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依旧阴沉,稀疏的雨滴缓缓落到他的头发上,打湿了发丝,顺着额头流淌过他还算英武俊朗的脸上,最后沿着他小麦色的胸肌和躯干流到地上。十几年没有洗澡了,只有每次下雨的时候他才能冲个痛快,所以他并不排斥雨水浇透他的全身,唯一让他感到烦躁的是饥肠辘辘的肚子。以前每隔三天会有武卒给他端来踺子牛的大肉块和半只肥羊,刚开始武卒颤巍巍的将盘子远远扔过来就一溜烟跑了,有时候武卒扔不到地方自己就只能用脚勉强勾过来在石头缝里用手捡着吃,囚禁他的只是腰间的铁罩,他的双手双脚和全身还有小块的移动空间,连续从沾满土的肉里吃了一个月的小石块之后,在武卒送饭的时候沉默了一年之久的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他告诉武卒如果再这样扔下盘子就跑,等自己那一天从山上下去就用胳膊夹碎他的脑袋,全身被白钢包成铁桶的武卒直接扔掉盘子就跑了,在饿了七天之后等每隔十天给他讲课的教书师傅来给他上课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后来可能是老头子给东王汇报之后,武卒开始用长戈将盘子缓缓推到他面前,教书的老头子可能是唯一帮助过他的人了,自己很快对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后来老头子站在他面前给他念叨礼仪宗法、治国理政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他开始怀念起总是打翻他食物的武卒来了,絮絮叨叨的教义简直让他头都要裂开了,他曾经威胁、咆哮、怒吼、捡起石块扔那个老头子——虽然每次都被跟在他身后的巨盾兵挡住石头,老头子面无表情紧闭双眼,只是讲他的所谓道理。就这样抗争了八年,他用自己的方式成长了八年。他开始妥协,开始习惯,或者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将这些人的尸体挑在自己那把重戟上招摇过市的机会。二十天了,二十天过去了,还是没有食物,一年多以来教书的老头子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甚至不来了,这是唯一能够安慰他的事情,他的伙食也越来越漫不经心,烤的半生不熟的牛肉,滴着血水的羊腿,这些他都已经接受了,对于他来说食物只是食物,他只需要那些动物的尸体填充自己的身体,养育自己的生命。最后一次是二十天前刚刚宰杀的公牛,尸体在深秋的天气之中冒着热气,血水在他脚下汇聚成一个小血泊,靠着那头牛他活到了现在,给他抬来食物的武卒肃穆庄严,甚至一点也不怕他,只是用充满深意的眼神看了看他和他身后的柱子。此刻他想不了那么多,山下这几天那么闹腾,黑烟阵阵,想必又是在筹备冬天的节日,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再次低下头,左手提起那颗早被他啃的干干净净的牛头,不舍的吮吸起来。突然,天好像黑了,自己头顶这么一小块地方突然阴暗了下来,他警觉的抬起头张望,一股浓重的腥臭味瞬间淹没了他。
他抬起手臂,透过指缝他看到一个巨大的怪物,这怪物随即收紧了肋下的双膜,像人一般站在了自己左边的石柱上,然后一跃而下,俯冲到他面前将自己扔下的牛头用粗壮的后腿抓住,令他感到吃惊的是这个家伙张开夸张的大口将牛头一口咬成两半,然后伸出前爪按住牛头,用右手的爪子上最长的指头将伸进裂开的牛头之中挖出牛骨髓放进了自己嘴里,他似乎吃的津津有味,甚至吃到一半吐出来再次吃进去,反复好几次之后一脸享受的将牛头扔到了一边。乘着这怪物吃东西的时候他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个家伙,墨绿色的身躯,四爪着地,腹部奶白色,三角形的头颅上有两双大耳朵,活脱脱一个人形的大蜥蜴。这家伙吃完牛头之后将视线转移到了他这边,人形蜥蜴脸上流露出享了受美食的欣喜,四爪蹬地向他飞奔而来,他来不及多想,飞身闪到一旁,刚才那一瞬间他看清楚了怪物半米长的尖爪和上面纠缠不清的人发,这个丑的令人作呕的家伙,看来也喜欢吸食人的骨头。人蜥戈兰德尔灵敏的扭过身子,狠狠的将前爪向他打来,被锁链控制他只能勉强躲过这一爪,在胡乱抵挡了一会之后,人蜥狡猾的发现了他身后的锁链,机敏的一跃飞过他的头顶,前爪向他抓去,他本能的向后一跃,身体却被狠狠的向前拽了回来,这狡猾的家伙在伸出前爪勾他的同时用后腿狠狠的向后拖了一下铁链,他猝不及防的向前飞去,人蜥干脆放弃了前爪,直接用嘴来接他,难闻的恶臭几乎快让他窒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抬起左脚,狠狠的踢到了人蜥的下巴,将它踹飞了山崖。他可不想死在这么一个恶心的家伙手里。正当他站在地上望着怪物掉下去的地方发愣的时候,身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他急忙转身左脚蹬地向后退去,可还是被人蜥粗壮的手臂拍飞到了中间的石柱之上,他忘记了这家伙还有飞这一招,人蜥略显得意,他要吸干这个让他受伤的家伙身上的每一处骨髓。迫不及待的飞奔到石柱下面享用美味,他倒在石头堆里拍拍身上的灰尘,骄傲大意会送掉自己的生命,也对这个狡猾的家伙产生了兴趣,这家伙勉强算是对手,他以前的日子每天都是在这样快乐的生活中度过,直到自己被囚禁,快乐的日子才一去不复返,这个不知名的家伙身形是自己的两倍,力气也是自己遇到的对手中的佼佼者。等到人蜥飞奔到石柱下面,他早已不见了踪影,正当人蜥展开双膜准备飞到空中查看动静的时候,他在石柱背面一把揪住了即将离地的怪物的后腿,粗壮的爪子上缠着一件翠玉吊坠,这几年给他送饭的武卒脖子上一直挂着这玩意。想到这里他暴怒了,自己饿了这么多天原来都是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畜生害的,人蜥察觉到了后腿被人抓住,瞬间翻过身子用后爪拍来,锋利的钢爪稳稳的扎在了他巨树一般粗壮的手臂上,没有人蜥所期待的流血和惨叫,它的利爪根本就只是在他的胳膊上挠痒痒,人蜥这才明白究竟谁是怪物,极力想挣脱束缚,但是为时已晚,他孔武有力的双臂左右开撕,人蜥活活裂成了两半,发出了嘶哑的哀嚎。满天绿色的血沫从高空落下,他的肩膀感受到了一点烧灼,这怪物的血液竟然有这么强的腐蚀力,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伤害,正是因为他深不可测的力量和无法被伤害的躯体让他成为了众人眼中的怪物,他猛然警觉到身后的铁链有些松弛,转过身去原来刚才那怪物血液挥洒到的地方已经被腐蚀为数百个半米深的大坑,就连铁链和石柱也受到了侵蚀,他深吸一口气,左手用尽全力一扯,石柱摇摇欲坠,他兴奋到了极点,全身上下的肌肉鼓荡起来,大吼一声,奋力一挣,铁链和石柱从中间断开,终于,终于,八年的囚禁,孤独的生活,困兽一样的无趣的日子结束了,自由,自己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在这一刻实现了,他疯狂般的捶打胸口,终于,我又来了,脚下这个两半的怪物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它破坏力极强的血液竟然能够帮他做到自己八年来每天尝试的事情,虽然自己被烧伤了一点,但是很快就会恢复,中部的那些家伙打造的东西注入不知道什么力量,用不起眼的锁链和石柱困住他,他要像十年前那样,这次他的力量增长的百倍千倍,他要屠尽这让他痛苦的座王城,毁灭他,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享受来自儿子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