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新燕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不太好的习惯:
那就是千万别在她睡觉的时候把手放到她的背上,否则干这事的人有什么后果,无法去预计。
原本就被这一长串接二连三不合常情的事儿搞得晕头转向的新燕,这个时候终于爆发了。一个激灵上脑,顺势逮住阿嘉正准备为她贴膏药的双手,一个侧翻,将其压在了身下。
双手被用力自后背向颈部推移,脱臼的剧痛让阿嘉发出了惨嚎。
“你想做什么?!!”
新燕横眉竖眼,厉声问向“来犯者”。
“少爷,我……”阿嘉痛得豆大的汗珠涌向了被单,“我是为你……为你贴药膏啊!放手,快放手呀……”
一瞟耷落在床下冒着丝丝热气的膏药,新燕刚欲放手,一瞧上半身,竟一丝不挂全部暴露在了空气里!
于是,宁静的黑夜里,阿嘉负痛的惨叫显得格外的清晰刺耳……
客房里发出一通拳**加的声响,半晌才传出新燕欲哭的质问:“你这条色狼,你竟敢这样对我!”
眼角流血的阿嘉,一手摸索着红肿的唇角,一手撑地费劲的挪到她面前,显然另外一条腿已经使不上劲来。
“看够了没有!!”
新燕杏目圆瞪,悻悻的扣好衣纽,抓起瓜皮冒,歪歪的戴在头上。
“你有伤……”阿嘉鼻青脸肿,唏牙呖齿哭喊道,“不给你脱光,我怎么给你……哎哟……怎么给你贴药?”
因为激动,阿嘉方才动到了受伤的表情肌,眼泪哗啦啦淌了下来……
幸好没被这家伙拔光,唉!小孩子行差踏错免不了,对我有看看的欲望,亦不至于打死他吧……
如是开导着自己,新燕把长辫一甩盘上脖子,忿忿的别过头去。
“我可警告你!你要敢对人说看过我……我的……哼!”她说着亦脸红了,“就不光是把你揍一顿那么简单了……”
“我看看你怎么啦?”阿嘉委屈的耷下眼皮,咕哝道,“都几年了,什么地方没看过……”
SHIT!!
原本已经熄灭的怒火,立时“腾”的复燃——新燕气得俏脸发青,“啪”的一下掐住了阿嘉的脖子!
“你看过我什么了?!”
傻乎乎的阿嘉老实回答:“少爷你一直是我伺候,当然……什么都……都看过啦!”
“可我是女人,还没嫁人的女人!”新燕暴跳如雷,“你呢,你是男孩!!你有没有搞错!”
阿嘉一听这话,“哇”地抱头痛哭起来……
新燕奇怪的凑到他面前:“喂,你别哭了,看了就看了吧,唉……你也怪可怜的……”
“我不是哭这个啊……”阿嘉越哭越伤心,“我是……我是……呜…………”
“那你哭什么?我就长得那么让人看了想哭吗?!”
眨巴起靓丽的睫毛,新燕很是不解这小子为何哭成这样。
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得寸进尺,呼一下搂住了她的双膝:“少爷……我可怜的少爷……看来你真的给摔傻啦!天哪,我怎么对老爷交代哇……”
摔傻了?什么意思……
回忆起初到这里的情形,新燕猛的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再一看这古色古香的客房,那对静静燃烧的红烛,她不由得懵了……
“少爷,阿嘉是个太监,你还记得吗?我不是你所说的男子啊……”
新燕无奈的合了双眸,她无法去接受这个事实。在这寂寥的夜里,她忽然想家了……
妈妈,你是不是也在想我了?天哪,我这是到了什么地方……我该怎么办?
悲伤的捂上脸庞,一行泪水沿着指逢直奔粉腮。
不行,我不能倒下去,这可能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我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一个……一个连电灯都没有的鬼地方?是的,一定是……我得想办法回去,妈妈还在等我呢……
不断的为自己打着气,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嘉,你说你是个……是真的吗?”
“那你是不是要验明正身!”阿嘉一揩鼻涕,理直气壮站起来就要解裤腰带。
“行了行了……”新燕红霞上脸,“我相信你啦,不用脱!”
这是肯定的,没有一个仆人敢贸然脱掉小姐的衣服,只能建立在这样的原因上,才能说得过去!
“你伤得重不重啊!”
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这小子被揍后肿得宛如猪头的脸,她啼笑皆非,扑哧一乐。
“少爷,我们回家吧!”阿嘉可没心思发笑,哭丧起脸央求道,“你摔得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老爷会揍死我的;再说,再说咱们兜儿里……没多少钱了……”
少爷?老爷?太监?摔得……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看着这小子充满诚挚的苦瓜脸,新燕陷入了深度的思索,但是她深深的知道,她现在思绪无比的清晰,只是处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的确在旁人眼里就显得一切都不记得了……
莫非我……真的到了一百多年前的社会……到了这家伙口中所说的“光绪24年”?!
自然而来的恐惧与慌张,却逐渐被好奇所替代。
新燕就是这样一个刨根问底的女孩,越是离奇的事,她越有兴趣去探个究竟。
既然,我“摔”得什么都不知道了,那么我何不来个顺水推舟,假装糊涂查清问题的根源,再作回去的打算呢……
仰头一看不住啜泣的阿嘉,回想起这忠实的奴仆舍命救主,再看那一身被自己揍出的伤痕,善良的新燕忽地泛出了不忍。
蘸上药水,她轻轻擦拭着阿嘉眼角的淤血,感动得阿嘉一把鼻涕一把泪。
“对不起啊阿嘉,我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爷你会好的!”阿嘉眼噙热泪,“阿嘉不怪你,只要少爷没事,阿嘉就是没了性命,都很开心!”
这一夜,主仆二人聊到了雄鸡啼鸣……
通过详细的询问,新燕几乎掌握了全部关乎碧海山庄一家子的情况,包括钟家千金生活习性,喜好性情,细到家人间彼此的称谓,乃至钟少爷爱用左手甩出响指自鸣得意的习惯,她都一一铭记在心。
看着打起呼噜沉沉睡去的阿嘉,新燕始终不敢相信置身在十九世纪末的江西省会南昌市,因为这一切来得没有丝毫的前兆,即使相信亦很难一时间去适应。捂撑着贴上药膏的腰肢,她很希望在四下找出一件哪怕小得只有电池那么大的东东来反驳,可是折腾了一天,她的所见所闻告诉她:
现在所在之地,无论人文还是科技,都距离公元21世纪,实在太过遥远了……
碧海山庄依山傍水,风景优美宜人,这里湖光山色,百花争艳,让夏季的黄昏犹为美丽。当斜阳将金色的余晖铺缀到此,形成一派“万山红遍,群林尽染”的壮美,华丽气派的碧海山庄更显壮美!
在山庄大门前下马之时,仆人已经掌灯。
果然是将门府第,好气派呀……
新燕被这番景物所陶醉,更被两座威武的石狮所震撼,心里感叹个没完。
“我的儿哪!!你可想死娘啦……呜…………”
腰带还没阿嘉给拾掇好,自庄内就奔出一位五十开外的妇人,哭喊着把新燕搂进了胸怀……
新燕大气不敢出,因为“冒牌货”很容易暴露,只得唯唯诺诺被钟夫人携手到了内堂,却见一**宇轩昂、发须黑白参半的男子,稳坐在虎皮太师椅上,目不转睛看住母女二人近前来。
在华灯齐上、亮若白昼的内堂中,新燕这才看清了“父母”的长相。将军就是将军,年近六旬的老总兵,没有丝毫年迈而致的佝偻驼背,一双剑眉直插双鬓,虎目中精光闪烁,让人不寒而栗;而母亲却让新燕吃惊不小,与其说自己同这夫人是一对母女,倒不如说是一双姐妹,除了眼角那无法掩饰的鱼尾纹,暴露出她已年过半百,其他地方倒真与新燕宛如一个模子给拍下来的……
“我和你爹都听说了,唉……”钟夫人心疼的抚着她的脖子,“儿哪,你还记得娘吗?”
妈妈……
新燕眼中忽然有了母亲的影子,想着就这样不明不白离开含辛茹苦的母亲,身处一个陌生的时代,她眼中渐渐有了泪水。
“哭有啥用!!”
钟壁怀发出一声洪钟般的怒吼,烦躁的一拍桌子,健步走向早已吓得蜷缩成一团的阿嘉——而新燕一见情势不对,猛地离开母亲的怀抱,朝这个小太监奔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