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献跟在黑衣人身后,黑衣人显然对宫中的一切都极为熟悉,于皇宫中七转八转,没遇到一个巡逻的侍卫。黑衣人也不忌惮被盛明献看见,毕竟宫中的侍卫部署,换防和巡逻时间除非经年累月的掌握了解,不然,根本做不到这样随时拟定一条无人发现的线路。
盛明献这么多年帮皇上暗地训练安元营,他不明白其中的意图,却聪明的不闻不问守口如瓶,他知道近年来他做的很好,皇上虽从未大张旗鼓的给他加官进爵,私底下却将恩惠给了他儿子。
盛明献的儿子叫盛坤,四年前曾在北兵营一次醉酒,一语不合纠结大批士兵打伤了刚上任的校尉,而这校尉居然是明忠侯的次子,明忠侯世子自小体弱,所有人都猜测他活不到继承爵位的那天,所以明忠侯也十分看好这个次子,朝堂上也曾热议说这爵位早晚有一天是这家老二的。
盛坤因为此次聚众伤人,被发配到了地接韦国的南泽兵营,听说那里湿气极重,遍地鼠蛇虫蚁,环境艰苦,而且还有韦国的边防兵不时侵扰偷袭,大战没有,小摩擦不断,儿子在那他是极不放心的。
皇上没明着奖励盛明献,但却不动声色的将盛坤调回了启元,做了安元营的一个大队长,就在盛明献的眼皮子底下,比四年前的北兵营可强多了,盛明献如今对皇上那可真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己了。
他面容平静,亦步亦趋的跟着黑衣人起跃奔掠,此时的他,根本没有想到,他从别浒山地底下的机关处带回来的那名女子,在将来的日子里,将启元的风起云涌,更彻底的搅乱了。
……
“叩叩叩…”
“启禀主子,盛明献带到!”黑衣人敲着门的同时面无表情的恭声禀道。
盛明献左右扫了一眼,纳闷今天皇上的御书房外竟没有一个守卫,连个伺候的奴才宫女都没有,想到皇上曾对他下过杀无赦的密旨,一早又听说十一皇子在朝堂上请旨赐婚,杀还是不杀,估计这会儿皇上正烦闷这事。又事关安元营的秘密,皇上怕是不想叫别人听去,于是便释然了。
正想着,听到皇上极威严的声音传来,却有些疲惫的无力感,“盛明献进来,黑末着人守住御书房,莫让人靠近!”
黑衣人帮着盛明献将书房门打开,待他进入后,黑衣人又将房门咚的一声合上,他没听到黑衣人离去的声音,心知,不是他没听到,而是他听不到,黑衣人武功太高。
盛明献毕竟是个军人,有着军人的傲骨,不似一般的内侍一般卑微的躬着身子,他大步走到书桌下的台阶下,一撩袍子单膝跪地,“微臣盛明献参见皇上!”
尘拜远疆居高临下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随意抬了下手掌,“起来吧。”
盛明献一声谢恩后起身,等了许久没听到皇上的声音,他微微抬起眼皮,向上瞄了一眼,见皇上似乎沉浸在某段不太愉快的记忆里,脸色苍白,眉头紧蹙,眼神也不如平日的清冷如电,追悔般的迷茫心痛,仿似遇到了什么难以抉择的大事,莫不是十一皇子的请旨让皇上愁成这样?早听说皇上盛宠十一皇子,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盛明献不敢打扰皇上静思,又等了许久,皇上依旧一语不发,他沉凝着开口,问道:“皇上召微臣…”
却没想到尘拜远疆也在此时开口,也是迟疑的语气,问道:“朕的十一…”
两人同时楞了一下,都打住了,盛明献背后的汗都出来了,心中暗骂,那么久都等过来了,这个时候怎么就忍不住开口了呢,这不是间接打断了皇上的话嘛,若是追究下来,这也是对皇上大不敬的罪过…
尘拜远疆只是稍稍的停了下,也没计较,继续说道:“老十一跟朕说他想娶那个同他一起进京的女子,盛爱卿护送他们一路,将你知道的事关那名女子的一切,包括长相性格,说与朕听,事无巨细!”羽儿从小家逢剧变,怕是性子再不复开朗天真了吧。
盛明献一听皇上这口风便知道,皇上这是不打算灭口了,这是打听好了好给自己孩子娶回去的啊,可这事无巨细…她凶十一皇子的事情要不要说呢,她与诚王崇王都关系暧昧的事情要不要说,还有她骂皇上的那些话,咳,为难死他这把老骨头了。
尘拜远疆等了片刻,见盛明献跟没听见他说话似的,杵在那一动不动,他面色不郁,眼风一扫,“怎么,盛爱卿还要朕将那番话再重复一次?”
不怒就已经极厉,如今脸上带了几分恼怒不悦,威严的气势更是压迫的盛明献赶忙躬身称罪。
“那名女子,名濡沫,十四五的年龄,相貌极美,眉印冰莲,气质也如莲,净澈清透,纯真可爱,不拘小节,给微臣的感觉就仿若是自家的小女一般,亲切讨喜…”
“啪”的一声,盛明献不由打住,抬眼看了眼皇上,看到皇上因这句话竟掉了手中的奏折,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说,尘拜远疆定了定心神,故作镇静的道:“继续。”纯真可爱,亲切讨喜,不拘小节,这是他幼时的羽儿,难道她没因那场变故所累?
“濡沫姑娘,她…”盛明献深吸了口气,坦言道:“她似乎之前一直避世生活,此次是第一次涉世及人,在她心中没有尊卑,不分男女,她好像…与崇王是旧识…微臣来之前,崇王得到消息知道濡沫姑娘歇在那,向微臣请求见濡沫姑娘一面,微臣便派人去唤,结果…结果,濡沫姑娘在酒楼拐角处一眼看到了崇王,喊了声崇王的名讳后向崇王扑了过去,可能是一时太过开心,于众目睽睽之下,竟与崇王…激动拥抱…但,微臣看得出,濡沫姑娘真的只是因为欣喜开心,并没有别的心思…”
他当然知道她没有别的心思,尘拜远疆心中澎湃着喜悦激动,几乎要忍不住流下眼泪了。
多么熟悉的一幕,曾经他的羽儿,也是这样扑入他的怀中,亲亲切切绵绵软软的唤一声爹,他的羽儿也没有尊卑,生气的时候还会拧他的脸拔他的眉毛,他的羽儿也不分男女,自四岁随他习武,会了几招三脚猫的功夫,总得意忘形的偷偷找机会出去,说是锄强扶弱,帮那些被其他小孩欺负的孩子讨公道,那时候,他无数次看到他的宝贝女儿,与几个男孩子毫不顾忌的扭打成一团。
这个濡沫,是他的羽儿,一定是,绝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