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大人,且慢,请听在下一言!”刘辩迈着小短腿,高声道。
阳球皱眉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小不点,转头对跟上来的狱卒呵斥道:“朝廷重地,汝等岂敢让孺子随意进入?”他师从法家,最讲究的就是法理,玩忽职守是他眼中的大忌!
刘辩不在意他忽视态度,稍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挂着笑意:“在下刘辩,见过阳大人。”
阳球眉头皱的更紧了,凝神看着刚刚到他腰部的刘辩:“刘辩?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他内心嘀咕着,不过有此胆识的孩子想来出身不一般。
“汝是哪家子弟?速速离去,不然休怪本官无情。”阳球开口道。
“臣段颎见过皇子殿下。”没等刘辩答话,阳球身后的段颎就跪了下去,头重重的磕在洛阳狱大牢的地面上。
“皇子?刘辩!”阳球恍然,立刻行礼。“臣司隶校尉阳球见过史侯,适才冲撞史侯,还望殿下恕罪。”阳球说话留了个心眼,表面上依旧是恭恭敬敬,挑不出任何毛病。
刘辩眼睛微眯,阳球的心思他明白,他有些不悦:“阳大人快快请起,辩此行还是有求于大人。”刘辩伸出双手,热情的扶起阳球。
“不知史侯有何吩咐?”阳球站起身,口中依旧没改称呼。
段颎大怒,隔着牢门厉声呵斥道:“阳球,尔胆敢轻慢皇子殿下,尔安敢以汉臣自居!”
阳球脸色稍稍一变,转眼间又恢复正常:“段颎,汝不过一罪臣,何以辱骂本官。”
段颎顿时怒不可遏:“老夫生为大汉之民,死亦为大汉之鬼,汝不过一司隶校尉,安敢藐视当朝皇子,待老夫出去定然治你不敬之罪。”
阳球哑口无言,看了看笑容消失的刘辩,重新拱手低声道:“臣司隶校尉阳球见过皇子。”
刘辩这次没扶阳球,就这样静静过了三息的功夫,才冷淡的道:“起来吧,辩师承大儒何休,并非不通礼节之人。阳大人辱我是小,轻慢天家才是重罪,望阳大人日后多加留心才是。”
阳球捏紧了拳头,又松开,最后低声道:“多谢殿下指点,球晓得了。”
阳球直起身,沉声道:“洛阳狱乃洛阳重地,煞气颇重,殿下金枝玉叶,烦请殿下移步。”说着,对旁边的四名差役使了个眼色。
四个差役面面相觑,王甫对他们来说仇深似海,抓王甫他们愿以死相搏,不过皇子殿下就不好说了。谁不知道当今陛下现在只有一个皇子,而且宋皇后又被废黜,何贵人封后的可能性很大。以后的大汉还能有谁来继承?
“大人......”最为壮硕的衙役迟疑的看着阳球,轻声叫道。
阳球脸色黑了下来,加重了语气:“洛阳狱煞气太重,莫要伤了殿下,还不快快护送殿下出去。”
四人无奈,躬身行了一礼,口中道:“殿下,得罪了。”
就在他们四人伸手时,刘辩身后的人影出手了,剑不出鞘,剑鞘轻点四人瞬间被击退。“尔等欲图不轨?”王越挡在路边身前,严肃的道。
刘辩轻声一笑,稍稍一使劲,王越自动闪到一旁。他慢踱两步,略过黑脸的阳球,来到段颎面前,搀起依旧跪地的段颎,穿过老门轻轻掸去他身上的灰尘枯草。
段颎热泪盈眶,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最后又止住了,最后膝盖一弯再度想要下跪。
刘辩再度扶起段颎,微微摇摇头,轻声道:“太尉无须跪辩,戎马半生,为大汉出生入死,应该是辩跪太尉才是!”
段颎低下头,老泪纵横:“颎对大汉忠心耿耿,得殿下一言,老臣死而无憾!”
阳球沉声道:“球并非质疑太尉之心,不过太尉依附腌竖,残害忠良,鱼肉百姓,罪有应得。本官依法办事,请殿下莫要阻拦。”
刘辩转过身,眯眼看着阳球:“本宫记得你,阳球。”
直呼全名,说明刘辩已经生气了,阳球低下头,哪怕心中不服,也依旧老老实实听刘辩把话说完。
“字方正,渔阳泉州人,累受皇恩,官宦之家。少时习弓马之术,喜好法家之学,性格严厉。郡吏辱母,汝结数十游侠儿,杀吏灭其家,由是得名。”刘辩轻声道。
“汝既师从法家,可否告诉辩,滥杀官吏,并灭其家当以何罪论处?”刘辩冷声道。
阳球凝视着刘辩,冷声道:“球不杀其人,妄为人子,若殿下治本官的罪,可陈书陛下,交由陛下圣裁!”
刘辩看着阳球,突然笑了起来:“令堂受辱,公怒而杀吏;太尉乃大汉柱石,太尉受辱,本宫可否怒而杀公?”
阳球冷哼一声:“段颎罪有应得,依附腌竖,合该一死!”
刘辩轻轻摇摇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阳球:“何为依附?王甫诈传陛下口谕,令太尉收监太学生。太尉忠心为国,误信奸臣,如此也要以死论处?”
阳球语塞,明知道刘辩这是胡说八道也没法陈述。想了想:“王甫诈传口谕一事殿下如何得知?本官为司隶校尉尚且不知。”
刘辩又笑了:“那日本宫进宫,无意间听见王甫密谋一事,当时尚且不知,如今看来,此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阳球嘴角一抽,这种瞎话正当他是傻子吗?这种话真的会有人信吗?“殿下莫要诓我,干扰办案可是重罪,哪怕是殿下也要受罚!”阳球无奈,只能暗戳戳的威胁道。
刘辩大笑起来,这种话吓唬小孩还可以,他已经七岁了,不受吓唬。反正自己是皇子,出面作证,你还敢直接出来和我对线吗?
“若有半句虚言,辩愿任阳大人处置!”刘辩信誓旦旦的道。
阳球沉默了,最后大手一挥:“既然殿下愿为太尉作证,球不敢不从,还不快快放人!”说着,他朝后面的差役呵斥道。
刘辩笑着一拱手,看着段颎安然无恙的走出来,高兴的道:“阳大人慧眼如炬,果然是大汉的栋梁之才,辩在此先谢过阳大人了。”
阳球拱手回礼,口称不敢,只是意味深长的道:“若殿下日后再听到一些奇怪的话,烦请殿下事先告知下官。”
刘辩摆摆手,率先朝洛阳狱走去,身后跟着王越何段颎。
看着段颎被捞了出去,一并被捉的几个小黄门大声哭嚎起来,哀求着刘辩回头。
阳球脸色一沉,朝衙役们一仰头,哭嚎声瞬间变成了惨叫声,棍棒和皮肉交击的声音不断在狱中回荡。
刘辩丝毫没理会身后的声响,那些人的死活和他有何干系?
“多谢殿下搭救!”出了洛阳狱,段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若无殿下,老夫或许已经死在大狱中。”
刘辩伸手将其扶起,认真的道:“本宫虽然年幼,但也知太尉战功,这是本宫应该做的。不过此事过后,太尉当低调行事,留存有用之身替大汉扫平寰宇逆贼!”
段颎抬起头,擦擦眼泪,严肃的道:“殿下如此看重老夫,老夫定当以死报殿下知遇之恩。”
刘辩欣慰的拍了拍段颎肩膀,这一趟没白来,果然是个忠君爱国之人。
“大人,真的要放他走?”阳球默默看着三人离去的方向,身后的随从凑了上来,低声道。
阳球睨了他一眼:“陛下唯一的皇子都出来为他作证,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随从一窒,然后担忧的道:“不过今日受辱,属下担心大人会受其报复。”
阳球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些事他都不在意,唯一让他记在心头的就是王甫的话。宋皇后真的用巫蛊之术谋害陛下?那么多重罪都认下来了,这件事没理由隐瞒啊,难不成是真的?阳球在心中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