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近的狼首在陈近之眼底纤毫毕现,晶莹剔透的白毛没有一丝紊乱,规律且理所当然,只有项上的鬃毛偶尔随风舞动,凭添了几分飘逸和雄俊。
陈近之僵立当场,大脑里一片空白,对今天这副场景没有丝毫的心里建设,几乎是被吓傻了,忘记了趋利避害的本能,忍不住就伸手去摸。
巨狼双眸微眯,同样没想过面前之人会是这副傻大胆。
背上的断离又开始剧烈挣扎,陈这才回过神来,将伸出了一半的手反转按在断离的颈项上,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转身逃跑,做出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这时狼头终于动了,它慢慢地低下头颅,用长吻从爪下推出一团灰不溜秋东西——一只狼崽子。
被推到前面的幼崽十分不安,转身就往后面躲。巨狼不动声色地把幼崽推上来,幼崽又往后爬去。
场面有些喜感,陈近之想笑又不敢笑,老子英雄儿子未必是好汉。
几次三番,巨狼终于有些不耐烦,低低一声咆哮,幼崽终于不敢后退了。巨狼抬头望了一眼陈近之,留下一个如释重负的眼神转身走了。
陈近之却背着断腿马开始在风中凌乱了,“喂,寄养还是托孤啊?”
能把幼崽留给他,巨狼估计没有什么敌意,陈近之打蛇随棍上,朝远去的白狼背影喊道。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巨狼停下脚步,转头瞄了一眼。陈近之顿时静若寒蝉,待狼走远了才小声嘀咕道:“要收费的啊。”
巨狼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树林深处,留下一只连滚带爬想要跟回去的幼崽。
陈近之连忙上去一把抓住,要是把它弄丢了,巨狼那里可交代不了。
“之前的大爪子和那晚的狼王应该就是它吧,原来这里早被它盯上了。”
“这是崽子留给我做人质?”陈近之赶紧把这个想法赶出脑袋,太不切实际了。
“以我的情况得反过来,是受到它的庇护才对。”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陈近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低头看着手里挣扎不休的幼崽。
小崽子居然挺凶,呲着牙对着陈近之呜呜低吼,可惜圆滚滚的脑袋上一对大眼睛乌溜乌溜的,怎么都冒不出凶光。
“欺负不了你的老爹,还欺负不了你不成。”
摁在地上就是一顿乱撸,小家伙张口追着他的手就咬。陈近之嘿嘿一笑,不躲不闪任它咬住,然后把手指伸进小家伙嘴里一把捏住,小家伙咬又咬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进退两难呜呜直叫唤。
陈近之仔细一看,牙都没长齐。“虽然你和小马驹同一天进门,但也得讲究先来后到,以后它是老大,你是老二,它叫断离,你就叫断牙好了,希望你不要辱没了这个名字。”
欺负得差不多了,陈近之才放过它,施展一招下巴挠,小家伙哪享受过这种待遇,舒服得四肢发软,倒在地上任君采撷。撸了一阵,才想起还背着断离在身上,赶紧放下来干活。
马厩一下子建不起来,先把断离关在小木屋里养伤,新房子建成后,那小木屋他并没有拆,而是用作储物间。里面东西不多,腾出空间来不费功夫。断牙则关在新房子里,与断离分开,防止惊吓了伤员。
把两个小家伙安顿好,陈近之开始炖鱼汤,为它们接接风。
“也不知道两个小家伙断奶了没有。”
一下子添了两个丁,压力剧增,他自己的食物需求量就不小,断离还好,伤好了吃草就行,而断牙可是狼,说不定以后比自己吃得都要多。
两条大鱼剁细了丢进陶锅里,大火咕嘟咕嘟地煮了一两个小时,肉全化成了汤。
先给断离倒了一盆,断离闻了闻,觉得有些腥不想喝,陈近之祭出杀手锏,往汤里下了几撮盐,这下好了,喝得津津有味。剩下的骨头汤给断牙倒上,它倒是辛荤不忌,吃得呜噜呜噜的还护食。
两个小家伙都吃了东西,铲屎官看来是当定了,他终于放下心来,回到房子里开始做自己的晚餐。
屋外忽然“砰”的一声轻响传来,他出门一看,只见一直鹿倒在地上,脖子已被咬断,远处树林里白狼的身影渐去渐远。
“别走啊,吃顿晚饭再走。”
陈近之没想到老白这么讲究,送个小的来还缴伙食费。
日子一天天过去,陈近之家里有伤员要照顾,横竖是出不了远门,干脆又搞起了附属工程。
他用建木房子的方式建了个马厩,这马厩还不小,隔出了四个厩室,多余的空间可以存放草料,厩室里铺满了锯末,前段时间的建筑垃圾正好物尽其用。
马厩和屋子中间建了个的工棚,一半开放一半封闭,开放的一端后面正好是小高炉、炭窑、陶窑,工棚下可以用来锻造、制陶、做手工,封闭的一端可以用来存放木柴和其他工具。
三座炉窖的后面露天的木料堆场,附属工程弄完后,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新房子、工棚、马厩三者正好在一条直线上,但中间并不相接,特别是新房子与工棚之间还留出了大量的空间供以后改造。
工棚和马厩前面不远就是菜地,他建了个栅栏围了一圈。红薯发芽后,长出来的茎藤插迁了三垄,大约两分地,现在长势非常旺盛,其他空地移栽着山姜、野葱和一些野菜,绿油油的一片。
他还给断牙专门建了个狼舍,守着小河方向看家护院。
熏房也在木屋后进行了重建,四乘四双层的空间,不熏肉也可以当储藏室使用。
现在这一带的霸主都给他送肉,他再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反而围子里的鱼存在隐患,万一哪天涨大水就全跑了。天气越来越热,河流发讯的概率在不断上升。
随着附属工程一项项完工,时间又过去了二十来天。断离的腿也好得差不多了,住进马厩之后,每天自己开门出去吃草,天黑天自己回来,并把门关好,是不用操心的好孩子。
断牙每天粘着它做跟屁虫,每晚死活不回狼舍,赖在木屋里撵都撵不走。两个小家伙现在和他很是亲近,唿哨一响,全都屁颠屁颠跑过来跟在后面。
那条巨狼,现在他已亲切地称呼它老白了,还是老样子,一如既往的高冷范儿,送了猎物就走,偶尔才会与断牙戏耍一番。只是最近看陈近之的眼神里,多了股幽怨的意味,断牙不爱理它了。
陈近之每天喂马、劈柴,关心粮食和蔬菜,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现今困扰他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饥饿来临了。
不是说他没有东西吃,而是生理上的进食需求大增。虽然从那本日记上他推断出了个大概,但还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全身上下几乎每个细胞都在发出饥饿的信息,催促他不断进食,让他痛不欲生。食量直接翻了好几倍,每天需要补充大量的脂肪、蛋白质和维生素。
前两项还好,老白的猎物和围子里的鱼绰绰有余,但是蔬菜太缺了,附近的野菜都被他挖光了,山里的野果还没长大,也没什么水果可吃,看到绿色的东西他就想上去咬一口。
“每天的食量还在增加,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陈近之心里愁得不行。木屋里一大盆笋干炖猪脚,一大盆酸笋鱼片,他还觉得不够。
清炒了一盘鸭脚板,又往陶碗里打了四个鹌鹑蛋,加入焯水烫好切段的香椿芽,撒上盐,一起搅拌均匀,油温后倒入锅里煎炒成型,又炒了一盘清香扑鼻的香椿炒蛋。
两荤两素,马马虎虎还算丰盛,没吃几口,脚底下一个小东西不断拉他裤腿,低头一看,断牙正眼巴巴地盯着他手中猪蹄膀,馋得直哼哼。
“得,赶紧满足小祖宗,免得你爹怪我虐待儿童。”丢了个带肉的筒子骨,牙还没长硬,够它对付半天了。
如此疯狂进食过了一段时间,虽然还是食量未减,但饥饿的感觉轻了不少,陈近之心想不能再这么混吃等死了,得做做运动适应身体变化。
于是他开始在草地上跑步锻炼,跑完发现杂草太深很不方便,心想有不如修条路,反正力气多得没处使。
他规划了一条从住所到码头的马路,这个方向地势平坦,连路只有少量的灌木,工程小而且见效快。
几天过后马路修好了,一条两米来宽的草皮路马路从住所出发,沿着山脚的草原蜿蜒而去,路面上的草被他顺着一个方向整齐地踩倒在地,难道他还能全部割掉,他力气是有但工具不行啊,不过还别说,这路还挺好看。
叫来断离,这个小马驹最近吃香喝辣,长了不少膘,也得锻炼锻炼。
断离还以为有好吃的,屁颠屁颠地从草地上奔回来,哪知道陈近之在它屁股上就是一巴掌,然后一溜烟跑了。
这还得了,马屁是随便乱拍的?断离一溜烟追了上去。
留下断牙一脸懵逼,一个猛子扎进草丛里就要追上去,谁知道个子太小,陷在草地上四肢不能着地,草茬子戳得肚皮生疼,委屈地叫唤了几声,才挣扎出来,钻进狼舍打盹去了。
一人一马齐头并进,断离虽还是马驹,但是速度一点不慢,陈近之需要全力狂奔,才能跟得上它。
五六里路本来就不远,一个来回陈汗都没出,于是又做了几组俯卧撑和仰卧起坐,身体才微微发热。
热完身,陈近之取出一把和他一样高的双手巨剑,以他现在的力量,一般的棍棒太轻了,他又没有其它铁质健身器材,只好用一段木头削了把大元帅之剑,用练剑来消耗力气。
他不是练武奇才,不会太极咏春,也没当兵习过武,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没有碰到过神奇的公园的老头,更没进庙见过扫地神僧,打通任督二脉就无从谈起,只有长达十年的魔兽人生,因为学业和工作沉重,没有充裕的时间玩游戏,对这款战场毕业的史诗武器怨念尤深。
“冲锋、压制、旋风斩、斩杀……”
嘴里虽然在念叨,但是其实没有什么招式,只是一通乱舞,草人被他砍得七零八落。
老白躺在林荫下,看着乱舞的陈近之先是一惊,然后抬起一爪挡住眼睛,简直无法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