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应该是爱他的吧,不然怎么会那么喜欢管他?
高一的时候他跟同学打架,她还冲出来拦在他身前保护了他。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算什么?
可他们确实没有确认过关系,没有表白的爱情,就像没有领结婚证的夫妇一样,始终欠着一个名分。
不要说法律保护了,现在以他和薄荷的关系,道德保护都不存在,如果薄荷真的一气之下不要他了,他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吹鸡眼前的设备突然“砰”的一声,然后冒出了缕缕白烟,同时警报铃声响了起来。
九饼屁股压着转椅,往后退了退,诚惶诚恐,不知道吹鸡是不是又要搞一次爆炸。他退出吹鸡的视线之后,就起身想跑。
吹鸡却很兴奋地在门口抓住了九饼,“你看!我成功了!”
九饼抠了抠耳朵,确认“嘟嘟嘟”的警报声还在,便怀疑地说:“真的成功了吗?那为什么警报器会响?”
“不要在意那些细节!”吹鸡打开前面玻璃器具的盖子,更多的白烟冒了出来,白烟散尽之后,里面出现了三支试管,试管里是颜色十分诡异的发光液体。
九饼看着那些像演唱会回收来的各色荧光棒搅和成的液体,内心恐惧,“这是什么啊?”
吹鸡满怀骄傲、神秘兮兮,“我叫它‘魔鬼之泪’,喝完之后,你可以看见另外一个世界。”
于是,路上的行人全都发觉了他是个神经病,见人就抱、见人就亲,于是看到他十米开外就开始闪闪躲躲。九饼伤心极了,每个躲着他的“薄荷”他都拼命去追,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躲他。
他追着追着就跑进了操场,发现操场上也都是“薄荷”,就一个一个地去追、一圈又一圈地跑,像是夸父追日——不知疲惫。
操场上被变态惊扰的女孩子们尖叫声此起彼伏。
蹭滨海大学网球场的夏天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暗暗地想,这小子不会是失恋之后疯了吧,简直像个花痴,不过体力是真好啊,起码跑了二十圈了,还是游刃有余,看来她还是太小瞧他了。
夏天的同学裘小乐顺着夏天的目光看了过去,就一副被雷到的样子,“那人在干吗?怎么到处抱人、亲人,好恶心啊!”
夏天挥了下球拍,“不要随意评判一个你不认识的人,也许他有你想不到的苦衷。”
“能有什么苦衷?”
“失恋算不算苦衷?失恋的人经常会做出来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儿吧?”
裘小乐将球打回去,“你都没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失恋是什么样子的?”
那枚绿色的球旋转着直到眼前,夏天都忘了挥球拍去接或者躲避,所以正中眉心,然后她就倒了下去。
裘小乐连忙跑到她身边,“你还好吧?”
夏天望着蓝天,心里突然升出了无限的好奇……失恋?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为什么会让一个人失常变成神经病?她十分想要体会。
裘小乐急得快哭了,“你快说话啊,要不要叫救护车?”
夏天伸手,接住一片树上落下来的绿叶,微微地笑道:“我想谈恋爱了。”
她从地上爬了起来,就发现九饼已经从操场上消失了。
九饼不是主动消失,而是被好几个警察连拉带捆地拽了出去,操场上的同学报警之后,刚开始来了两个警察,可是他们刚靠近九饼,就被九饼牢牢地抱住了,九饼更是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直接扑倒了左边的警察大叔,嘴对嘴地亲了上去。
大叔使劲儿推开他,“呸”、“呸”了两口,九饼还是不满足地朝他扑来,大叔又惊又气,想拔枪,幸好他的同事按住了他的手,“就当是人工呼吸,淡定淡定,你拖他一会儿,我去叫增援。”
大叔一边跟九饼纠缠,一边冲着那个逃跑的同事大声骂道:“喂!你怎么这么不讲义气!”
增援来得很快,于是六个警察,团团围住见谁都想抱的九饼,把他带出了操场。
九饼被一堆“薄荷”包围着,开心到飞起,一会儿捏捏左边“薄荷”的小脸蛋,一会儿亲亲右边“薄荷”的小嘴唇。
谁都不愿意靠他最近,大家推推搡搡,结果每个人都被九饼温柔地抚摩或亲吻了。
警察们都快疯了,个个恶心得要吐,要不是怕被人投诉暴力执法,真的想狠狠抽这小子一顿。
九饼被带回了警局,为了防止他骚扰更多的警察,于是把他关进了单独一间羁押室,然后叫医生给他注射了一支镇静剂。
九饼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听见有人喊他:“赵玖秉,有人来保释你了。”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不想理,翻了个身继续睡。
结果身上就狠狠挨了几下,他瞬间惊醒,就看见薄荷气急败坏地拿包包在打他。
“赵玖秉!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到底要搞多少事情?炸宿舍就算了!你还要变成学校的色情狂?你还性骚扰警察外加袭警?为什么我就要一直替你操心!”
九饼完全不记得刚刚发生过的糗事,一脸懵懂地问:“我……我做了什么?”
“你别跟我装失忆!”
“我真不知道。”
薄荷对他真是无话可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感激地看向旁边的麦子,“还好有学长,不然我不知道要怎么保释你出来!”
麦子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嘴角带着弯弯的笑意,“没关系啦,学妹你不要这么客气,也不要再怪九饼了,我想他也是喝醉了一时糊涂了吧。人没事儿就好,九饼你能走吗?要不我开车送你们?”
薄荷气呼呼地说:“不用!让他走路回去!清醒清醒!”
九饼见薄荷比白天更生气了,不想再惹她,就对麦子说:“你帮我送薄荷回去吧,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
“我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薄荷发完火,又叹了口气,“九饼,你都上大学了,该长大了,不要这样一直让我担心。”
麦子不想让他俩一直吵下去,就对薄荷说:“那我们走吧!”
薄荷点点头,跟麦子一起往外走去,忽然又转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还有!紧急联络人不要再写我的电话号码了!”
九饼自从醒来,就一直被薄荷凶,心里有点儿难过。他呆呆地愣在原地,有个警察过来喊他:“赵玖秉,你的保释手续都办完了,你可以走了。”
九饼麻木地站起来,那个警察却刻意“咳嗽”了一声,九饼回头看他,却完全记不清他是谁了。
他紧张地问:“是还有什么事儿吗?”
警察说:“刚刚来保释你的那个女孩子就是你喜欢的女孩子吧!”
“嗯。”
“小伙子,技术不错,再接再厉,一定能成功。”警察大叔说完,脸还诡异地红了一下。
九饼不懂他什么意思,就被他推出了警局。九饼走在警局外面的路上,步伐颓废得要命,忽然肩膀左边被人拍了一下,他朝左转头,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他把头扭正,就看见了夏天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九饼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两步。
夏天鄙视他,“看见美女就跟看见鬼一样,你怎么做色情狂?”
“我到底做了什么事?你们都要叫我色情狂?”
夏天把手机递给他看,全都是他下午变态地到处抱人、亲人的视频。
九饼无地自容地捂住了自己的脸,“Oh...my...god...”
夏天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大的口吻,“小兄弟,人生的路还长,出糗嘛,出着出着就习惯啦,所以安啦,不要放在心上啦!”
“我是被人害的,好不好!”
九饼想起来那不明液体,马上给吹鸡打电话算账,结果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吹鸡弱小、可怜又无助地说:“九饼,你在哪里?可不可以来郊外接我?我被一群小白鼠追着跑了二十公里。”
“你活该!”
九饼挂了电话,就听夏天问:“你跟薄荷姐姐是不是出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
“我刚在这儿看见她跟另一个男生走了,那男生长得蛮帅的呦!”夏天上上下下打量九饼,“而且你的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失恋!”
九饼长长地叹了口气,“她可能真的因为我推开她伤心了。”
夏天好奇地问:“那你还要喜欢她吗?她已经背叛了你,你还要喜欢她吗?”
九饼很不高兴地说道:“她没有背叛我,她不理我是因为我不争气,她骂我是因为在意我,所以请你不要诋毁她。”
夏天歪着头看他,“你这个人,真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夏天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没事儿了就跟我回家吧!”
麦子开车送薄荷回学校,薄荷一直不说话。麦子觉得气氛很僵,便开口说:“你别生气啦,我觉得你男朋友人还是不错的,你好好跟他说,他应该都会听你的。”
“我没有生气,而且他不是我男朋友。”
麦子一阵窃喜,却不表现出来,“是吗?我以为你们感情很好,你那么紧张他……”
“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但是就……差那么一步,走不到男女朋友,我想了很久为什么,今天终于想通了,原来是因为他一直没有长大。”
“那就更不应该为了还不够格做男朋友的男人生气。”
薄荷再度绷着脸否认,“我没有生气。”
麦子笑了,“明明就是一副生气的臭脸,还说没有生气。”
车内的气氛稍微轻松了点儿,薄荷也附和地笑了笑,然后感激地说:“对不起,还要叫你来帮我,警察通知我的时候,我心慌意乱,又不想通知他系里的老师,免得万一被记过,所以就想到了你……”
“没事儿没事儿,我很乐意帮你的忙,而且我很谢谢你在心慌意乱的时候会第一时间想到我。”
薄荷赶紧解释,“我们刚来滨海,我认识的靠谱儿的人只有你一个。”
麦子更高兴了,“哈哈,我又要谢谢你认为我靠谱儿。”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薄荷脸涨得通红,越解释越显得心里有鬼。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啦!不过你脸红的样子真可爱,昨天晚上也是这样。”麦子眼神越发炙热,“等下你有事儿吗?”
薄荷看向车窗外,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笑意,“没什么事儿。”
“带你去个地方?”
薄荷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麦子加速,将车子开上了盘山公路,有海的地方就有山,滨海最高的山是松山,在山上看滨海夜景简直一绝。
果然薄荷看到星光一样璀璨的灯火,就激动起来,“哇!好棒!”
麦子走近她,站在她身边,偷偷看着她的侧脸,微笑着说:“这是我的秘密基地,我如果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一个人来这边看看,看看这世界有多大,我自己多渺小,这样我就会平静下来。”
薄荷哀叹一声,“你看,九饼永远不会这样想,他就像个小孩儿,莽撞冲动,永远令人担心。”
“九饼在你心里很重要吧。”麦子有点儿落寞地说,“他人都不在这里,你还念着他。”
薄荷矢口否认,“才没有。”她知道自己一晚上都在口是心非,但是很奇怪,她就是不想在麦子面前承认自己在乎九饼。
麦子闷闷地说:“我有点儿忌妒他。”
他声音很小,薄荷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什么?”
麦子望着一片灯海,又望了望薄荷,越发觉得她光彩照人,便忍不住说:“我也想在你心里有个位置。”
这句话十分直白,薄荷吓了一跳,顿时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眼神里写满了防备。
麦子知道自己吓着她了,就想走近一点儿安慰她,可薄荷却更加惊恐地朝后退去,眼看她就要掉入荆棘丛中,麦子连忙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带回了安全地带。
薄荷却用包包打开他的手,原地蹦了起来,然后拿纸巾擦了好几遍被他碰过的地方。
“薄荷……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麦子表情黯淡下来,薄荷竟然这么讨厌他?被他触碰就像是被什么致命病菌触碰一样?
薄荷慢慢平静下来,就看见麦子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眺望着夜景,表情很受伤。
她有一点儿过意不去,便走过去,坐在麦子身边,解释道:“对不起,我对男人过敏,不是针对你。”
“过敏?”麦子很好奇地问,“可是我看你对九饼就不会?”
薄荷苦笑,“因为他陪我看到我妈妈的秘密,那天之后,我就开始过敏。”
麦子惊讶地望着她,忽然又燃起了希望,“薄荷,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等哪天你可以对我不过敏。”
薄荷的耳根红了起来,她支支吾吾,“不……不必了……我这个过敏症没办法治……”
麦子却坚持说:“薄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除了九饼,这世上还有很多好男人,你值得好好被爱、好好被呵护。”
他说得十分真诚,薄荷看着他眼眸里自己的倒影,心越发跳得快了起来。
九饼跟夏天回家的路上,顺路把他和薄荷之间的故事全都说给了她听。
“我发过誓我一定要一直守护着她。”
夏天翻了个白眼,“对于女生来说,喜欢的人在身边才叫守护,不喜欢的人那叫骚扰。”
九饼自信满满地说:“薄荷当然喜欢我。”
夏天无语,“你被阿杰、吹鸡双重打击之后,还没明白过来吗?你以为的世界不一定是真实的世界,所以你以为薄荷喜欢你,薄荷也不一定是真的喜欢你。”
九饼想了想今天一天的经历,哭丧着脸,“那我该怎么办呢?薄荷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呢?”
夏天古怪地看着九饼,“你该不会从来没有表白过吧?”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我以为……”
“又是你以为!”夏天真是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着什么,“你真的没救了,你喜欢人家要说啊!你一直不说,她就一直装傻,真不知道你们怎么能这样相处。”
夏天深深叹了口气,这个赵玖秉真的是有够傻的,轰轰烈烈地说要守护别人,甚至为了她转系去读一个前途未卜的新系,可原来只是一个备胎而已。
“可是这很奇怪,我们已经很熟了,她会不知道我的心吗?”
“人家为什么就必须知道你的心?”
九饼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她是薄荷。”
“好,那你有没有想过,她知道你的心,但是却不承认你是她男朋友,是因为什么?”
九饼没有底气地说:“可能她最近生我气了……”
夏天抱臂,鄙视地打断他,“让我从女人的角度来回答你吧!有两种可能,要么她把你当个好用的备胎,要么她觉得你没种,连个正式的表白都没有就想生米做成熟饭。”
九饼立马反驳,“我才不是!而且薄荷也不是那种人!”
“是不是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你表白,也有两种可能,要么她答应你,你俩名正言顺在一起皆大欢喜,要么她拒绝你,那么就可以证明我说的没错,她就是拿你当备胎。”
九饼听到这两种可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了上来,他全身心抗拒,“我不要试!爱情经不起测试!我明天就去跟薄荷道歉,她一定会原谅我。我说要守护她一辈子,她对我也很特别,我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可以碰她的男生,难道这不算认定了彼此吗?”
“赵玖秉同学,既然你说得这么笃定,那你现在在伤心什么?”
九饼的脸沉了下来,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没种,也为了证明薄荷没有拿他当备胎,九饼下定决心去告白。
他一脸可怜地看着夏天,“表白……要怎么做?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表白?”
夏天眼睛一亮,拍了拍胸脯,“交给我吧,不过我要收取一定的策划费和道具费。”
已经豁出去的九饼很大方地说:“没问题!”
第二天,夏天让九饼找几个帮手,在男生宿舍的天台集合等她,九饼就找了阿杰和吹鸡两个,一听他要表白,这两货一个推掉了约会、一个取消了实验,兴高采烈地要来见证奇迹的时刻。
“我说,你怎么想通的啊?哥那么劝你,你都不听。早就跟你说过,对待女人,就要精准定位,一击即中。”阿杰伸出手握了个空拳,递到九饼跟前,“然后她就成了你的囊中物,成了你怀里的小绵羊。”
吹鸡不屑地说:“理论知识倒是挺丰富,这一年我也没见你抓到过什么小绵羊。”
九饼指着阿杰,“他不是说他是‘滨海……’吗?”
吹鸡不齿地盯着阿杰,“你骗学妹就算了,连学弟都骗,你还是人吗?”
阿杰冲过去作势要打吹鸡,两个人滚成一团,九饼去拉架,渐渐就变成了三个人滚成一团。
夏天打开天台的门,就见到了这么一幅不堪入目的画面,立马嫌弃地喊道:“赵玖秉!如果你改主意喜欢男人了,我就不帮你表白了,再见!”
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三个人同时停了下来。
阿杰指着夏天,“啊,‘枣道饼铺’老板的女儿!”
“你也去我家吃过饼?”
“没有,是我弟,我弟经常去。”阿杰对小萝莉没什么兴趣。
吹鸡却眼发直了,“你们都认识啊?怎么没有人给我介绍一下!”
九饼简单地说:“她叫夏天,现在跟我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同居?”吹鸡抓狂,“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这个小精灵一样的女孩儿竟然是九饼的室友?早知道他就不该和阿杰一起租房,他应该去和九饼合租!
“你不要多想,我跟她睡一间屋,但我们没有怎么样。”
吹鸡抓着头发咆哮,“睡一间屋?太过分了!你真不是人!你都跟别人同居了,还要跟薄荷表白?”
阿杰玩世不恭地转着钥匙圈,猥琐地插嘴:“朋友嘛,当然是越多越好。”
其余三人一起吼他,“闭嘴!”
他被吓得捂住了嘴,委屈巴巴地退到了一边。
夏天把抱着的东西扔到地上,然后说:“这气球和花虽然是二手的,是我从商场捡的,但是也要算钱。”
吹鸡连忙掏出几张大钞递给夏天,“都拿着,为了我兄弟,钱是小意思,事成以后请你吃牛排。”
夏天眉开眼笑地把钱收进了钱包里,“反正我们大家都是为了九饼,我想到一个出奇制胜的告白方式,我们先在楼梯间standby,九饼会以英雄的姿态出现在最高处,然后当着全校所有同学的面儿,宣告他对薄荷的爱。”
三个男人都没太听明白,眨巴着眼睛看着夏天。
夏天摆了摆手,“反正待会儿你们就懂了,九饼,Are you ready?”
九饼点头,像是要去解救公主的骑士一样,表情庄严肃穆,“Always ready!”
阿杰问:“那我们呢?”
“你们背负着一个很重要的任务,绝对不能搞砸。”
夏天看了一下天台,对九饼说:“去那个水塔上面,那里是最高点,你只要站在那里拿着这个喇叭,大声地说出对薄荷的爱就可以,浪漫和情调由我们给你搞定。”
阿杰吐槽,“可是他这样很像综艺节目里那个天台告白啊,那个告白的成功率超低的。”
夏天扭头恶狠狠地瞪他,瞪得他举手投降,“当我没说过。”
九饼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水塔上面,站在那里朝下看了一眼,就开始手脚发抖,真的好高啊!他一边打哆嗦,一边给自己打气:赵玖秉,你不可以再做孬种!要勇敢!要一鼓作气!
他闭上眼睛,默默在心里演练了一遍夏天给她的策划案。他要先大喊三声“薄荷,我喜欢你”!肯定能吸引女生宿舍的注意,然后窗户一扇扇打开,有几百人见证他的表白,薄荷会被舍友拉到窗边,大家都会羡慕她。
他要对薄荷说:“薄荷,从我12岁第一次跟你说话,我就深深地被你吸引。这么多年来,我眼里就只有你,你的笑容充满了魔力,我想要对你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一定会对你很好,比现在更好,让你每天都像在过情人节,请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根据夏天昨晚跟他眉飞色舞讲的剧本,女生们在这个时候最容易起哄了,全栋楼都会催促薄荷:“答应他!答应他!”
为了搞气氛,这时候在他的身后将会冉冉升起由吹鸡和阿杰一同控制的巨型粉色心形气球,上面挂着一条长长的横幅:薄荷,做我女朋友好吗。
气氛达到高潮,薄荷就会娇羞地点头,在大家的鼓掌声和欢呼声中,往楼下跑,而这个时候,他就要拿上夏天准备好的鲜花,光速冲下楼去,然后刚好在薄荷跑出女生宿舍的一刹那出现在她面前,抱她、吻她、扑倒她……有情人终成眷属。
九饼睁开眼睛,问夏天:“我什么时候开始?”说实话,站在全校最高处真的好恐怖。
夏天看准备得差不多了,就说:“现在开始吧!”
终于到了实战的时刻,九饼拿起了喇叭,清了清嗓子,大喊了一遍“薄荷,我喜欢你”,却没有听见喇叭扩大的声音。
他把喇叭拿起来捣鼓,“什么玩意儿啊!关键时刻掉链子!你能不能给我争气点儿,我管你叫爸成吗?爸……爸爸……”
喇叭很给面子地好了,于是整个学校都听见了有人在天台上喊爸。
九饼要的效果达到了,不仅整个女生宿舍,连男生宿舍的人也都纷纷探出头来,好奇这个神经病在哪儿。
见观众已经到齐,九饼赶紧表白,“薄荷……”
空气中却响起了比九饼更大的声音:“游泳、健身,了解一下,五折办卡,再送铅球……”
健身房的宣传车呜啦啦开过去,九饼的声音被盖得一丁点儿都不剩,阿杰跑过去跟他比画,意思让他再说一次,声音再大一点儿,九饼比了个OK的手势。
“薄荷,从我……看到你,我就……你……我真的很……请……好吗?”
九饼很用力地嘶吼,但是很不凑巧,这时候正好一台飞机从他头顶飞过,巨大的噪声掩盖掉了他所有的声音。
阿杰忍不住又吐槽,“你看,我就说了吧,天台表白不是一个好主意,这么不吉利……”
夏天抽出一枝玫瑰,威胁阿杰,“多干活儿、少说话,否则我把这朵花全塞到你鼻孔里。”
阿杰赶紧闭嘴,跟着吹鸡一起把巨型气球挪到了水塔后面,只等着夏天一声令下,就放飞这爱情的希望!
九饼再接再厉,又开始嘶吼,“薄荷!我真的很……”
楼下有女生问朋友,“这人是不是有病?为什么一直在天台喊爸?”九饼的普通话不标准,再加上喇叭变声,薄荷听起来也很像“爸爸”。
“就是!有病吧!好像前几天还在操场上乱抱人呢!”
九饼声嘶力竭,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成了神经病,情绪已经到了最高潮,他就不信,这次还能有什么事情能阻挡他!
结果“砰”的一声巨响,从学校的另一头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女生宿舍有人大喊:“生物系实验室爆炸啦!”
所有的人都一哄而散,跑向生物系,没有人管楼上的神经病在干吗。
吹鸡望着远方爆炸的浓烟,惊慌大喊,“我的实验室啊……”
他扔下气球就往实验室跑。
失去平衡的气球立刻东倒西歪起来,阿杰被带得踉踉跄跄,“喂喂喂!吹鸡!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
阿杰一个人拉不住这巨型气球,夏天想赶过来帮忙,已经来不及了。气球腾空而起,阿杰没来得及松手,就被带上了天。
气球没有垂直向上,而是往后飘了飘。
阿杰腿在空中蹬了蹬,没有够到地面不敢松手,再低头一看,底下已是几十米的高空。
他哀号道:“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我就说天台告白不吉利嘛!”
远远离去的气球,横幅上写的却是:“枣道饼铺”找到爱情,本告白由“枣道饼铺”冠名赞助。
夏天算盘打得贼精,她想利用气球既替九饼表白又给饼铺做宣传,一举两得。
可是现在,一切都搞砸了,渐行渐远的阿杰和气球让夏天急忙往楼下跑去。
九饼对这一切一无所知,还是声嘶力竭地大声告白,但他每次表白都会被闻讯赶到的救护车、消防车等各种声音淹没。
他累得差点儿从水塔上摔下去,好不容易安全着陆,拿出手机一看,夏天五分钟之前就传了一条微信:听说薄荷不在宿舍,和学长出去了。
九饼瘫坐在地上,欲哭无泪,他难过地想,这一切都是天意,他和薄荷大概真的有缘无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天又回来了。她看见九饼颓废的样子,就爬上了水塔台。
“这里风景真好,站在这里表白感觉应该很不赖。”
“她没听到有个屁用。”
夏天安慰他,“表白的重点是说出自己的心意吧,有没有被听到或是能不能被接受,也不一定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吧!”
九饼没有说话,心思沉重。
夏天忽然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朝着天空大喊:“‘枣道饼铺’赚大钱!”
九饼白她一眼,“你是白痴吗?又不是许愿池。”
“可是喊出来很舒服。”夏天又以同样的姿势,朝着天空大喊,“学长,炸你一脸屎!”
九饼蒙了,“这是什么意思?”
长着一张萌系少女脸的夏天调皮一笑,“这是我专属的脏话。”
“还真是又脏又蠢。”和夏天的气质一点儿都不搭边。
“你管我,喊了舒服。”夏天大声地喊,“炸你一脸屎……哈哈哈,喊这个真的超爽的。”
看夏天喊完后脸上舒展的笑容,九饼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天就过来拉他“站起来!”
“干吗?”
“站起来!我好想跳舞!”
“神经病,这么高跳什么舞!”
夏天不管他说什么,直接过来拉起了九饼的手。
九饼拗不过她,只好随她一起摆动身体,夏天跳的是她在饼铺经常跳的舞,不断地旋转、扭腰,运动量非常大,九饼被她带得东倒西歪,但是身体却活动了起来,心里的难过随着汗水在慢慢蒸发,感觉浑身轻松,于是越跳越疯,越跳越起劲儿。
两个人筋疲力尽之后,大汗淋漓地躺在天台上。
夏天说:“九饼,你可不要放弃哦!”
“放弃什么?”
“不要放弃表白,不要放弃薄荷。”
“为什么?”
夏天抬眼望天,没有说话,她没有告诉九饼,因为他让她看见了爱情的样子,所以她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忽然九饼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阿杰,他在病房咬牙切齿,“赵玖秉!你欠我半头浓密的秀发!”
“什么意思?”
“来仁爱医院!”
九饼挂了电话,一脸困惑地看着夏天,“阿杰怎么了?”
“哦,没事儿,他上天了。”夏天轻描淡写。
“上……上天?”九饼回头看了看,巨型气球已经不在了,“他被气球带上天了?”
“对啊!免费体验了一把飞屋环游记。”
九饼慌忙从地上站起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要去医院看他。”
“安啦!”夏天淡定地说,“他飘了没多远,就被挂在了一棵树上,消防队员早就把他救回来了,没有伤筋动骨,也没有破皮出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夏天忍不住大笑,“只不过他的头发粘在了树上,粘得太紧,消防员救助的时候只好把他半边头发剃光了,哈哈哈哈哈……”
九饼想了一下那画面,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阿杰那么臭屁、那么风骚的一个男人,现在竟然成了阴阳头!
累过之后,笑过之后,九饼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他看见表白用的花束还在,就拿起来递给夏天,“送你啦,谢谢你。”
夏天抱着花,警觉地说:“你可不要以为送我了就不用付钱!”
“付付付!我肯定付钱!”九饼揉了揉夏天的头发,“小妹妹,你还不到十八,你的人生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等着你去做,你不要每天都钱、钱、钱,好不好!”
夏天瞪他一眼,低下头,闻了闻玫瑰,偷偷地笑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送花,原来收花的感觉这么好,怪不得女孩子们都喜欢花。
她捧着花,高高兴兴地回家。路上碰到裘小乐,裘小乐“哇哇”叫地冲了过来。
“夏天!你了不起啊!竟然有人给你送花!”
“哼。”夏天傲娇地抬起头,“那是。”
“谁给你送的?”裘小乐数着花朵,“应该是99朵吧,很贵的!你的那些小粉丝凑钱给你买的?”
“才不是!是一个长得很帅的男人送我的!”
“我才不信。”
夏天瞪裘小乐一眼,“你这是忌妒。”
“好吧好吧,确实是很帅的男人送你的。”裘小乐抽出一枝玫瑰,闻了闻,“不过夏天,你确定你要谈恋爱吗?你的毕生所愿不就是离开滨海、离开你爸爸的控制,去别的城市生活吗?你谈恋爱了还怎么走?”
夏天的脸沉了下来。
裘小乐趁着夏天分神,手速奇快地抽了二十多枝玫瑰出来,然后逃之夭夭。
夏天低下头,看着空了四分之一的花束,心情更不好了。
她到底在激动什么啊?又在隐隐雀跃什么啊?
这束花本来属于薄荷,薄荷不要,九饼才处理给她的,有什么好高兴的?裘小乐提醒得对,恋爱什么的,在离开滨海之前绝对想都不要想!
夏天站在垃圾桶旁边,想扔掉花又舍不得,送到垃圾桶门口又拿回来,来来回回。
旁边一个倒垃圾的奶奶盯了她很久,情绪随着她手的动作不断起伏,只要她打算扔进去就眼睛一亮,她拿回来之后又眼睛一暗。
最后奶奶实在忍不了了,就跟夏天说:“你到底扔不扔啊?你当你是在打高尔夫吗?”
看见有人在觊觎自己的花,夏天立马把花当宝贝一样抱在了怀里,气哼哼地说:“关你什么事儿!我乐意!”
说完她就飞奔回家,把花儿插在了牛奶瓶里,七十多朵花儿插了十几个牛奶瓶,整个房间到处都摆放着红色的花朵,弥漫着淡淡的清甜香味。
九饼赶到医院,就看见阿杰正蒙着被子“哇哇”大哭,露出被子的头皮部分正是一边光头、一边黑发。九饼忍住了笑,带着万分悲痛的心情喊了一声:“周成杰。”
“到!”阿杰一听自己被喊真名就条件反射地掀开被子,举起了手,看见来的人是九饼之后,就火冒三丈地冲到了他面前,抓着他的头发想薅下来。
“痛痛痛!你松手!”
“我不松!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至于变成这样吗?这叫我以后出去怎么混?叫我那些妞儿看见我怎么想……”
“我给你买帽子行吗?啊!别拽了!真的很疼!买假发也成!”
“我不要!我要你跟我一样!”
阿杰找护士借了把剪刀,硬是把九饼的头发剪得跟他一模一样。九饼对着镜子扁了扁嘴,抢过剪刀,三下五除二就给自己剪成了光头。阿杰瞅了瞅,突然觉得光头比阴阳头酷得多,就让九饼帮他也剪成了光头。等吹鸡来看阿杰的时候,就被躲在门后的九饼从后扑倒,然后阿杰废话不多说直接上手,也给他剃成了光头。
仨人一齐坐在病床上,背对着门口,顶着锃亮锃亮的光头。
丽花进来吓了一跳,“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仨人整齐划一地转身,指着光头,酷酷地回答:“这……就是爱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