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小学生的课余生活
在我们读小学的时候,学生的课业负担不大,所有作业都要在课堂上完成,没有家庭作业,社会上也没有各种兴趣辅导班和课外补习班。放学以后的课余时间,包括春秋季节的下午放学后的时间,夏季中午的午休时间和下午放学后的时间,冬季上午九点钟之前和下午三点钟之后(一开腔)的时间,加上星期六下午半天,星期日一整天。这些课余时间都没有学习任务,学生们可以随便玩,同时也可以为家里做些有意义的农活和家务活。那时男同学和女同学的课余活动是不同的,总的看多数孩子的课余生活是有劳有逸。我们男同学的课余活动有拾粪、割草、搂柴禾、游泳、钓鱼、扎蛤蟆(青蛙)等,女同学主要是帮助母亲看孩子和做饭。
1、背粪箕子捡粪:过去机动车很少,县里的公共运输工具就是大马车,农村有马车、驴车和牛车,还有驴马驮的驮(音“垛”)子。不论是拉车还是驮“驮子”的牲畜,都会随地拉尿的,因此,街道上经常有牲畜粪便。还有的人家养狗,街道上也有狗屎,那时各家的鸡和鸭子也是散养的,街道上也有鸡粪。另外,过去城里没有公共厕所,有时夜里也会有人在街道的偏僻角落有人的粪便。好在过去的人畜粪便是很好的肥料,男人们早饭前都有背着粪箕子捡粪(俗称拾粪)的习惯,农活不太忙时,有些不下地干活的老头也背着粪箕子去道路上拾粪,尽管那年代城里没有专业的环卫工人,街道上的人畜粪便也能被拾粪的人打扫干净。
拾粪的工具是“粪箕子”和“粪搂子”。粪箕子是荆树条编的,形状象簸箕,是一面敞口三面高沿,高沿上面是个丁字形的手柄,再把一根湿木棍弯成半圆形的“梁”绑在粪箕子上。“粪搂子”就是在一根一米长的木棍做手柄,顶部安装一块长方形的铁片,可以在地面上进行刮和铲,把地上的粪便搂进粪箕子内。走路时就把粪箕子的圆形梁挂在肩上,把粪箕子背在后腰上。粪搂子顶端放在粪箕子里,长木柄夹在腋下。也有的拾粪的人再带一把扫地笤帚,把粪便周边的土同时扫进粪箕子里。
我在西南隅上小学的时候,不用起早上学,夏季天亮得早,冬天上“一遍学”(上午九时至下午三时),早饭前都已经天大亮了。我们男同学有不少人都在早饭前去当街拾粪,在我妈做早饭时,我也曾背着粪箕子到当街去拾粪。主要到我们林家胡同北口的四眼井胡同去拾粪,那里是县供销社“鲜货站”的大门,每天都有提货送货的大马车经过,牲畜粪比较多。不过去那里拾粪的人也比较多,我到那里时,有时能够拾到粪,有时也白去。我们林家胡同有时也有牲畜粪,也可以拾到点粪。总的说,我去拾粪是短时间的,没有像老年人那样背着粪箕子到处转,哪次也没有拾到过半粪箕子以上的粪。但是,每次只要不白去,能有收获我就很高兴。
2、背筐子割青草:过去的马车行走慢,三四十里地以外的供销社的大马车,到城里来拉货送货就需一天时间。每天中午,人要吃饭,马要喂料。所以,经常有大马车在鲜货站大门外的四眼井胡同休息。夏秋季节,一些男同学就割来些青草,到大马车处去卖。一筐青草可以卖五分钱。半筐可以卖二三分钱。那时期蓟县城的土城墙上长满了荒草,胡同里不经常走人的墙根下也长了不少荒草,有些人家的院子内墙根下也长满了荒草。因为那时的胡同和各家的当院都是泥土地面。总的看还是在城墙根居住的同学割草方便,他们去鲜货站门外麦草的次数多些。夏季中午放学时,我也背着小巴拉筐(注1),拿着镰刀,从我家菜园子边上割些青草去卖过几次,当时我才上二三年级,只能背半筐青草,一次能卖二分钱。因为园子里的青草毕竟不多,我也不如那些家住城墙根的同学卖草的次数多。
3、背筐子搂柴禾:过去是烧柴灶做饭的,每家都需要大量的柴草。大人和中学生们都到北山去拾柴禾,小孩们到村外地里去拾柴禾。秋后和冬季,城墙上下和胡同里两侧墙根下的荒草都干枯了,我们男同学在傍晚每天放学(下午三点)后,到家吃晚饭,就背着巴拉筐子,拿着竹筢子在胡同里或去城墙上搂柴禾,由于时间短不能去城外的地里搂,就在家门口附近搂,有时搂一平筐,有时搂半筐。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就到城外的庄稼地里去拾谷茬(注2),或者搂柴草。那时几个同学在一起拾柴禾,比着赛看谁搂的多,也是觉得很有成就感的。
4、游泳:蓟县人俗称游泳为“洗澡”,因为它不仅是游泳戏耍和锻炼身体,还包括用肥皂清洗身上的汗渍和油泥,的确属于“洗澡”的性质。
到了夏季,学校有午休时间,要求下午二点半到校。因为老师在校内宿舍午休,不到点不开校门,我们小孩子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就到学校附近去玩。女同学们在胡同做游戏,男同学就去城外护城河里游泳。西城外的护城河早已变成小河沟了,虽说一年四季都有水,可只有夏季的水才多些。在我们小学校的西面有一段河道(现在的津围公路白塔寺西侧路段处)水比较深点,大约有半米多深,我们一二年级的小学生站里边水到大腿根处,漂伏在水面时双手触不到河底,正是初学游泳的好场地,我们许多男同学都是在那里学的“凫水”(狗刨)、“扎猛子”(潜泳)和“飘扬”(仰泳)。
我们学游泳也没有专门的教练,就是大孩子教小孩子,慢慢的就学会了“扎猛子”、“凫水”和“飘扬”了。方法是先练划水再练习憋气。练划水可以用“水牛”,作为辅助工具。过去人们穿的都是“免裆裤”(注3)系裤子用的裤腰带就是一根布条或者一根线绳,可以做成“水牛”。就是把自己穿的裤子浸湿,在裤腰处用两根树枝十字交叉撑起来,用裤带把裤脚扎紧,制作成一个半封闭的气囊。再把裤裆口朝下放在水面上,这个气囊就在水面上漂浮着。然后趴在裤裆上,两个裤腿充满了气,可以托着我们小孩子浮在水面上。趴在“水牛”上练习划水,就是用两只手往怀里搂水,用小腿和两只脚拍打水面,这样人和水牛就向前游动了。手和脚的动作协调了,不用水牛也容易浮在水面往前游了。也可以先把头埋在水面下向前游,可以有一段距离了,再逐渐把头仰起来游,到水面外来呼吸换气,成功了这就是会“凫水”了。这种姿势俗称“狗刨”,不如蛙泳速度快。练憋气是为了潜泳,俗称“扎猛子”。就是把头扎进水里,憋一口气在水里游动。学会了“扎猛子”,就可以几个人在水里玩捉迷藏。学会“凫水”后,再练习飘扬(仰泳)就更容易了。第一个夏季我就学会了这三种姿势的游泳,
第二年夏季,我们上二年级了,我们就不满足于在学校西侧的护城河里游了,因为这里的水太浅了。星期六下午有时就去东城墙外面的崔店子大坑游泳,这个大坑位于崔店子村西的东城墙下面,也是护城河的一部分,南北两侧也是河道,河道东面是庄稼地,看不见崔店子村的房屋。这个大坑最深处不过一米二,比较安全。要从一中前边的胡同一直往东走,从东城墙的羊肠小道下去才到大坑西岸。只是因为离我们西南隅较远,只能周六和周日下午才能去。
还有一次周六下午,郭仁海、赵怀亮我们五六个同学,到城西五明山下公乐亭村东“小海子”去游泳。
“小海子”是五明山脚下的一个大水塘,有好几亩大,西面临村和北面临山的地方是石头堤岸,东面和南面是土堤岸,土堤外面是稻田,土堤内是一片片芦苇,塘内中部和南部是一大片莲藕。东南角是一条河道,清澈的山泉水源源不断的流经五里桥向东流,在县城西南角外汇入南关西部的护城河里。这条小河是不冻河,因为常年流水,冬天河道中间也不结冰。
过去每年的农历四月十五日,是蓟县城周围村庄的五明山庙会,城关片的老百姓都到五明山来“逛庙”,“小海子”就位于庙会场地的下边,来逛庙的人都要从“小海子”岸边的路上走过。
“小海子”是有名的泉池,水塘底部都是小石块和小石子,清澈透底。站在岸边可见水底冒出的一股股山泉水和游动在水里的鱼,每股泉眼之间距离远近不一,估计要有好几百眼,可惜都是小泉眼,没有趵突泉那样咕嘟咕嘟往上翻花的大泉眼。
我们以前逛庙时都见过“小海子”的美景,这次才来这里游泳。我们没想到山泉水特别凉,脱衣下水没走几步就感到寒气“扎腿”。我往水里一扑,还没用手划水,就感到透心凉,五脏六肺都感到寒冷难耐,浑身打冷颤。同时还有一种呼吸困难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吓的我马上站了起来。别人也有游动几步的,也坚持不住了,赶忙站起来上岸。我们几个人都在岸上打哆嗦,嘴唇都发青了,有的还被水底的石片划破了脚底板,流出了鲜血。回来时大家都说,再也不去“小海子”游泳了。
1958年暑假后,我上三年级了,我们就开始学习“立凫”。
“立凫”也称“踩水”,就是要在水里站立的姿势前进,踩水功夫高的人可以把双手举出水面,手里还可以托举着东西。
练习“立凫”要在能够淹没人头顶的深水区,三四年级的学生都到南关的深水去游泳,因为西城墙外护城河的水太浅了,大孩子漂浮在水面,双手就触到河底了,没办法划水,而且站在水里屁股全部露出水面也不雅观。那时都是男同学去游泳,全部是裸泳的。
那时期蓟县农村没有游泳裤衩,大人小孩都没有穿三角裤衩(内裤)的习惯,钻被窝睡觉也全是裸睡。一二年级的学生小,站在水里露屁股不觉得害羞,可以在浅水河道里游泳。三四年级的学生知道害羞了,每次游泳都是匆匆而下,脱掉裤子赶忙跳进水里,游完后又匆匆而上,湿漉漉地穿上裤子。而且脱衣下水或上岸穿衣之前,还要四外张望一下,如果附近有妇女经过,还要等待人家走远后在脱衣下水或上岸穿衣。
于是我们中午就去南关西部那段河道,也就是现在的外贸局大酒店那段的位置。那里的水很深,而且河道呈斜坡状,有利于练习立凫,到深水处练一会儿,累了就到浅水处站立休息。这个夏季也就学会了立凫了,那时还没有人教蛙泳,会“立凫”后就练习自由泳,自由泳学会了,按照我们当地的标准,就算各种姿势的游泳都学全了。
由于这里水位比较深,往里面走几步就淹没头顶,又听说淹死过人,有拿替身的“水鬼”,我们学会“立凫”后,去了几次就不敢去了。
1958年8月南关大桥处修建了水力发电站,大桥两侧的水都很深,我们这些男同学就去那里“高台跳水”。我们只是往下跳,没人会作其他动作。因为过去也没见过国家比赛的各种游泳姿势,也没见过跳水比赛和花样游泳。我们就觉得从高处往水里一跳,“刷”的一下掉进深处,接着又“嗖”的一下被水的压力托举上来,这一下一上的感觉真的很刺激,很好玩。而且那时大家都懂的要立着入水,不能趴着入水,趴着入水会把肚子摔疼的。
1958年城西北的三八水库建成了,后来我们就常到三八水库里去游泳,当然都是裸泳。
那时期蓟县农村成年人游泳也是裸泳,民间曾流传一段笑话:说某村边有一条河,平时白天妇女们在这里洗衣服,晚上人们干活回来也在这里洗澡。一天傍晌午,一农夫干活回家,一身臭汗,见四外无人,就下水洗澡,准备洗干净身子再回家吃午饭。因为平常这个时间妇女们都在家里做饭吃饭,他才敢脱衣下水的。不巧这次来了邻居一个嫂子辈分的女人端着盆来洗衣服,因两人平时常开玩笑,女人见他在水里洗澡,故以磨蹭时间慢慢洗。这个男人就央求她快些离开,说了许多好话,女人才走了,他才上岸穿衣服回家吃饭。现在,农村人连睡觉时都穿裤衩背心了,下河游泳也没有人裸泳了,也就不会在发生这样的笑话了。
5、泼鱼和钓鱼:钓鱼和捉鱼也是一部分男同学的课余爱好。我读小学的时候,西城墙外边的护城河虽然淤积成小河沟了,但也是常年流水的。那时期从津承公路(天津至承德)是从蓟县城外南关村的老街道向西北去,从现在的三岗子村东铁路那条路(县医院西院区西侧)向北拐,从西关老村西口(现在的交通稽查站处)向北去的,护城河外边都是庄稼地,那时还未修建三八水库,发源于北面铁岭子、磨盘峪流经府君山西侧、白马泉村东侧的那条小沙河就在城墙西北流入城西护城河,绕城转到南关大桥,再向东南方向从穆庄子村外汇入州河流进渤海的。南城墙外那段水位较深,既有水草,又有芦苇。城西这段护城河水位较浅,河底中部是随洪水冲下来的小石子和沙子,清澈透底,靠近河岸的部位是肥沃的泥土底,长有水草和莲藕。河道里不仅有鱼虾,还有螃蟹。我们游泳时,小鱼就在眼前游动,有时还和我们一起向前游,似乎伸手就能抓到。站在水里不动时,小鱼还会一下一下地“亲吻”(啄)我们的大腿。小鱼没有牙齿,啄一口不疼不痒,只是碰一下的感觉。但是用手去抓它们却抓不到,它们很机灵,看见人一动它们就游走了。
护城河里还有螃蟹洞,我在那里学游泳时,就看见过大同学掏螃蟹窝,从里面掏出了一只河蟹,他还用螃蟹吓唬我们小同学,我们怕被螃蟹夹住,都往后躲闪。
春季雨水少,护城河里的水面也窄了,有的四年级男同学就用铁锨在水里挖泥筑造一道拦河坝,俗称“小埝”,在小埝中部开一个一米左右的出水口,让上游的河水缓慢的流出来,在出水口前斜坡状铺架一个竹帘子(门上挂的竹帘),让河水从竹帘子漏下去流走,上游的小鱼就落在竹帘子上面了。这种方法截住的都是一二寸长的小鱼,那些大一点的鲫鱼不会游到竹帘子上面去,即使不慎游上去了,也能再蹦到河里去。要想捉捕大一点的鲫鱼,就需要用泼鱼的方法。
泼鱼需要几个人合作,也要在春季或秋季雨水少,水流小的时候才行。方法也简单,就是看到哪段河道里鱼多些,就把两侧都用泥土筑成小埝把水挡住,使这段河道暂时成为一个“鱼池”。然后在“鱼池”下游的小埝外边再筑一道弧形小埝,作为“掏水坑”。“掏水坑”与上游的“鱼池”之间开一个进水口,进水口处用竹帘子卡住,免得“鱼池”里的鱼游到“掏水坑”里来。在“掏水坑”内,一个或两个人各拿一个脸盆,把坑里的水泼到坑外下游的河道里去。
这是个累活,几个人要轮流泼水,尽快把“鱼池”里的水掏干。把水掏干后,“鱼池”——也就是河道里的大鱼小鱼都逐渐显露出来了,几个人就可以用手捡鱼了。这就是俗话说的“掏干拿鱼”,这种方法只能在小河沟子里捉鱼,而且捉到的小鱼多,能遇到三四寸的鲫鱼就不错了。因为小河沟水浅,也没有鲤鱼和大鲫鱼,大鱼在深水区,深水区是难以掏干的,只能用鱼网或者用鱼竿。小时候我家没吃过鱼,没钱买鱼吃,也不喜欢臭鱼烂虾的腥气味。而且春季和秋季的河水凉,我也怕得寒腿(风湿性腿疼)不敢下水,所以在别的同学们泼鱼时,我只是看热闹。
钓鱼是不用下水的,在南关西面的护城河段,水位比较深,有人撒网打渔,也有人用鱼竿垂钓。那年代没有现在这样的可以伸缩的化工产品制作的鱼竿和鱼线,都是用竹竿或细木杆(树枝),鱼线也是细线绳,那些成年人的鱼钩是自己做的还是买的,我不知道,因为只看见人家在河里垂钓,没看见鱼钩。我们小学生做鱼钩是南关的同学教的,就是把缝衣服的针尖那端放在煤油灯的灯火上烧,烧红后用镊子弯成钩,把细线绳穿进针眼里就行了。鱼线上的“漂子”(浮漂)是一节细秫秸杆,把鱼线穿进秫秸杆的一端,把鱼钩扔进水里,秫秸杆就竖起来浮在水面上。我见别的同学这样做鱼竿,我也这样做了一个鱼竿,去南关大河去钓鱼。那时也不懂得要用细小的红色蚯蚓做鱼饵,也不知道用面食做鱼饵,就是用普通的黑蚯蚓做鱼饵的。再有我们也不懂得要把鱼钩与“漂子”的长度调整到恰好是水底到水面的距离,在鲫鱼吞食水底的食物时上钩的道理。而是让鱼钩在水里悬着,因为我们看见那些小鱼在水里游动时,距离水面不深,以为小鱼会在靠近水面的地方找食吃,所以就故意把鱼钩扔到小鱼的前方。结果,我们这种钓鱼方法是一无所获,把我们气的大骂那些不肯上钩的小鱼。这样钓鱼玩了三四次,一条小鱼也没钓上来,我也就不再去钓鱼了。
6、扎蛤蟆(青蛙)和挤“蚧残”:1958年以前,蓟县城周围有丰富的水源,城东城西和城南都有水稻田,稻田里有许多蛤蟆,一到雨季蛤蟆的叫声连成一片,在城区内的住宅里也能听清楚。城里边的院子和菜园里,经常发现“老蚧”(蛤蚧又称癞蛤蟆),有时也可以看见蛤蟆(青蛙)。
那时人们都说蛤蟆肉好吃,老蚧肉不能吃,老蚧体内有毒,它的肉不仅人不吃,连蛇都不敢吃。
那时人们捉到青蛙就是为了吃肉,可是青蛙身上的肌肉很少。它的头部除了一层肉皮就是骨头,腹部除了肉皮就是内脏,两只前爪也是皮包骨,只有臀部和后腿上有些肉。于是人们就吃“蛤蟆腿”,那年代街上有人专门出售“蛤蟆腿”。“蛤蟆腿”就是把青蛙的皮剥开后,把它的头部、前肢和腹部切除,只剩下圆圈形状的锁骨脊椎骨和两条大腿及后脚趾。这些骨骼也很细,可以连骨带肉一起吃。据说卖“蛤蟆腿”的人是夜里用灯火来诱捕青蛙的,一晚上可以诱捕到很多只,宰杀后做成“蛤蟆腿”。在大街上,卖“蛤蟆腿”的人守着一根木棍和秫秸杆做成的架子叫卖。架子的立柱(木棍)可以插进地面的泥土里,上面是一米多长、七八十厘米高的长方形的秫秸杆架子。一个架子由五六根或者七八根横放置的秫秸杆组成,秫秸杆上面每隔四五厘米插一根“牙签”似的小木棍。把“蛤蟆腿”的圆圈锁骨套进牙签上挂着,一个架子可以摆放几百只“蛤蟆腿”。根据“蛤蟆腿”的大小,每个卖一分钱或是二分钱。
而人们捉到老蚧就挤出它的“残”(蓟县人称耳屎为“耳残”,“蚧残”也是蛤蚧头上耳朵部位挤出来的白浆),然后放走。“老蚧残”积攒起来用于消毒,据说被蝎子蛰、马蜂蛰后,抹上“老蚧残”就可以毒攻毒,很快就不疼了。
我小时候也经常看见老蚧,也挤过“老蚧残”,方法是用脚尖踩住它的身子,用一小块破布捏住它头上的耳朵部位(一个凸起的疙瘩)用力挤,挤出的残就粘在布上了。“老蚧残”刚挤出来时是粘稠的白浆,过一段时间就干固了,一个老蚧只能挤出不多的“残”,再捉住老蚧时还继续使用这块布,沾上的“残”就越来越多了。不过我没有遇到被蝎子蛰和马蜂蛰的情况,那块布上的“老蚧残”也没派上用场,究竟能不能消毒我也不清楚。
我们小学生捉青蛙,主要是用“蛤蟆签子”扎蛤蟆。蛤蟆签子是把一根二三十厘米长、二三毫米粗的铁丝的两端砸成尖,一头插进一根一米多长的小木棍上。发现青蛙时,要悄悄的走过去,双手握住木棍,铁丝尖瞄准青蛙的身子,突然一刺,赶巧了就可以把青蛙穿在铁签子上了,这个方法俗称“扎蛤蟆”。小孩子扎蛤蟆都要去城墙外边,或在河沟旁边,或在水稻田的田埂上,那些地方蛤蟆多。可是蛤蟆很机敏,听见人的脚步声,它们就往水里蹦,能看见不躲不藏的蛤蟆的机会很少。有时看见浅水里的蛤蟆,刚把签子顺过去,还未等对准就被蛤蟆发现了,它就游走了,往泥里一钻搅起一片浑水,等浑水变清了,蛤蟆也看不见了。所以用蛤蟆签子扎蛤蟆的效率是很低的。那时我和南胡同(白塔寺街)的王子荣、李世存我们一起去扎蛤蟆,真正能扎到的蛤蟆寥寥无几,不过我们是为了玩,追求的是“扎”的过程,扎上了蛤蟆也拿回家喂狗了,不是为了自己吃。可能是我的手笨,没有扎到过几个蛤蟆。
1958年,国家开展“灭四害、讲卫生”运动,把麻雀、老鼠、苍蝇、蚊子当做四种害虫来消灭,同时说青蛙是人类的朋友,宣传要保护青蛙。老师也要求学生保护青蛙,不要再去捉蛤蟆,我们也就不去扎蛤蟆了。另外全民吃集体大食堂后,取消了农贸市场,街上也没有卖“蛤蟆腿”的了。
7、耍影人和雕影人:在蓟县民间,皮影戏唱腔和评剧唱腔都是世代相传妇孺皆知的,评剧唱腔男女皆宜,大家都会唱几句,皮影戏唱腔为男性所喜欢,从小孩子到老年人,大家都会唱。而皮影戏的表演工具——影人,更是小孩子们的一种玩具。皮影戏班子使用的影人是用驴皮雕刻的,要把皮革刮掉表面的灰色粗皮,剩下一层白色的嫩皮,晒干后雕刻成人型,涂好颜色再刷一层桐油,就成了半透明状态。这种皮影人结实耐久,不易损坏,质量好但是价格高,难以成为小孩的玩具。于是那些雕刻一人就用白纸雕刻成影人,涂上颜色再刷桐油,也成了半透明既坚挺又有韧性的纸影人。纸影人价格便宜,才五分钱一身(影人的头和身子是可以分开的,头二分钱一个),小孩子们也买得起。买来以后,自己在影人的“手掌”处安上线(注3),就可以耍着玩了。
我和郭仁海、赵怀亮几个男同学,从小就喜欢耍影人玩,但是家里穷,不给零用钱,买不起纸影人。我们就自己挣钱,那时我们挣钱的办法也很多,一是割青草卖给来供销社拉货的大马车,二是到工厂门口的垃圾箱去捡废铜烂铁卖给采购股,三是打“槐树豆”(国槐树的果实象豆角,是药材)卖给药材库。四是到胡同里旁空旷场地的柴草窝垛或者避风的墙旮旯找鸡蛋。那时各家的鸡都是散养,满当街乱跑,有时在当街草窝下蛋,也不知是谁家的鸡下的,小孩们见到了就归自己了,积攒五六个就拿到采购股去卖。这样城里的小孩们就有了自己的私房钱。当然不会多,每次也就卖一两角钱,可以为自己买影人、买小人书(连环画册)。
三四年级时,学校的美术课要画水彩画,我们几个爱好耍影人的男同学,就自己雕刻纸影人,在涂水彩。可是因为没有刷桐油,影人是软的,不如买的纸影人好玩。又一次,郭仁海发现西城墙外面扔着一个带毛的驴头,他就把上面的驴皮剥下来两块,刮掉粗皮和毛,用那块白色嫩皮,雕刻了两个影人脑袋,也涂上水彩。可是没刷桐油,怎么看也不如买的纸影人好。
我们耍影人玩是自己一边耍一边唱的,两个影人交战时,就用嘴代替锣鼓,“咚咚锵”、“咚咚锵”的伴奏。平时就在家里的窗户上耍,自己耍自己看,有时也有别的小孩子观看。1958年春天,西南隅村在城西地里打自流井,也叫竹管井,那是讲究大越劲,搞会战。我妈妈参加打井会战,白天黑夜都在工地干活,只抽空回家做饭吃饭。我放学回来,也碰不见我妈,就自己在家吃饭,自己睡觉。我们几个人就利用这个机会,在我家屋炕上用长条板凳做影台子,用一块白色包袱皮(一米宽的白布)搭个影窗户, 里面挂一个煤油灯,天色刚黑就在屋里点灯唱影玩,还把邻居几个小孩子找来当观众。玩一会后,他们走了,我自己在炕上睡觉,白天我上学,这个影台子也没拆,玩了两三个晚上。后来我妈回家做饭时看见我了,把我责备一顿。
8、抽猴(也称抽尜)和抽鞭子:抽猴(尜)既可以在学校的课间休息的时间玩,也可以在校外的课余时间玩,上节已经介绍,这里不再重复。所谓“抽鞭子”,是指用巧力甩动皮鞭子,使其发出清脆的响声的动作。这也是一些男同学的爱好,那时街上店铺里卖一种小型的放羊用的皮鞭子,半米长的鞭杆,一米左右长的鞭条和二三十厘米长的鞭梢。抽起来啪啪的响,比燃放小洋鞭(小孩子玩的小爆竹)的响声还大。不过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抽出响声来,需要用巧劲儿,而且是只有意会不能言传的方法,需要多次练习才能做到,尤其是马车夫使用的长鞭,更是普通人难以“抽响”的。所以,男生们往往把能抽响鞭,当做自己的本事。那时,买一条小皮鞭子才几毛钱,自己用木棍做个鞭杆就行了。抽鞭子是要消耗鞭梢的,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更换一次鞭梢,买一条鞭梢才二三分钱,这些都是用我们自己捡破烂挣来的“私房钱”买的。同时,皮鞭子还是一种自卫的“武器”,不论是人还是狗,都怕鞭子抽,带着鞭子出去玩也可以仗胆。
那时期,蓟县县城里流动人口较少,本村的孩子大家都认识。城里有些顽皮孩子喜欢搞“截道”的恶作剧,就是拦住从本村经过的外村孩子,对人家进行“审问”,非要把人家的姓名、住址、家长名字,以及来本村干什么,串亲戚去哪一家等情况,问个一清二楚。有的还要掰被拦截男孩子的“小耗子”,就是用力在男孩子的胳臂上臂肌肉处,用拇指一掰,使那个人的上臂立刻凸起一块来,这个凸起的肌肉块,俗称“小耗子”,“小耗子”越大说明肌肉越发达。在学校男生们有时也自己掰,以显示肌肉发达。肌肉凸起后过一段时间就消失了,恢复正常了,对胳臂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当时还是有一阵疼痛感。那时都认为女同学的上臂是没有“小耗子”的,因为女生胳膊没有肌肉。
那时有句俗话说:“城里的孩子庄乡的狗,碰见最好躲着走”,意思就是都欺负生人。不过那时小孩子们都没有零花钱,“截道”的目的只为取乐,没有现在这种大孩子拦截小孩子索要现金和玩具的现象。但是,怎么说也是欺负外村来的孩子。当然,也不是城里所有的孩子都那么“坏”,只是个别的,我和我的那些要好的同学,就没有干过这类“截道”的事,我们去外村玩也没有被截过。因为我们听说过有坏孩子“截道”的事,因此,我们也不敢单独去外村玩,结伴儿出去玩时,带着皮鞭子,外村孩子也就不敢拦截我们了。
注1:笆拉筐,用荆条编制的用来背在后背的网状侧壁的筐,有大有小,多用来装运带茎秆的庄稼和柴草。
注2:谷子收割后,留在地里的根部俗称“谷茬”,主人家不要了,任凭外人去刨捡。
注3:一般的“影人”都有三根“线”,脖子处一根,两只手各一根,操控“影人”俗称“拿线”。不过“影人”的线不是柔软的线和绳,而是把一节细铁丝插进筷子粗的小竹棍或者高粱杆内。脖子上的铁丝是穿透“影人”的皮革卡住“影人”身子的,手上的铁丝是用线绳穿透皮革拴在铁丝顶端的。拿线的人一手捏住“影人”脖子的“线”,另一只手操控“影人”手上的两根“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