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枫点点头,“可也只差那么一点,幸亏殿下回来及时,又应对得宜,否则我就糟了。”白少华苦笑声道:“赵师弟,你这次做过头了……这件事势必会轰动朝野,父皇龙颜震怒也在所难免,他们找不到你,一定会难为煜颐。”赵晓枫点了点头,“舜坊主现在已不在城内,明天一早明玉坊会收到一张天价赎金通知。” “先设法找个替死鬼再说。”白少华毕竟不是普通人,片刻的工夫已将四面八方的情势串联贯通,紧急谋划道:“这营救煜颐,为秦大力复仇的功劳就送给卫铮。”易司马补充道:“此事重大,必须办得滴水不漏,连卫铮也不能完全知情。”白少华颔首,诚恳道:“赵师弟,多谢你这些天在京运作,才让我成功回到永安城。”赵晓枫谦虚道:“小弟最多只挣了点苦劳,还是靠殿下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举重若轻就挫败了秦大力的阴谋。”听出了赵晓枫话里隐含的意思,白少华微笑道:“我皇兄遭此大难,心情可想而知,接下来不知是福是祸……”赵晓枫心道:老子阉了你哥,等于帮了你小子一个天大的忙,说不定心里早乐开了花,就甭在这跟我装了,接着他略显迟疑道:“殿下您为什么要回京?”白少华还是那样不动声色的面带微笑,“事已至此,莫非赵师弟还以为我有退路?”赵晓枫谨慎道:“不瞒殿下,我已秘密进宫查探过陛下的病情——病在不测!”白少华剑眉一挑又徐徐回落,“明天一早,我会入宫觐见。但我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赵师弟,我的事你是清楚的。”凝视白少华深幽的黑眸,赵晓枫一字一顿道:“殿下,请您再耐心等待一些日子,秋祭快到了。” “秋祭。”白少华的目光闪了闪,屋子里顿时弥漫起浓烈的肃杀之气。
历朝历代的君王都会在春秋两季举行盛大的祭奠典礼,春日祭天,秋日祭祖。在秋祭那一天,禹澄清将在御林军的护卫下前往地坛拜祭祖先,不仅朝中的文武百官随行,连智藏教、玉清宗的头面人物也要随驾侍奉,主持仪式。假如禹澄清没有出面主持秋祭,而是将这光荣任务交给秦大力又或是白少华,就等于向所有人公布他最终属意的皇位继承人,同时众人也都会明白他活不长了。假如他抱病出席,那么一整天从早到晚,一堆繁文缛节折腾下来,同样也会让他离死不远。所以对白少华而言,禹澄清的死亡十有八九只是个时间问题,他关心的是,老皇帝死后留下的空缺将由谁来填补。 “只需搞定三个人,大事可成。”白少华注视着跳动的烛焰,打破了屋中的死寂,接着将凉茶倒在桌面上,用手指头蘸湿,却没有立刻写,而是看了眼赵晓枫。
赵晓枫会意,也用手指蘸上茶水,两人一起在桌面上写下了三个字。 看着赵晓枫的答案,白少华轻轻笑了笑,裴镌这人太聪明了,又知道自己那么多事情,也许父皇和皇兄以后,他就是自己最大的敌人。白少华抹去自己面前的字迹,“文官不足畏,蔡崇洲远比不上当年的曾神权,只要一道圣旨就能让他抄家灭门,真正需要掌握的是军队。对于那些只忠于父皇,始终保持中立的朝廷将领,我们不必理睬,但戚封侯不同,这个人太重要了。
“虽然他已经淡出朝局,但在军方的影响力依旧惊人,耿铁丹就是戚封侯亲手培养起来的得意门生,如果他能站在我们这边,即使罗松堂、唐觉虎都拥立秦大力,本王也有一拼之力。”他歇了口气道:“至于王瑾贤,他是父皇的心腹,掌管着大楚玉玺。”白少华对王瑾贤的点评异常简单,但对赵晓枫而言这话已经到位。有了叶慧山的草拟圣旨权,如果再加上王瑾贤这么一个专管盖章的太监,不是皇帝也是皇帝了。 “剩下的诸如莫大可、公孙哲等人已属次要。我相信只要圣旨一出,他们会老老实实俯首听命。”白少华最后说道:“白日寒到时也鞭长莫及,不值一提。”
赵晓枫心想,这回白少华终于错了:公孙哲怎么想的老子不知道,可莫大可绝不是一个俯首听命的奴才,到时候你就等着目瞪口呆吧。他心中默数一遍又问道:“那么玉清宗呢?”他的这个问题似乎是多余的,因为谁都晓得玉清宗有一个死对头叫做智藏教,而白少华殿下便是智藏教二号人物,太元圣母最得意的嫡传弟子。但事实证明,赵晓枫这话问对了。白少华徐徐道:“玉清宗叶茂根深,对付它必须有万全之策,我会恳求恩师出手代为解决,但胜负难料,如果能够请出红盟的楚盟主和古剑潭的寒掌门就不一样了。”
赵晓枫叹口气道:“殿下的想法也正是我的想法,但红盟和古剑潭又怎会为了争夺大楚皇位出力?”这话说白了,就是:“亲爱的白少华殿下,您和老爸老哥抢座位,那都是家务事,红盟和古剑潭不趁机捣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人家又不是傻瓜,没好处的事谁肯做,您怎么都得对人家意思意思吧?”白少华心知肚明,终于亮出了底牌:“赵师弟,请你转告水仙公主,本王后天掌灯后,会亲自登门拜访。”
赵晓枫点点头,说道:“假如白少华殿下后天还能安排出空闲时间,我想请您在拜访水仙公主之前,先见另外一个人。” 没料到赵晓枫会这么说,白少华怔了怔,问道:“谁?”指了指自己面前未干的字迹,赵晓枫微笑说道:“戚封侯。”白少华眼睛亮了,发现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不,这馅饼是赵晓枫送的。但赵晓枫也只不过到京十余天,怎么可能如此之快就搭上了戚封侯这条线?自己这些年可来没少对戚封侯下功夫,升他儿子的官、提拔他亲戚的品衔、摆平他老家的烂事……然而种种苦心所为,就是无法打动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家伙,没想到赵晓枫来了,问题突然就解决了。白少华不知道,解题有个诀窍,就叫火候。那天金条法师之所以婉拒赵晓枫约见戚封侯的请求,就是缘于火候未到。当白少华回到京城,磨刀霍霍摆开架势,要向老皇帝和秦大力最后摊牌时,火候也就到了。
赵晓枫是聪明人,他晓得要见戚封侯自己的分量不够,人家是当朝第一军方重将,位极人臣的无双侯,岂会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年轻人?他要的是白少华或秦大力的保证,这就叫不见兔子不撒鹰。看来自己的舅舅深谙此道……赵晓枫相信他这一句话,又将白少华向扯旗造反的道路上推了一大步。第二天满城风雨,大臣们的朝会早就不举行了,小贩们的生意也干脆不做了,街头巷尾所有人都在兴奋不已的窃窃私语,他们交流的都是同一个话题:秦大力府昨晚出大事了。就像白少华预料的那样,一清早宫门初开,绣衣使总署的卫铮,掌管金吾卫的莫大可,连带关中郡绣衣使主管唐青瓷、刑部尚书甄英明,全都被召入宫中。老皇帝大发雷霆,限期十天破案,如果抓不到凶手救不回白少华,就请在场每一个人仔细想想,脖子上的脑袋砍掉后再长出来的机会有多大。
与此同时,曾皇后风风火火赶往秦大力府,看望她正遭受肉体与精神双重摧残的可怜儿子,娘儿俩见面泪眼相对,一致认为此案十有八九是赵晓枫干的,且铁定和白少华有关,幕后主使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这个笑里藏刀的亲弟弟。然而他们没有证据,白少华不是别人,要找他的茬儿,没有证据那就是诬告。曾皇后亲自召来秦管家,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假如这蠢材能多一点忠心,多一点勇气,昨晚强闯进里屋,还容得赵晓枫在外面活蹦乱跳?暂时动不了白少华,那就只好先拿赵晓枫开刀,秦大力即刻找来刑部侍郎李漫簿,命他火速下达逮捕公文捉拿赵晓枫到案。结果李漫簿的公文还没发出,绣衣使总署就有人上门打招呼了,说是白少华殿下异常关心皇兄遇刺案件,连夜严命绣衣使衙门火速破案,为尽早抓到真凶,绣衣使总署已将重要人证明玉坊大掌柜赵晓枫打入诏狱严刑拷问。自己下手又晚了!秦大力坐在床上发怔,另一个叫他心口气血翻涌的消息又传来了——白少华殿下在觐见了国泰帝后,亲自前往诏狱视察案情,经确认后发现赵晓枫并无作案时间,已将其保释出狱,现正在王府门外候见。这分明是挑衅,是令人发指的公然挑衅。有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无耻,有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敢欺负我的!秦大力怒了,强忍剧痛,拔出佩剑就要冲出去把白少华和赵晓枫也一块阉了。曾皇后手疾眼快的拉住秦大力的手,含泪劝道:“儿子,忍一忍吧。等你做了皇帝,要杀两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吗?”
秦大力望着自己的母亲,也是饱含热泪,“可我忍不住!”曾皇后语重心长道:“忍不住也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赵晓枫不是被禹龙宣保出来了么?那就别让刑部去抓他,就让这小贼不明不白消失!”秦大力眼睛一亮,折服于母亲的高明,明着来既然不可能,那就玩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