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陌生的森林是十分危险的,树木遮挡视线很容易让人失去方向感,一旦失去方向就有可能再也走不出来。
先前的小河这里已经看不到了,好在还有远处高大的雪山。透过树林缝隙只觉得它越来越高大,不知还有多远。
陈近之没有停下太久,他得充分把握时间。
随着地势逐渐变高,树木变得越来越粗,灌木却变得越来越稀薄,一点都见不到小河的踪影。
森林里跋涉十分艰苦,手机在充电没有带,具体的时间只能参考太阳的高度,大概过去了五六个小时。体力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又开始饥肠辘辘,有点动摇陈近之的信心。
随便找了根朽木坐下休整,陈近之考虑是不是吃了这顿就往回走。掏出鹌鹑没吃两口,就听到轰隆隆的闷雷滚动。
不好,要下雨。
出门没看黄历,随身没有带雨伞,看样子今天要成落汤鸡了。陈近之心里有些黯然,现在的气温下雨会非常冷,而且淋湿后会导致身体失温,轻则感冒伤风,重则会小命告终。
四处张望,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但见林里树影婆娑,天上艳阳高照,哪里有半点下雨迹象!
随着声音越来越响,大地也开始震颤,并有动物在嘶鸣,像是——马群!
陈近之暗暗松了口气,不下雨就好,收了吃食紧循声追了过去。
没多远,就见到树林背后,一片巨大的草场,延绵不绝。一群奔马自山坡上倾泻而下,在坡底的小河边打了个圈,最终停在了一处凸起的石崖下面。
那是一个数量四五十的马群部落,个个体壮膘肥,此时正在石崖下舔舐着石头。
莫不是有盐?
正想着如何把盐弄到手,山坡上又传来一声嘶鸣。
只见一匹雄壮的白马立在山头,鬃毛彬彬,十分神骏,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坡顶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逼向马群,时而跃起奋踢,时而低低嘶吼,像是在挑衅。
马群里一匹高大的枣红马排众而出,将一群莺莺燕燕护在身后。
不待红马站定,白马电射而出,高高扬起前踢,就要踩踏红马颈项。红马也不甘示弱,后退蹬地,原地人立而起,迎战白马突袭。
两马相交,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白马势大力沉,红马被狠狠撞开,转身就用后蹄蹶向白马咽喉。
白马早有应对,只见它跃起抬头,躲过一击,再用双蹄踩踏红马腰背,“嘭”的一声巨响,红马就被踩倒在地。
红马卧地翻滚,起身再战,张开血盆巨口咬向白马,白马一时不察,被红马咬住鬓甲,一下皮毛翻飞,血流如注。
双马时而腾空而起、跃立相对,时而后脚扬起、反戈一踢,一时斗得难解难分,草场上一片泥草乱溅。
双方斗得有来有回,招招抢人要害,不,抢马要害,威力巨大,破空声隐隐传来,像是配音的武打片。
陈近之在远处看得血脉喷张,手里的鹌鹑腿都忘了吃,他那见过如此凶蛮的马匹打斗。
双马又战了百十多回合,白马渐渐体力不支,红马占了上风。白马虽然勇猛,奈何红马经验老到,又不讲武德,将白马数处咬伤,血染白毛。
得胜的红马趾高气昂、冲天长嘶,将白马逐离马群,后宫群芳总算是保住了。
原本神骏的白马此刻凄惨无比,拖着沉重的步子,正好向陈近之这边走来,那愤怒中略有黯然的眼神,似乎正觉得眼前这个傻不拉几的二货,怎么看都不顺眼。
陈近之原来在远处看着不知觉,待它走近了才发现,这脾马的体型十分高大,他一米八五的个子,还没这马马背高,比他见过的夏尔马还要高大,只是脚上细毛没有夏尔马那么厚长。
白马渐渐逼近,陈近之一动也不敢动。空旷的草场上,他怎么可能跑得过马。马头昂在半空,俯瞰着眼前的两腿弱鸡,似乎在想从哪里下嘴。
陈近之急中生智,将手中的鹌鹑腿慢慢递向白马,动作十分轻柔,生怕一不小心惊了马,被踩成一片肉泥。
白马嗅了嗅,然后上下嘴皮一翻,就把腿子够到牙边,一支腿一下去了一半。似乎感觉味道还不错,直接把剩下的全叼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上下点头,嘴里传来嘎达嘎达骨头粉碎的声音。
听得陈近之直感到肝儿颤,有这样吃肉的马么,居然还嚼骨头!心里直念叨,吃肉对你不好,尝尝味道赶紧走开,好好做你马去,我不是你的草。
谁知白马吃完又看着陈近之,他只好把竹筒里的都喂了马。陈近之心里在滴血,他饥肠辘辘还没怎么吃呢。
白马吃完还直直地盯着陈近之,大眼瞪小眼,意思像是在说:“老板,再来一碗!”见陈近之半天没有反应,又盯着陈近之的头发。
小时候经常听大人吓唬小孩子:“小心把你的头发当成草吃掉!”陈近之被盯得浑身发毛,慢慢地摸出身后的小斧头,准备在它继续侵犯时,给他来下狠的。
双方一下僵持了下来。就在陈近之恶向胆边生,准备动手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马头突然一转,竖耳倾听,然后飞快地朝山坡上跑掉了。
陈近之长出一口恶气,差一丢丢他就要尿了,赶紧找了个地方隐藏起来,免得又被马群跑过来围观。
鹌鹑肉已经被白马嚯嚯完,只剩下烤鱼。无油又无盐的食物陈近之不求它美味,只求填饱肚子。取了一块鱼放在嘴里,味道却大出意料,居然是甜的,越嚼越有味道。昨天喝小鱼汤的时候也觉得甜,但是没有今天这么明显。
等了好一阵,马蹄隆隆越来越远,那群马终于走了。
陈近之起身向石崖处走去,这处石崖上岩层层层叠起,大约有四五十米长,四五米高,非常突兀地从草场的半山腰凸起,破坏了山坡平缓的走势。
崖壁上凹凸不平,散布着一些半尺来深的凹坑,四周石壁龟裂风化,崖下大小石块散落开来,由于动物经常舔舐,寸草不生。
陈近之不停地敲碎石头翻看,在断面上用舌头舔了舔,虽有淡淡的咸味,但程度并不能达到提炼的要求,何况他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必备的试剂,只能做简单的物理提纯。
石崖正中是个靠壁的大石堆,堆顶上方崖壁内陷,形成一个浅洞,洞中一道凹痕斜斜向下,像被挖机挖过一样。
崖壁垮塌要么受到碰撞,要么是受到侵蚀。这里有盐,可能是矿脉溶解导致岩层破裂,最终成了这副模样。
陈近之把顶部的石砂推开,看看能不能找到矿脉,往下挖了尺许深,发现有个小孔,再往下很快挖出一个半米来高的小洞。
外面阳光强烈,洞内漆黑一片,丢了个石头进去,很快落地,洞并不深。他不敢贸然进去,用松脂做了两支火把,点燃一支丢进洞里。
火光照映下,洞内一览无余,陈近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因为又看见一样了不得的东西。
一根棍子倚在角落,像一支折弯的步枪。
等洞内火把燃完,他才点了另一个火把,顺着石堆爬了进去,上前仔细打量,确是一支步枪无疑。
用斧柄点了点,木质的枪托、护木无声粉碎,金属构件已经锈作一团,枪管和导气管向上弯曲超过90度,弯折处锈出两个大包,轻轻一碰就彻底断掉了,看大体形状应是一支加兰德。
陈近之多少也算个军迷,对这支在朝鲜战场上,志愿军战士捡到手软的名枪,还是有所了解的。从年代推算,这支步枪应该和刚才的水壶应该是一起的。
将枪上的朽木去掉,留下金属构件,陈近之这才来得及检查四周。洞内面积不大,和竹棚面积差不多,一半的空间都被石沙堆占满了。
地上除了这支破枪再无他物,或许还有什么埋藏在沙堆下面,但这已不是他现在能办到的。
洞壁星星点点,横挂着一条条白霜,应该是岩盐矿床。
参照地球的经验,岩盐,也叫石盐,是由数亿年前海水或者湖水干涸,盐分结晶析出后被地质运动覆盖深埋,在地壳中沉淀成层而成的,一般都深埋在几百米的地下。
陈近用斧头敲开表层的矿壳,矿层就漏出来了。上下的岩层挤压得很紧,他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敲下一坨来。晶莹剔透的立方体形状,敲碎开来的小颗粒仍然是晶莹剔透的立方体。
高品质的石盐结晶无色透明,比日常食用精盐纯度还要高。这里的石盐就是这种品相,为他省去了太多太多的麻烦。
粗盐提纯的程序他确实有所研究,但是原材料太难弄了,目前仅仅纯碱一项就不可能制取。
终于可以吃上盐了。陈近之兴奋挖了二十来斤,够他用很长的时间了。
出得洞来,他又在洞口钉了一排木桩,重新把砂石堆上,以免被其他动物占据山洞,破坏矿脉。
这里虽然封闭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显然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具体是谁不得而知,但显然与步枪的主人有关系。不管怎样,现在是他的私家盐洞了。
弄完一切,陈近之决定从水路返回。沿途他并没有碰到其它的小河,山下的这条应属同一条无疑。
沿着河滩走了走,发现河岸上横七竖八的枯树非常多,树干笔直,一点都没有朽坏,是很好的建筑材料。小河的汛期应该很短,而且不常发汛,这些枯树只是被冲下山来,没有浸泡太久。
于是他干脆决定就用这些枯树建房子,今天先造个木排从水路放下去,看看行不行得通。
有了决定,陈近之干劲十足,只选直径三十厘米左右优质建材,一口气砍了十根木料子,之后又去林子里摘了些青藤。
等开始扎木排,才发现十根料子一并排,差三米多宽,陈近之又去掉了三根。今天只是探探路,木排不宜搞得太大。
木料五六米长,陈近之用了三对横档,每根木料都用青藤与横档绑好,并在横档的两头砍了个缺口,在缺口里用青藤将上下两根横档绑结实,这样就不会滑脱了。
木头干得很透,木排下水后人站上去还有一半露出水面,不会把鞋子弄湿。陈近之还是很小心地脱下鞋子,卷起裤腿,把背包背在背上,免得被水弄湿了盐,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水流平缓,半篙到底,顺流而下,时速一节。
“小小木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
昨天初步解决了食物问题,今天又解决食盐问题,离开幽深的森林,此刻泛舟江上,陈近之觉得没什么不满意的了,除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