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乾仪筹备了数日,除了水和食物,便是地图,也可以说是路线,其中不过陆路和水路,大小山路难行,且安排岗哨周密,不易潜入,如果可能,还是搭往蛇头的船,由码头开往红树林最为保险。
其中码头只是简称,并无固定地点,总归是要靠近港府才行,至于那红树林却有说法,是一片滩涂地,是偏远区域,少有人去。
若不是来不及办理手续,杨乾仪也没办法,不知道还有没有蛇船,没有的话,只能自己游过去了。
这天,杨乾仪照常走访在几个沿岸村庄,竟有了意外收获。
“坏蛋,还我妹妹。”
村中小路上,一个胖墩由旁边的泥屋瓦顶跳下,背后忽然的响动让杨乾仪吓了一跳,转身又被这个十几岁的胖小子钳住双手,动弹不得,力气大的很。
见他呼喊,叫来街坊邻居,杨乾仪觉得有什么误会,不再反抗,人群里挤来了一位大婶和两个干部,应该是话事人,杨乾仪开口询问。
“你们要干嘛,你这个胖墩松手。”
“你是外地人,我妹妹不见,肯定和你有关系。”
这小子心急起来乱咬人,杨乾仪示意大人们从他口袋里拿出证件,干部们都是识字的,而且听出了杨乾仪北方口音,虽说这个北方人来这收集民俗文化资料很奇怪,但起码手续齐全啊。
“是这样的,田小虎,你先放手,这不是抓你妹妹的人。”
干部开劝胖墩,大婶,也就是他妈妈默默流泪,杨乾仪看不下去了,向旁人询问,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叹了口气。
“他们家的小妮子被人用糖哄走了,不止这一次,光我听见的就……”
干部清了清嗓子,暗示老太太话多了点,掰开胖墩的手后,替着这家母子致歉,杨乾仪不甚在意,转头看向胖墩。
“我看你单凭外地人这一条,就要抓我,你难道没看见那些人的面孔吗?”
“我出去玩了,留妹妹在家,等我回来只看见地上的铁镯子,呜呜呜……”
杨乾仪捏出一卷黄符,轻轻擦过胖墩手上的镯子,燃起的火苗吓退了旁人,随着杨乾仪的放手,符纸无风自舞,卷了几个弯迎着一个方向飘去。
众人的目光注视着,内心诧异为何那符纸烧不完似的,杨乾仪在此时提起胖墩,哈哈大笑。
“且随我去找你妹妹,尔等也快些跟上。”
杨乾仪拎着胖墩快速跑去,两个干部赶到村口时气喘不止,好在面前的大柳树下锁着两架自行车,有了它能省下不少脚力。
另一边,杨乾仪提了胖墩一段路,见后方两人追赶不及,又改用拉的方式,也让胖墩减减肥,牵扯着他走了两公里后丢下,此刻便是不管他,那两个干部也定会继续跟上,如此又行进了小半天时间,符纸总算化作飞灰散尽。
丝丝缕缕的烟飘进了鼻腔,这个粗狂的男人不自觉打了个喷嚏,平静打破,其余几个手下回过神来,看见了不远处的人。
杨乾仪也在打量四周,偏僻寂静,敌人总计五人,岸边有许多麻袋,细看之下还能发现其中的蠕动,他们正在把麻袋搬运至小船上。
这种小船装了电动马达,一旦对方从水路逃跑,根本没法追上,好在那几人信心十足的走了过来,手中多了些切瓜刀,刀身约三十多厘米,刀口锋利。
不多废话,也没有理由废话,这帮人持刀跑来,杨乾仪瞥了眼一旁的树,随即纵身爬了上去,而后奋力跳下,踏裂了一段树枝,恰巧双方相遇,杨乾仪抱起树枝挥舞,绿色的新叶沙沙作响,扫到人的身上,竟刮下不少皮肉。
杨乾仪丝毫没有疲惫感,身体活动开后,舞动绿茵打的众人连连败退,一寸长一寸强,切瓜刀被限制的厉害,尤其是枝杈唬到面庞,不想被撮瞎只得往外躲闪。
所幸奇招奇效,让杨乾仪避过对方气势最足的时刻,当然他们也并非没有办法,此刻除却丢刀而来的二人,另外三人各站一方,想的便是围攻。
杨乾仪更加凶悍,武器丢至一旁,赤手空拳,先拍去那两柄飞刀,而后脚力爆发,蹿进丢刀人的面前就要打,王八拳互抡,那两个喽啰只觉手脚无力,他们是棉花糖,打不疼对方,杨乾仪的拳头更像碎石机,凿碎了他们五脏六腑,砸没了他们三魂六魄。
望着倒地不起的二人,对方为首之人破口大骂。
“扑街仔。”
“哈哈。”
不管是骂谁,杨乾仪这话是听懂了,豪迈大笑,单看气势就压制了他们,不过听见水声响起,对方还有人从水路赶来,那其实是在外放风的人,总计两条小船,本来装完货就该当场钱货两清。
也就是那两个放风的人是来自港府的下家,面前与杨乾仪交手的,是本地的扑街仔,疑心后来的敌人有热武器,杨乾仪只得先攻。
大哥挥刀砍下,左右小弟横刀扫来,杨乾仪果断绷紧双掌,用力交错拍击刀身,这种切瓜刀特点显著,刀口锋利,一刀能劈进骨头里,可是刀身单薄易断,杨乾仪便是生生拍断了。
面前危机暂止,杨乾仪碎刀后转身一旁,原来是那两个小弟的刀来了,抬腿快踢,左右而来的刀本是横扫的姿势,腿比刀长,虽是双老北京布鞋,可力度十足,鞋尖先踢手腕,再踢手肘。
杨乾仪不傻,没有左右开弓,而是单单对付左边的敌人,一顿猛踢干退了敌人,也在步步紧逼的同时躲开了右侧砍来的刀。
没了刀,又见两个小弟不给力,大哥干嚎一嗓子,就要扑向杨乾仪,看似要玩近战,实则他是想等着那两个港府来的人帮忙,由于历史原因,港府来的人身份特殊,而且这帮人心狠手辣,让他们对付杨乾仪最合适不过。
“别动,举起手。”
磁性而又浑厚的声音响起,两个干部丢下自行车,手上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杨乾仪知道他们俩只是村干部,此刻不过是唬人,难为了他们临时起意,此刻却有奇效,先是那四个小弟被打怕了,那个大哥又被杨乾仪挡住,看不真切,也是这帮人突然剧烈搏斗,有些眼花了,总之,没有当场反驳。
杨乾仪指着仅剩的小弟,大喊快投降,也就他还拿着刀,这货确实怂蛋,抽泣之间被杨乾仪强行夺过,杨乾仪配合着那两个干部,压制全场。
两个干部手脚功夫根本没有,让他们看着歹徒,杨乾仪不放心,索性把降敌全部打晕,手段虽然蛮横,但是把话说清,也并非无理。干部分工合作,一个看顾歹徒,另一人去拖麻袋,杨乾仪在岸边与敌人对峙,好在敌人没有热武器,也是以刀和鱼叉为主。
渔船上的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随后掉头准备离去,两个村干部见此总算放心拆开麻袋,里面果然是那些孩童,大热天的,被闷出痱子,也有些中暑,迷迷糊糊,不甚清醒。
杨乾仪从怀中拿出瓶风油精,村干部把它点在孩子们的鼻下以及太阳穴,刺激他们醒来,杨乾仪趁机询问,两个村干部把歹徒的话翻译了过来。
听闻对方的威胁,杨乾仪有些恼怒,村干部的想法还是以孩子为主,带他们回去,这点杨乾仪并不反对,不过他倒抓着个理由,几步跳上小船,拉动电动马达,螺旋桨推动着小船离去。
“喂!”
两个村干部追赶不及,停在岸边,他们倒不是怀疑杨乾仪,只是担忧他有去无回,可惜人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
夕阳的余晖印在水面,随波纹荡起红浪,两艘渔船前后追赶,相比于杨乾仪的淡然,前面二人更加焦躁,破口大骂,杨乾仪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词,可惜人生地不熟,委实难交代,用北方方言喊话也不地道,那就这么吧。
“扑街仔。”
杨乾仪只读这句话,现在的情况很舒服,反正他听不懂对方的话,而他的口音虽不正宗,这句话对方是能懂的,气的半死,半路就船停了下来。
两艘船隔着些距离,杨乾仪主要防备对方的大鱼叉,没成想对方直接丢刀,两把刀扔了过来,杨乾仪拍飞了一把,侧身躲过另一把,可轰的一声,身后的发动机当场报废,一时间杨乾仪阴沉着双眼,看着对面的嘲笑。
也许是笑够了,这两人开着船绕着杨乾仪转,时不时用鱼叉挑衅,即便刺不中,也可以挑翻渔船,但是杨乾仪动了,他本想跟着二人去往港府,现在只好来硬的。
“呢?”
二人只见杨乾仪轻踏水面,溅起些许水花,接连几步,几乎是在水上跑步,常人怎么可能办到,最后杨乾仪重重踩下,又纵身跳到对方上空,非常快速的侧踢。
“啊,打!”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
另外一边,也就是港府不知名的滩涂地里,十余名帮派人员耐心等待接货,不远处的小路旁,隐蔽着他们的货车,不过他们神色慵懒,哈欠连天,显然不是首次做事,而且底气充足。
为首男子瘦练精干,两条银眉搭配刀疤脸,自称外号鹰王,许是小说中找到的灵感,他此刻显摆起金表,吹嘘着昨晚战绩,欢乐之间众人并没有起疑心,按照以前的经验,货物还要半个小时后才到,太阳落山后,那些阿sir也是要换班吃饭的嘛,那时候再开着货车离开。
只是树林旁,还有一个身影鬼鬼祟祟摸了过来,样貌俊郎,按年纪来说,二十多的小年轻,他敢来此,真是年轻气盛,胆子很大啊!
“黄广泽,你听够了没,我讲的笑话好笑吗?”
鹰王恰好讲完一个谈资,扭头对着不远处的树喊话,几个小弟已经恶笑着包围过去,树后的年轻人愤懑的走了出来,引得众人大笑,起因便是鹰王的那个谈资,其实他刚抢到手的妞,也是年轻人的前女友,至于他们的交恶,很奇怪,倒是年轻人先挑起的,此事鹰王一直好奇,被骚扰的烦不甚烦后,索性展开了报复。
按照地位来说,鹰王自觉对方连给他擦鞋也不配,他所在的青龙帮已经在港府只手遮天,而他也是三位高级首领之一,地位只在大首领之下,年轻人只是个住劏房的贫民,甚至也没有拳脚功夫。
挥挥手,鹰王示意小弟们尽快解决对手,黄广泽小心取出双截棍,假模假样的挥舞起来,鹰王大笑。
“你这样还想学人家小龙哥,别侮辱我的偶像了。”
“没有打过,你怎么知道我打不赢你们,你没带枪,我就有机会赢。”
“什么?”
鹰王暴怒,他的老大专门给了他一把枪,因为他是负责在外做事的人,可是他的枪找不到了,最该怀疑的就是那个妞,当下起了心思,开口道。
“那你可猜错了,我不止带了枪,还知道了你会来,不然我怎么叫出你的位置,阿贞好听我的话啊,哈哈!”
“你骗人!”
黄广泽气的说话喷出口沫,阿贞是他的前女友,青梅竹马,不可能背叛他,哪怕鹰王再怎么挑唆也无用,后者冷下了面容,这时一个胖子从旁走来,年轻人认出了这个好兄弟,难怪呀,难怪呀,气喘的越发粗狂。
胖子做事很绝,既然选择背叛,那更要表现自己,瞧着鹰王陷入沉思,跑过来说了几句,随后鹰王也醒悟了过来。
“我也不和你打哑谜了,那个女人被我打的半死不活,还不肯告诉我枪藏在哪里,是我把你抓去威胁她,还是你主动跟我去,以后不来骚扰我,这次我可以放过你们。”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三岁小孩都知道你是畜生。”
黄广泽不会投降,被鹰王抓到,届时怎样处理都是他说了算,他只会斩草除根,不会留什么隐患,没想到那可恶的胖子大声喊话。
“黄仔,收手吧,姜sir今晚不会来的。”
“原来你想拖延时间,等姜sir来,他确实是两袖清风,可是其他人不是,收了我们很多孝敬金,就该帮我们做事,呐,我这次没骗你,姜sir的同事晚上请他吃茶,他的顶头上司史密斯不会批准行动,如果可以,他的家人也有种种理由……”
“扑街仔啊……”
大喝一声,杨乾仪爽快嘹亮的嗓音打断了鹰王的嘲讽,众人只见渔船快速驶来,即便临近滩涂地,也没有减速,上头站着陌生男人,左手握紧鱼叉,另外一手奋力朝岸上丢来物件。
“鱼蛋,阿宾!”
鹰王叫出了那两个被甩来的小弟,他们被丢进人群,连带着砸伤了几人,顾不得他们的情况,众人分散逃避,杨乾仪震怒。
“撼!”
浪潮卷缩后全力推向滩涂地,提前涨潮,渔船被潮力带上了岸,撞在一块半露的大石后磕飞,杨乾仪也被突然的飞天吓了一跳,匆忙跳下船。
鹰王见此人穿着中山装,头扎发髻,心说糟糕,但是暴利行业总有弊端所在,杨乾仪下船前拿了把鱼叉,此刻就以此鏖战。
杨乾仪自知语言不通,先攻,鱼叉在手,铁制三叉头泛寒光,紧握木柄,追袭,重抡,杨乾仪没有去找鹰王,而是从小弟们下手。
鹰王也没有动手,而是研究敌人路数,此刻杨乾仪捏鱼叉木柄后端,兵器头重脚轻,挥舞的就是镗法,青龙帮普通打手带的都是西瓜刀,再便是棒球棒,二者都难挡鱼叉,兵锋所过,热血流淌。
杨乾仪见几人包围过来,转身快步游走,咬牙顶住一口气,手臂生出骇人的气力,挥动鱼叉挡住所有刀具,密不透风,甚至幻出三个鱼叉头,不同方向几乎同时扎穿了敌人的胸膛。
“啊!”
三个小弟倒闭不起,鹰王握紧拳头,这是枪法,快到出现虚影,木柄软,鱼叉头重,刚才是来回甩出的效果,杨乾仪收枪瞬间,该捏木柄的中间部位,鱼叉头朝下藏于身侧。
“刀法?”
鹰王看出端倪后示意另外三个小弟,他们同时拿刀冲向敌人,杨乾仪目光炯炯,右手掷出鱼叉,快刀,好快的一刀,用鱼叉尖划开三人手臂,深可见骨。
鹰王瞧见鱼叉木柄末端被杨乾仪握住,最初的投掷不过是掩饰随后的横扫,鱼叉比西瓜刀长,三个小弟没有察觉他们没到杨乾仪身前,却已经在攻击范围内,而后杨乾仪用力后拉,同时向前一步,马后炮,木柄砸歪了棒球棒,又砸中了肩胛骨。
在杨乾仪身后全力挥动棒球棒准备偷袭的小弟,此人体型肥胖,此刻倒飞而出,插在地上的金属棒球棒凹损畸变,巨响回荡了整片滩涂地。
吸气,呼气,杨乾仪快速调整状态,鹰王甩下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背心,身后别着两柄朴刀,刀身中等长度,手柄设有辅助机关,紧紧卡着鹰王双手,不用想,对方定是搏命路数。
渐黑的天空飘来落雨,而且雨势越发瓢泼,鹰王心有退意,不为其他,敌人拿着鱼叉,此情此景,都是对方的主场啊!
杨乾仪虽涉猎道法,却没有鹰王这般逻辑,打架更要专心些,对峙片刻,鹰王挥动朴刀,朝着敌人眼眸甩出水花,杨乾仪身躯抖擞,水汽尽卸,反倒是上前的鹰王被影响,不敢相信。
风吹雨打,鹰王感觉被泼了一盆凉水,偏偏雨更加大,大到看不清不远处的敌人,突然,眼前雨水螺旋散开,一柄鱼叉穿刺而来,临近面庞,鹰王也展现真正实力,歪头躲开,朴刀沿着木柄切去。
杨乾仪早就空手突进,半蹲着走近敌人,双掌打向对方腋下,这里骨骼脆弱,血管密集,鹰王不敢不防,却是勾腿踢向杨乾仪的肚脐,看似是肚脐,实则还有很多变招,不管是丹田膀胱还是宝贝,下三路的狠。
但总归还是杨乾仪更加灵活,收掌下防,抵着敌人的鞋底,顺势上推,不指望鹰王会因此跌倒,杨乾仪快速抽身绕后,鹰王也止住刀势,反身杀回,企料杨乾仪以右臂托住旋转鱼叉的木柄,另一只手巧劲砸下,双臂作杠杆,鱼叉反转穿插,别住了鹰王的右刀,瞬间的巨力扭曲了他的刀,扯伤了他的臂弯,留下了一道淤青。
此刻杨乾仪抓住敌人的左手,鹰王的左刀停在杨乾仪的面前三指的距离,难进半分,趁着鹰王受伤,杨乾仪撞开了后者,两人分开后又是杨乾仪抓住机会,直挺挺的斩下,划开了对方的胸膛,这个久疏战阵的敌人倒在地上,重伤昏迷。
四面八方有数柄刀具丢开,应该是那些喽啰看不清情况,不敢上前,杨乾仪快步冲出,幸存的敌人看见他转动鱼叉,轻松别住刀具,几个旋转卸劲后撇飞两侧,气势无双,杨乾仪的发髻不知何时松开,蓬头散发更显狂态。
无人敢上前,杨乾仪肆意漫步,背起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黄广泽离开了这里,消失在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