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的话,她有些迟疑地转了过来,揉了揉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他说:“你不是说,你不会干涉人间的事吗?”
他叹了口气,把她拉近了些,伸手擦掉她脸颊上的眼泪,又将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然而当对上她水淋淋的眼睛时,似是想起了什么 ,不禁别开了眼,轻咳一声才说道:“确实如此,但若要救她,只要找上一人即可。”
转眼间,阿涂便被西尧带到一处院落,遍地都是海棠花盛开,粉色夹杂着白色花瓣随风卷落,落在青石铺成的小路上,一道香径弯弯曲曲通往檐下。
阿涂望着满院的海棠花若有所思,这不正是昨日她在此处蹲了大半宿的安乐王寝殿吗,难不成能救楚长宁的便是这在众人眼中一无是处的安乐王。
此时已是辰时,灼日高高地挂在天上,整个院子都静悄悄的,只余热风吹过层层叠叠的海棠花树发出的阵阵沙沙声。
“你想得没错,能救她的,只有她的亲弟弟。”
西尧沿着香径朝着寝殿走去, 阿涂正站在原地思索着,就听见他淡淡地说了一声:“跟上。”看他走远了,阿涂只得追赶上去,殿门紧紧闭着,殿前也只有两名黄衣侍女守着,他们隐了身,径直从殿门穿了过去。
寝殿内昏暗得什么都看不清,窗子都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光都没透过来,阿涂刚把怀里抱着的包裹着大毛二毛的衣服放到桌上,就连忙往里殿跑,绕过了屏风,七下八下拨开重重纬纱,顾不上床上玉体横陈的美人,直接拽起安乐王的胳膊想要将还在沉睡着的人摇醒。
西尧进来时就看到这番光景,她一个姑娘家就这么毫无介怀地半趴在床榻上,和床上光裸着上身的男人拉拉扯扯——
西尧气愤的青筋暴起,一把将阿涂拉进怀里,摁下她的头,扯掉面前的帘子,将床上的人严严实实地盖住,忍着想要教训她的冲动,冷着脸对她说:“你且到外面等着。”转身就将阿涂推到帐外。
说罢拿起小几上的杯子,就往熟睡着的人的脸上泼了上去,冰冷的水泼到脸上,楚长安一个激灵,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刚睁开眼就就朝外叫喊了声:“阿姐……”
他这一声嚎叫,将旁边正在熟睡着的美人也吓醒了过来,美人醒来,还没来得及对着刚醒过来的安乐王嘘寒问暖,就看见床榻前站着个俊美非凡的陌生男人,还没从惊艳中醒过神来,只见对面的男人对着她甩了下衣袖,便没了直觉。
楚长安看着见面前气度不凡的男人,刚想开口质问,就听见帐外有人叫喊:“你终于醒过来了,长宁姐姐被你们的皇帝抓走了,你快去救她……”
楚长安扶着额皱起了眉,“你在说什么?”宿醉让他头痛欲裂,他隐约记得在昨夜的睡梦里,他的阿姐终于来看他了,像小时候一样抱着他,安慰他……,难道昨夜睡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你在犹豫什么,你忘记了,你昨天抱着长宁姐姐就一直哭,哭了大半夜都不肯撒手。”帐外,阿涂急得心急如焚。
西尧这才冷冷出声:“你的皇姐只有你能救出来,你那皇叔想要什么,你也应该知道……”
楚长安这才缓过神来,连忙朝外面大喊:“更衣……将本王的朝服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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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荡的大殿上,绍圣帝在案牍间批阅奏章,刚从宫外赶来的尚善正事无巨细地向绍圣帝汇报着。
绍圣帝停下手中的事务,幽深的双眸撇了他一眼,“你是说你们遇到了妖族的人。”
尚善默默垂首,“正是,那人并没有阻拦臣下带走长宁公主,只是带走了公主身边的那个女妖。”
听到他的话,绍圣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她身边的那个妖竟然和妖族的人有瓜葛。”
他忙恭敬道:“臣看着是 ,似乎关系——很密切呢!”
绍圣帝手指敲击着案牍,平静幽深的眸子若有所思,“你将她放出来吧,我与她也多年未见了。”
尚善上前深深一辑:“是。”然后就从怀中掏出了玉瓶,拿下盖子将楚长宁放了出来。
看到楚长宁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样子,绍圣帝沉凝冷然的双眸顿时浮上一层惊愕怒意,沉着脸质问他:“我让你完完整整地将她带过来,怎会伤成这样。”
尚善心中一凛,他先前虽猜不出绍圣帝的心思,却也不敢伤了楚长宁,现在听到绍圣帝的质问,连忙跪了下来请罪:“陛下息怒,臣是断不敢伤了公主殿下的,只是公主的灵体本就由魂魄凝成,断然是受不了建康城白日里的纯阳之气的,可公主宁愿在烈日下与臣周旋,也不肯跟臣走,直到公主受不了纯阳之气晕倒了,臣才得以带回了殿下 ……”
听到台下的人小心翼翼地回禀,绍圣帝闭上了眼,压下心中的怒意,冲他摆了摆手示意道:“将她弄醒。”
尚善听了绍圣帝的话,俯身应是,他站起身来,走到楚长宁面前,将楚长宁的上身拖了起来,掏出怀里的瓷瓶,掰开楚长宁的嘴,将药喂了进去。
只不过一会儿,楚长宁就睁开了眼睛,刚睁眼就察觉到自己正躺在熟悉的大殿上,看着眼前g熟悉的场景,恍惚间她的双眼就被蒙上了一层水雾,这是她父皇曾经处理公务的大殿……
而此时,她的杀父仇人正坐在她父皇的位置上,享用着从他亲哥哥手中抢来的一切……
而罪魁祸首正端坐在案牍前穿着一身黑色龙纹衣袍一脸平静地望着她,已然有了一国君王的凛然正气,楚长宁却是不甘示弱,直接与他对视,看着与她父皇有几分相似的脸,楚长宁沉凝冷然的双眸顿时聚起了重重的怒火,仿佛能将眼前的绍圣帝烧为灰烬,像他这样弑兄窃国,残害亲族的穷凶极恶之徒,她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她看着他咬牙冷笑道:“怎么,杀了我一次 ,还想再杀一次吗?”
绍圣帝幽深的双眸直直地望着她,似在思虑些什么,等了半晌,才见他垂了下眸子,从案牍边站了起来,轻叹口气说道:“长宁,皇叔无意杀你,无论是现在,还是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