。
遂转眼在附近折下一些枯枝,从身上撕下几块布条快速的扎了个倒三角的架子,他眼涵赞赏的望着她,将衣服披在架子上扎好。
“你带着它继续逃,本王侯在此处,一会缀在他们后边逐个解决他们。”
絮濡沫刚要开口要他小心些,这话却先从他口中对她讲了出来,她只好道:“你也是。”
时间紧迫,她未再等他开口,一把扯过那个裹着尘拜无霁外套的木架子俏然一跃,已是掠出去极远了,再几个起跃便只能看到两条朦胧的淡影。
男子淡笑,眼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片刻,有些不服气的低声道:“轻功确是不赖,可也不比本王好多少,本王可是带的真人!”
直到身后风声紧促,一听便知有大批高手轻功赶来,他才选了棵大树隐匿其上,屏了气息静待他们全数追着远处那两条身影通过后,才飘身而下。
他目光深邃,眸中幽光闪烁,刚才细数,竟有七十三名敌人,稍稍计议片刻,便如烟丝一般悄无声息的潜到最后一名敌人身后,一双如玉笛般晶莹剔透骨节分明的葱白纤手抚上了敌人的咽喉,如针尖般大小的银芒一闪而逝。
那人只感觉一阵比之前更显淡凉的风拂过自己的颈项,但他随后便惊恐的发现,全身的热量都随着那风吹过的地方喷涌而出,把自己的呼吸也堵的满满的,似溺水般寻不到可以呼吸的空气。
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他只看到一只华光璀璨精雕玉琢不似凡人的玉手,一闪而过。他在接近死亡的恐惧下,竟有种错觉,难道遇见仙人了?
尘拜无霁无声无息的放倒那名敌人后,又迅如闪电般的靠向下一名敌人,如此悄然解决了二十多人之后,才被耳力极好的一名敌人发现并在匆忙中示警,随后他想回头去看那个偷袭了他们的人。
哪知,刚一回首,额前便碎开一道细小的血花,眼中探究的神采未散,便颓然倒地不起---此人已被尘拜无霁的兵器击中,虽看不出太大的伤口,头颅其实已经被穿裂。
尘拜无霁的兵器,极富盛名,曰,青芒。
杀人于弹指之间,便是世人用来形容青芒,它是兵器谱最神秘的一件,据传乃是天外陨铁打造,这枚陨铁是被一农夫无意中在田地里发现,虽只有小指指甲般大小,却是重达六斤四两,且任何尖枪利刃都无法毁去,甚至连道白痕都刻划不上,怀璧其罪,农夫一家不久后便遇难,陨铁几度易主。
直到多年后,这块陨铁被禹国一代知名匠师尧含辗转高价获得,足足煅烧了数个月未将其熔炼,只是外表稍软化了些许,遂尧含将那陨铁一分一分的锻造拉伸,耗时十九年,终将指甲大小的陨铁拉成比女子绣花针还细数倍的一丈三尺三寸长的韧丝,将之嵌于戒指内。
青芒成,尧含却因过度劳累,心衰而死,此兵器在历经江湖人几代搏命相争后,这一代竟不知为何到了尘拜无霁的手中。
只见他收回兵器的一瞬间,四十多人已呼啦一声,配合默契的围攻了上来,一时间杀气漫弥,枯枝若飞坠,尘拜无霁右手一弹,青芒再一次闪现而出。
仿若软剑般无迹可寻,又若长鞭般可远攻近防,流荡出炫目的华彩似披练一样,最主要的是它如世间最锋烈的利刃般…割裂人身,于无声息间。
男人一双如玉的纤指从容而动,虽是在杀人,却更像在优雅的抚琴,推拉吟揉,无一不美,华光涌动间,直将那高天皓月的皎洁,比了下去。
絮濡沫听到了身后激战的声音后跃上一棵参天巨树上,回望尘拜无霁在人海中穿梭优雅,思索了片刻,她紧握了下拳头,体内的真气流转畅通无碍,细心的将尘拜无霁的衣服解下后扔了木架,自腰间挥出长鞭,返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