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虽然还早,但是陈近之目前的精神状态,已经不太适合到处跑,他已经连续奔波干活十八个小时了。
果然身穿最命苦。
既来之,则安之,陈近之最终认命了,估计是认命最快的穿越者。既然不能左右生活,那就享受生活的左右。
席地坐在竹棚前,一边欣赏湖光山色,一边仄仄剖着篾条。蔑条飞快地从他手里分开,他却没有低头看上一眼,难道就不怕划到手?
岂不闻:
大英雄从不回头看爆炸,
老篾匠绝不低眉观刀口!
为了炼成这门神功,陈近之当年吃尽了苦头,现在手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口印。他将粗细厚薄各类篾条都准备了一些,一卷一卷分门别类摆在竹棚里,以后用来打发闲者时间。
那孜孜不倦的太阳终于下班了。漫天红霞,千里碧翠,全都一一映在湖面上,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飘飘兮似腾云驾雾,渺渺兮若天上人间。
只有偶尔泛起的涟漪,才会提醒陈近之还在尘世。那特不听话的涟漪不正是鱼笼位置所在!
有鱼!
陈近之放赶紧下手里的活,跑去起鱼笼。小鱼笼一起,里面就哔哔啵啵水花猛溅,两条鲫鱼,三条白鲦,每条都有三四斤的样子,还有一堆小鱼小虾在笼底弹来弹去。
大鱼笼还没起,人一靠近,水底就传来一连串碰撞声。拖出来一看,又是七八条大鱼,其中一条至少十来斤重,白肚黄背,斑斑点点,一米多长,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去的。
这次绝对是大丰收,大鱼加起来差不多六十多斤,小鱼也差不多一两斤。这么多鱼只能先想办法养起来。
陈近之先不急着捉鱼,连鱼带笼拖到竹棚不远的湖岸边。扛了一张竹围挡下来,在浅水区围了个围子,每根竹条都用斧头敲实,确保不会留下漏洞让鱼跑出去。
围挡高出水面五十公分左右,里面水位刚刚齐膝,陈近之把大鱼全丢了进去,之后又折了些带叶的细枝盖在水面上。
剩下十几条肥嫩的小鱼就用来做晚餐了。小鱼处理起来很简单,去掉鱼鳃,再把肚子挤出来就可以了,正好可以做诱饵。
再次下了鱼笼,陈近之回到竹棚开始做晚餐。一天吃到第四顿才算晚餐,这才算吃货的真正日常吧。
本来这一顿不用做,竹筒里还有半只鹌鹑。但是考虑到黑夜漫长,陈近之可不想晚上饿了再弄吃的,夜里掠食动物活动频繁,食物的气味引来猛兽就不好玩了。
所以要提前把宵夜准备了。
吃着这一顿,做着下一顿,这种日子也是没谁了。
他守着篝火烤着另一只“叫花鹌鹑”,手里的半只鹌鹑吃完的时候,火候也差不多了,他这才把柴火移回灶膛,开始架锅弄小鱼。
将小鱼整齐地平铺在锅里,放在小火上烘焙,待贴锅的一面略带焦黄,再翻烤另一面,如此反复,小鱼慢慢烤透连成一块,变成一块金黄的锅巴。
小鱼锅巴,嘎嘣脆,越嚼越香,越嚼越甜。
这边吃完后,那边“叫花鹌鹑”也彻底好了,陈近之把它翻出来切碎装了两个竹筒,还用泡面包装袋做了密封,最后才后盖上盖子,这样气味就不会散出来了。
把所有家当都整理收好,在河边仔仔细细地搓了个澡,陈近之终于可以心安理得地进入睡袋了。
按照地球时间,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扎扎实实忙了二十四个小时,陈近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
日幕降下,夜幕升起。
猛兽毒虫爬出阴影,一场新的狂欢。
一处山顶的高崖上,朦胧的巨影走上高台,幽冷的目光注视着竹棚方向,围子外的不速之客落荒而逃。
陈近之对周围的动向一无所知,一觉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
外面一片漆黑,躺在睡袋的陈近之不断告诉自己:“作业明天再写,工作明天再干,好好养精蓄锐,再多睡一会儿。”
苦捱了一阵,只感到腰酸背痛,浑身不得劲儿,实在睡不下去了。闭上眼,一幕幕景象不由自主的出现在脑海里:
湖里有鱼跃出水面叼住一只飞蛾,竹料堆有拖着长长尾巴的东西爬来爬去,树林里一只利爪森森的大脚掌踩断了一根细枝……
陈近之顿感毛骨悚然,睁开铜铃大眼一骨碌坐了起来。
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爪子?
陈近之丝毫没有怀疑自己为什么“看”得那么清楚。摸出手机按了半天没反应,没电了。在没有信号的环境,手机会不停地搜索信号,非常耗电。他白天一顿瞎忙,把这个事情忘了。
再侧耳倾听,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此时他已毫无睡意,十分后悔自己把火塘砌在外面,不然这时候就可以在里面生一堆火。
穿好衣服,摸摸索索地找来斧头,透过墙壁缝隙往外看,微弱的星光下,远近景物眇眇忽忽,什么也看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四周寂寂无声。
借着星光,陈近之出门扒开灰堆,一点热气都没有,他又摸了半天,才找到打火棒和火绒生火。
小刀划过镁棒,火光一闪即逝,点点光华没入一对微缩的紫瞳之中。
火焰升起,星光淡去。小河对岸,阴影慢慢消散。
有了火,陈近之终于定下心神,有心思仔细打量四周,欣赏异世的第一夜。
“真是壮观啊。”
银河横亘,繁星闪烁,宇宙浩瀚!
康德曾言:“世界上有两件东西能震撼人们心灵,一件是我们心中崇高的道德标准,另一件是我们头顶上灿烂的星空。”
大概是因为任何人居于两者之下,只会感到渺小和仰望。
“那漫天的星辰里,一定有一颗是我的故乡!”
思念无限升起,陈近之意兴阑珊,一头钻进了睡袋里。
……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兽吼振高岗,鸟鸣出幽谷。
世界又鲜活了过来。
两个竹筒里的鹌鹑肉昨夜一点也没吃,很饿。陈近之将火重新升起,取了一份鹌鹑肉煨在一侧。
从火塘里找了几颗木炭,用斧头锤成粉末。然后提着锅来到河边,就着炭粉用手指刷牙,胡乱地洗完脸,顺便打了一锅水回来,架在灶台上烧开。
这水他昨天开始就用来烹饪了,到现在没有什么不良反应,想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就算有,他也无法了,连水都不能喝,那他还生存个屁。
想起昨夜的爪子,陈近之意识到现在的他正危险地处在这个生态系统食物链的底端,只有小心翼翼才能苟活。而这个竹棚并不能庇护他。那么大的爪子,估计一下就毁了,必须有一个更坚固的住所。
来到湖边,鱼笼里的收获这次要少得多,但也有三十来斤。靠近围子的岸边布满了脚印,什么动物盯上围子里的鱼上了,这让他不由升起一股紧迫感,这个世界并不像看起来那样温情脉脉。
下水仔细检查,围挡没有遭到破坏,鱼还在。处理完鱼的事情,提了条杀好的鱼之回到小屋,鹌鹑肉已经煨热了,他再把鱼烤上。
早上的食物不必操心,他操心的是下一顿,这里的白天比较长,得多准备一顿,烤鱼携带比较方便,因为他今天决定远行。
他要往上游走一走,尤其是搞清周围野物活动情况,要是正好处在某只猛兽的领地里,就必须尽早搬家。另外有小河做参照,就不容易迷路,回来时可以造木筏顺流而下。
清点好装具,陈近之就上路了,他没贸然进入树林,而是尽量沿着河岸走,勘察动物留下的蛛丝马迹。
清晨的小河有些薄雾,露珠儿划过叶尖,湿了卵石一片。从小桥上越过小河,陈近之走在河滩上,朝阳柔柔地洒在右肩,小河深水区在对岸,低矮的灌丛临水而生。
各种迹象表明,这是一颗星球,而不是天圆地方的神话世界,太阳的东升西落也不是有金乌负日,而是因为星球自转。
只有有了星球的自转,河水才会因为惯性冲刷侵蚀一侧的河岸,最终形成了眼前一边平缓一边陡峭的河床特征。
这也是为什么平原上河流总是蜿蜒百转,很少见到笔直的河道的原因。
人只有适应环境才能生存,要适应环境就必须先了解环境。陈近之细心的观察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用自己有限的知识去分析理解。
大约走了一个多小时,两岸骤然变陡,河沿上芦苇与灌木夹杂相生,陈近之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砍开一条通道,离开河岸进了树林。
林下浅草茵茵,抽出嫩芽竞相生长,阴湿处苔藓厚厚一层,踩上去软绵绵的,发不出一点声响。
一只小鹿贪婪地攀咬着嫩芽,抬起头来,正好与陈近之不期而遇。四目相对,如果它会说话,一定会来一句:
“How?old?are?you?”(怎么老是你?)
这次它倒也不慌,不满地瞅了瞅陈近之,然后撅着小短尾慢悠悠转身走开。没走几步突然踩到什么东西,发出“嘣”的一声,把它自己吓得一抖,几个纵跃不见了。
陈近之也是无语,心想这么粗心的小鹿,也不知怎么生存下来的。今天你又不在我的食谱上,用不着那么慌张,没看见我兵器都没拿手上么?
走近一看,他自己倒是有些紧张起来。
一只水壶,切确地说,一只铝合金的水壶半埋在苔藓里。
壶盖已经不在,壶体两边内陷,严重变形,表面上坑坑洼洼,像是被什么动物咬过。抹去污泥,壶底上面依稀有字。
1943……
其它的看不清了,因为一道划痕狠狠地划破了壶底,大概还可以看到一个字母的一半,不知道是“H”还是“U”。
有人来过这个世界!不然如何解释水壶出现在这里。
如果1943是它的生产日期,那么距今已经一百多年了。谁把它遗落在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仅凭一个破水壶,陈近之也做不出太多的推断。他把周围的苔藓翻了个遍,再没其它发现,倒是在树下找到了不少松脂,被他一一收集了起来。
“这里还有人吗?”
来到异世才过了不到一天,他已感到了那种死寂般的孤独,当它一旦它袭来,就会压抑得喘不过气,久久难以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