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正值夏季,雨后并没有为着炎热的夏日带来清凉,反而湿热的感觉,让人的情绪变得焦躁不安。
陈卫东卸下扛在肩上的矿泉水,搬来一把椅子坐下,这一路上他走的比较急,裤腿上与鞋边都沾上了一些泥浆与枯叶。
“你走的有些着急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陆鸿州看他累得气喘吁吁,便为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去。
“别提了,碰到个条子,估计是怀疑我了。”陈卫东咕嘟咕嘟,两口便喝完了一整瓶水,随手将水瓶扔到了一旁。
“你没被跟踪吧?”庞德皱起眉头,担心那个警察,会跟着陈卫东的足迹一路跟来,他们深居山林之间,到时候手无寸铁,退无可退,除非身上长了翅膀,不然根本没有可能逃得掉。
“警察认识咱们吗?”韩承宗吓了一跳。
韩承宗蹲坐在地上,雨后的积水倒映出了他那憔悴的面容,疲惫的双眼,没有一丝生气,他在没有加入这个所谓的游戏之前,作息规律,从没有做过违法犯罪的事情,这几日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了。
一个荒僻的小镇的不知名的山上,没有水也没有电,没有网络更无法与外界产生联系,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他现在没疯就已经算得上是意志力为常人所不及了。
“我去散散心,我一会儿就回来。”韩承宗叹了口气,他决定去周围走动走动,让精神放松一些。
此时的韩承宗还不知道就在角落里,正有一个人在偷偷地注视着他,而他却还一无所知……
没走多久便到了一片幽暗的林子当中,森林静谧无比,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个真切,“咔嚓……”突然有飞鸟惊起,吓得韩承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他精神恍惚,甚至觉得自己的身后就有人跟着自己,本打着放松的心态出来闲逛一阵,没想到反而让自己更加紧张了。
越往林子深处走,树木就越繁茂,由于刚刚下过一场雨的缘故,地上的土壤非常松软,很容易踩上一脚泥泞。
“还是回去吧,这他妈没被警察抓住,先把自己给吓死了。”韩承宗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一些。
待缓和一些后,缓缓地转过身去……冰冷的枪口怼在了自己的腰间,韩承宗的身体被吓得僵直,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恐惧。
“别动,动就打死你!”李俊脸上不动声色,举着枪的手却开始因为紧张发抖。
韩承宗紧张极了,看着他那颤抖的双手,生怕他一个不留神开枪走火。
"别别别开枪!”他吓得面色苍白,舌头也不听使唤了。
“我现在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你们一共有几个人?”李俊深知自己没有这个权利,他只不过是在画饼稳定人心罢了。
“……”
韩承宗高举着双手,脸色缓和了一些,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回答李俊的话。
“呼。”
身后传来了呼气声,李俊立马转身,大声喝道:“什么人!”
只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面前,身上穿着一套西装,右手夹着一根香烟。
李俊与庞德相互对视着,彼此的眼中都有着一丝疑惑。
“就你一个?”庞德的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着明显的焦躁与不耐烦,左手插袋,夹着香烟的右手指着李俊的头,显然是没有把李俊放在眼里。
“就我一个怎么了?”
李俊逼视着眼前的庞德,手指半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开枪。
“呸!有枪咋嘞?”
庞德吐出了一口浓痰,他的眼神毒辣,身处市井多年,对方握枪的手很抖,一看就知道没有经历过什么训练。
枪口顶在胸口上,庞德也丝毫没有慌张,李俊的心中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对方一定不简单!而且极有可能是个在逃多年的罪犯,而且行事沉稳狠辣,如果不是自己带了一把枪,恐怕他早就被对方拿下了。
庞德的心中同时也在盘算着,他到底是否应该有所行动,但看对方紧张的模样,如果自己有丝毫异动,对方都有可能毫不犹豫的开枪,枪口抵在自己的胸口上,恰巧是心脏的位置,他自信,但没有自信到盲目的地步。
“你真的是警察吗?你要真是警察,我能看看警官证吗?真是警察我就跟你走,怎么样?”
庞德一改之前的蛮横,换上另一副嘴脸,高举着双手,笑嘻嘻地对着李俊。
“啥?”
李俊有一瞬间的错愕,之前还扬言要表演空手夺枪,怎么现在反倒认怂了?
“你不放心?你戴手铐没?你把我铐起来,来来来。”
庞德双手抱头,顺势跪倒在地,站在一旁的韩承宗看到这副场景,心顿时凉了半截,想着:“操操操!要他妈蹲监狱了,完了!”此时此刻的他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李俊端着枪半信半疑地走到了庞德的背后,空出一只手从背后拿出了手铐,冰凉的手铐刚搭在庞德的腕子上,还没有按下去,庞德的身子猛地前倾,,头部迅速向后移动,重击李俊的鼻梁!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半张脸之多。
本来都已经打算束手就擒的韩承宗愣了,没想到庞德还真敢动手!
庞德单膝跪地,右腿画圆横扫,砰!李俊被打懵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感觉膝盖处像是被重锤击打似的,下身一软,跪倒在地,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缓缓而落,等他反应过来,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他抬起手对准庞德想要扣动扳机!
咔!庞德扣住李俊的手指,一股巨大的无力感袭来,手指搭在扳机上却死活无法扣动!庞德神色冰冷的将他的枪下了。
“我跟你问个事,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庞德的语气温和,像是在和多年的老友谈心问话似的,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狠劲儿。
“我要说就我一个,我是不是就该死了?”
李俊看得很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可能放过自己。
“你说实话了,我也要说实话,你有什么想问的,你就直接问吧。”
庞德点了点头,语气颇为冷淡。
“行,那我就问了,1975年的灭门烹尸案,1979年的依兰县持刀杀人案,还有1983年的纵火案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李俊的双眼闪烁着光芒,那是对真相的探索欲,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庞德。
“是,都是我做的,但是纵火是无心之举,那是我杀了人后,我失手打翻了烛台,并非刻意而为。”
李俊看着庞德的脸,唇齿打颤,面对死亡他做不到坦然,任何人都做不到,他的脊背发凉,一种名曰“死亡”的恐惧感涌上心头,仿佛时间都变得缓慢了起来,在这极度的恐惧之中,他甚至出现了一丝幻觉。
“个人英雄主义害死人啊,你要是带着警队来,你不就死不了了吗?”
庞德发自真心的为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感到惋惜,但惋惜并不能成为他活着的理由。
“兄弟,我能看得出来,你不是个坏人,至少现在不是,这个人在达成目的后,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们,小心啊……”
李俊没有理会庞德,他跪在地上,回过头来看着韩承宗,双眼布满血丝,他的语气极为真诚,让韩承宗有所动容,不愿与其对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警察的职责除了遏制犯罪的发生,其本质乃是导人向善,人心之所向,皆存善欲,则恶自消,这也算他在临死前,最后一次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为亡者称其名号,修诸功德,以福德之力,缘是解脱,亦复如是,径生十方,无愿不得。”
庞德的嘴中念念有词,捡起身边儿的一块有棱有角的碎石,一只手按在李俊的头上……
“哧!”
李俊的喉咙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喷涌,他倒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了破风箱似的抽气声,一番剧烈的挣扎过后,他的身体逐渐没了反应,只留下了本能性的抽搐。
而这一切都被韩承宗尽收眼底,他没有想象当中的看到了死人后,便会呕吐不止,害怕,大吼,这些都不曾出现,有的只是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所造成的心悸。
“别看了,赶紧帮忙收拾了吧。”庞德拽住裤腿向后拖拽着,韩承宗木讷地点头,身体不受控制似的,听从着对方的命令。
将尸体简单地掩埋后,已经日近黄昏,庞德离开了,可刚走几步便发现,韩承宗还站在原地仍不愿走,他喊了一声:“别看了,越看越害怕,我知道这滋味,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