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有些惊骇的咽了咽口水,史书上记述的昏庸的汉灵帝竟然还有这样的韬略?实在是颠覆他的看法。
“罢了罢了,不过七岁稚子,老夫说的你能听懂吗?”何休长剑入鞘,神色逐渐淡然。
刘辩拱手,低声道:“何师,今日宫中传来消息,中常侍王甫结怨渤海王刘俚,欲陷之不轨,何师当作何解?”
何休手一顿,转头凝视着刘辩,严肃的道:“这话你不该问。”
许久之后,何休缓缓开口道:“高祖杀白马立誓,非刘氏子孙得天下者,天下共击之。王甫心狠手辣,渤海王殆矣,王甫亦必死。”
刘辩暗暗点头,这和他原先的看法如出一辙。
“王甫日渐跋扈,学生不欲掺和此事,何师以为然?”刘辩开口道。
“可。”何休点点头,再怎么说刘辩也才七岁,在朝堂和皇帝心中的分量不会太高,哪怕出声也遭人忽视,倒不如作壁上观。力微休负重,言轻莫劝人。
“何师......”刘辩迟疑了一下,刚开口就被何休打断了。
“老夫只管教书,朝堂之事莫要再问,皇位之争老夫也不想参与。”何休转过身,态度坚决的道。
刘辩眼珠一转,噗通一下抱住何休大腿,干嚎道:“何师啊何师,何师莫要丢下我......”
何休脸皮一抽,脚下一使劲,没用。刘辩依旧像是狗皮膏药一样贴在脚上,听着刘辩的哀嚎,他脸一黑:“竖子,老夫还没死!”
刘辩死抓着不撒手,恬着脸道:“何师,辩没有你不行,前路漫漫又曲折,何师助我。”
何休咬牙抽出自己的右腿,转眼间左腿又被抱上了,刘辩整个人赖在何休腿上,打死不撒手。
“好了,够了!老夫答应你了!”何休一跺脚,恨恨的道。
刘辩心里一喜,年纪小就是好,再过两年这个办法就不能用了。他麻溜的爬起来,一丝不苟跪下,认认真真的行了拜师礼。“辩多谢何师,日后辩一定大力推行公羊学说,将老师的学问发扬光大!”
何休欣慰的点点头,这个态度还是很好的:“既然你正式拜师,打明日起,你就得认真学习。我那来往人物复杂,以后每天我都会登门教授,希望你好自为之。”何休告诫道。此事非同寻常,落人口实就会生出事端来。
几日后,一个消息传遍了洛阳的大街小巷,洛阳城中世家权贵各个都紧张起来。
司隶校尉府中,一个男人将案几上案牍推翻在地,瓷器碎了一地。
“反了反了!渤海王忠义孝悌,王甫竟敢诬告其谋反!岳丈,此事为何不提前告知我!”阳球暴躁的转来转去,转头看向一旁静坐的阴柔男人,憋着怒气问道。
程璜低头轻抿口茶,缓缓道:“此事王甫曹节未曾与我等商议,渤海王之事事出突然,杂家哪来的时间告知你。”
阳求长舒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暴躁的心情,和程璜商量道:“岳丈大人,且为之奈何,渤海王为人忠义,不可令其蒙受冤屈。”
程璜站起身,门口侍立的小太监会意的上前扶着左手:“此事你莫要管了,容杂家回宫先禀报陛下,交由陛下裁决。”
阳球点点头,躬身送别程璜:“小婿恭送岳丈,此事全靠岳丈了。”
程璜点点头,慢慢走出了门。
“干爹,您真的要去见陛下?为了不相干的渤海王,搭上您的面子可不值当。”刚走出门,搀着程璜的小太监就忧心的道。
程璜笑了笑,干枯的手拍了拍小太监的手背:“没想到还是你最为杂家着想,不错不错。”
小太监腰弯的更低了些,讨好的笑道:“奴才生是公公的人,死是公公的鬼,自然是一心一意为公公着想了。”
程璜满意的点点头,声音枯哑的道:“既然你都说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去呢?王甫这下可要栽跟头了。”他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意味深长的道。
洛阳,史府。
“何师,王甫胆子是真的大,心狠手辣。”刘辩坐在亭中,咂咂嘴,感叹道。
何休微闭着眼,开口道:“这就是为师教给你的第二个道理,若对手已经确定,定要以雷霆之势扫灭敌手,斩草除根!在这点上,王甫做的就不错,谋逆之罪,世上再无勃海王后裔。”
刘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除恶务尽,斩草除根,这个道理他知道。
“何师认为王甫会怎样?”刘辩有些好奇的道。
何休睁开眼,眼眶有些湿润,又有些愤恨:“此人长久不了,迫害宗亲足以让他在陛下心里留下刺。若我预料不差,王甫会被移除后宫,放到朝堂之中。没了陛下的庇护,王甫死期近矣。”
洛阳,未央宫内。
刘宏侧躺在床榻上,面色阴沉,看着跪在阶前的王甫又有些不忍。
“陛下,奴才一心一意都是为了陛下啊。勃海王谋逆之罪真真切切,奴才实在是不敢欺瞒圣上。”王甫涕泗横流,头磕的砰砰直响。
“算了算了,既然如此,就交由你处理。”刘宏长叹一声,无力的摆摆手,谋逆之事就被他一锤定音。
“奴才遵旨。”王甫心中暗喜,低着头恭顺的道,然后慢慢退出了未央宫。
翌日,勃海王狱中自杀一事传遍了洛阳城。
“勃海王刘俚谋逆一事证据确凿,狱中畏罪自尽!”没多久,大狱外就贴出告示,宣布此事了结。
司徒府,阳球面色冷峻。“刘司徒,王甫老贼穷凶极恶,吾欲杀之。”
“我亦欲如此,不过岳丈如何裁决?”刘郃沉默了一下,出声问道。
阳球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昨日岳丈来我府中,球托其拜见陛下,洗刷勃海王之冤屈。然今日勃海王已被老贼所害,恐怕岳丈......”
刘郃一声长叹:“岳丈大人虽是中常侍,不过人微言轻,不抵王甫之圣眷也是人之常情。”
阳球嗤笑一声:“恐怕岳丈大人本就不欲掺和此事,为一陌生人与王甫结怨,在他看来或许不值得。”
刘郃摇摇头,认真的道:“方正,请慎言。”
阳球摆摆手,深呼一口气,严肃的道:“我欲收王甫进洛阳狱,若事有不殆,烦请司徒照看妻儿。程璜历任中常侍,想来老贼不会祸及家人。”
刘郃眼前一亮:“何时动手?”
阳球认真的道:“少则二十日,多则一个月。球新任司隶校尉,手下或有逆党,待球清理手下人,即以雷霆之势收押王甫,定要他吐出罪证!”
刘郃点点头:“贤弟放心,汝妻子吾自养之。”
皇宫内廷。
刘宏驾着四驴车奔驰在宫内,肆意大笑。来来往往好几回,终于是玩累了,缓缓停靠在宫墙边上。
“陛下。”王甫手一挥,身后的宫女太监纷纷上前,擦汗的擦汗,洗手的洗手,扇风的扇风。
“唔,舒坦!”刘宏大笑一声。
“陛下可谓是舟车劳顿,不知今夜在哪就寝?”王甫笑呵呵的道。
刘宏略一思考:“就在何贵人那吧,好些日子没见到辩儿了,也不知最近过的怎样。”
王甫陪笑道:“皇子天资聪颖,奴才都听说了,大儒何休已经将皇子收入门下,连大儒都称赞哩。”
刘宏手一顿,瞬间又恢复原状,他挥挥手身旁忙活的众人瞬间退去,似有感叹的道:“辩儿的确不错,只可惜何贵人非皇后,继任大统名不正言不顺。”
王甫目光闪烁,瞬间捕捉到刘宏的想法,表面上仍然吹捧道:“正所谓虎父无犬子,更何况是龙子呢?”
刘宏大笑着挥挥手:“走了,去何贵人那。”
夜间,看着刘宏睡下,王甫悄悄退了出去。他刚出殿门,刘宏就睁开了眼,起身看向殿门口。
“陛下,怎么了?”何贵人罗衣半解,疑惑的道。
刘宏笑着摇摇头,示意其躺下,最后又不忍的看了眼王甫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