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枫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就算金吾卫满城搜索,他们也绝不会动那里的一草一木,因为那是他们的顶头上司,金吾将军莫大可的私人地盘。红烛高烧,焰苗在劈啪微响中跳跃,摇曳中可见白少华略显苍白的容颜。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躺在床上,一条柔软芬芳的薄被遮盖住雪白无瑕的诱人胴体,黑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散在枕头上,双眸含着一层雾气,注视着身边将自己拥在怀里的人。一盏媚的药力已经完全褪去,但身体里依然荡漾着恼人的羞意。当她被一阵剧痛从昏睡中唤醒时,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不是秦大力,而是他。他的脸,他的唇,还有他的气息,包围了自己的唇,还有自己的身。自己珍藏二十余年的女儿身,还有许多对未来浪漫的幻想,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云雨初收落红零乱,她的眼角无声无息流淌下两行晶莹泪珠。 “哭了?”赵晓枫轻轻吻去她的泪珠,把她拥得更紧了。白少华平复纷乱的心绪,轻声说道:“我没事。”
赵晓枫轻轻道:“秦大力现在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我让他做了太监。”白少华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晓枫,直到确信他不是在安慰自己,更不是在开玩笑。赵晓枫带着讥诮的口吻道:“你说说看,禹澄清会让一个太监儿子继承皇位吗?”白少华冷静了下来,幽幽道:“我低估了禹龙勋,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卑鄙的人。” “这只能说明他疯了,为了皇位可以用无耻的手段对付任何人,你以后还得要多提防着他。”赵晓枫担忧道。沉默须臾,白少华问道:“他有没有发现是你干的?” “我蒙着脸,用的是从他手里夺来的乌金短刀,应该不会暴露身分。”白少华面色一紧,“假如他派人去你的寓所搜查,而你却不在家……”心头微凛,赵晓枫知道这的确是个致命的破绽,上回唐胤伯就曾对自己玩过这手,全亏小杜李代桃僵骗过了那个死鬼,但是这回运气显然就没那么好了。他叹口气,语气又变得满不在乎,“若真暴露了,大不了我从今往后改行做刺客。”白少华凝视赵晓枫,徐徐道:“你说过,想飞的心是自由的,带我离开这里,远走高飞,天涯海角我都愿意。”赵晓枫无法答应,更不想欺骗,他环抱住白少华娇柔的玉体,用嘴唇亲吻她的秀发。紧贴在他赤裸红热的胸膛上,白少华紧合起双眼,轻声道:“家父是自杀的,甚至来不及留下任何遗言,在从皇宫回家的马车上服毒自尽……”抚摸白少华光滑的玉背,赵晓枫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报仇,我保证,那一天不会太远……”赵晓枫今晚的第三个麻烦终于出现了,他就是那个为秦大力献计献策的神秘客人。
他将秦大力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后,得到的却是后者雷霆般的暴怒:“姓秋的,都是你这混账东西给本王出的馊主意,我要杀了你!”神秘客的脸上波澜不惊,镇定道:“殿下是否看清楚伤你的人是谁?” “那个畜生!”秦大力的怒火被他成功转移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他戴着头罩,但肯定是个男的。”神秘客胸有成竹道:“我知道他是谁,能为殿下报此一刀之仇。”秦大力满面杀气的追问道:“你知道?那还不赶紧去抓来千刀万剐!”神秘客缓缓道:“请殿下派出府中精锐侍卫,立刻赶赴明玉坊总号大掌柜赵晓枫的寓所,我敢跟您打赌,他现在一定不在家。”秦大力赤红的眼里闪动着怨毒寒光,向守在门外的王府侍卫队长高声喝令道:“秦管家,带上本王的九天虎卫,无论死活,把姓钱的带回来!”秦管家应声领命,火速召集九天虎卫和百余名王府侍卫,风驰电掣赶往赵晓枫寓所。他做了十几年的王府侍卫长,抓个人再往死里整,就像喝白开水一样平常。一百多名侍卫散开,将寓所团团围住,然后由他亲自率领九天虎卫踹开大门闯了进去,高声喝道:“姓钱的,出来!”
院子里空空荡荡,钱府的仆人都躲了起来,秦管家带人穿过中庭冲入内院,看到正屋里亮着灯火,影影绰绰有个人坐在窗前。好大的胆,知道自己来抓人了,居然还坐着等死?秦管家怔了怔,向后一挥手,九天虎卫里的老大李虎凡抡起虎头锤,砸破房门冲入屋内,狞声叫道:“姓钱的,你还敢回……”话音戛然而止,就在秦管家诧异之际,李虎凡魁梧的身躯从屋里倒飞出来,摔跌在地,脸上鲜血横流,竟是被自己的虎头锤给砸了。 “拒捕,算你有种!”秦管家又惊又怒,拔出背后斜插的双钩,率领剩下的八护卫扑向正屋,寒声喝道:“小兔崽子,我叫你猖、猖……殿下?”一个丰神如玉的青年意态悠闲坐在窗前,黑白分明的双眸望着呆如木鸡的秦管家,不搵不火问道:“你刚才骂的是什么?”秦管家脑袋嗡的一响,全身冒出冷汗,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位小王不声不响回到了京师,还鬼使神差的来了赵晓枫的寓所!
如果白少华是“小兔崽子”,那秦大力……还有两位小王的老爹,那是什么崽子?秦管家倒还算机灵,马上跪地谢罪,“卑职不知白少华殿下驾临,罪该万死!” “起来吧。”白少华用手中的白玉折扇向上虚抬了一下,语气温和,“这么晚你带着人来,有什么事?”秦管家咽了口唾沫道:“卑职奉秦大力殿下口谕,请赵师弟过府一叙。”他晓得白少华来了,赵晓枫多半是抓不成了,也就不再提有关“逮捕”的字眼,但是为了能够回去交差,至少也得搞清楚赵晓枫究竟在不在家。白少华悠然一笑,“赵晓枫不是刚从王府回来么,怎么皇兄又要请回去?”秦管家愣了愣,问道:“赵师弟回来了,他在哪儿?”
白少华指指里屋道:“喝醉了,易先生正在帮他醒酒,本王受不了里头的气味,只好坐到外屋来等。”秦管家将信将疑道:“那卑职能不能和赵师弟说两句话,秦大力殿下急等着回信。”白少华似乎心情很好,爽快道:“当然可以,你在这儿稍作片刻,等赵晓枫酒醒之后,我让他出来见你。”秦管家不是笨蛋,小心翼翼追问道:“不知卑职在外面要等多久?” “这就说不准了。”白少华似乎不耐里屋飘出来的酒气,轻摇折扇,“莫非本王等得,管队长倒等不得了?”秦管家哑巴吃黄连,忽然灵机一动,大着胆子道:“听说殿下奉命北征,讨伐罗刹,如今燕云战事未了,您怎么回来了?” “你是在质疑本王抗旨不尊,擅自回京么?看看这是什么!”白少华脸一沉,从袖口里恭恭敬敬捧出一卷圣旨,起身诵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今命白少华禹龙宣即刻返京见驾,本部兵马改由平逆将军黄柏涛指挥,不得延误,钦此。”秦管家偷眼瞥向白少华手中的圣旨,才晓得国泰帝已下了密诏。
比起赵晓枫的下落,这条消息无疑更加惊人,“卑职死罪!”白少华收起圣旨,和颜悦色道:“不知者不罪,管队长请起。”忐忑不安的从地上爬起,秦管家道:“既然如此,卑职就先回府向秦大力殿下复命了。” “别着急,皇兄不是要你来请赵晓枫么?”白少华却不放他走了,慢条斯理道:“不妨多等一会,刚好也能陪本王说会话。”心里虽然急得像被猫抓似的,秦管家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垂手侍立,“是,不晓得殿下想让卑职陪着说什么?”白少华悠然说道:“本王离京数月,对最近京城里发生的大事不甚了然,就请管队长给我讲讲吧。”秦管家有苦说不出,京里的事情,有哪件白少华不知道的?可就算没有也得说,谁让人家的爹身分地位比自己老爹要高。
就这样,他说的口干舌燥,白少华殿下听的津津有味,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时辰。忽然里头有了动静,赵晓枫一身酒气和易司马走了出来,望着满屋子的人茫然问道:“白少华殿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白少华微微一笑,“本王今夜左右无事,就想来看看你这位在宝安城结交的好友,恰巧我皇兄也派人来找你,便是这位管队长。”半个时辰,鸭子都能烫熟不少只了。秦管家望着赵晓枫,吞着苦水尴尬道:“钱掌柜,今晚王府闹刺客,劫走了舜坊主,秦大力殿下对此十分焦急,想请您过府一同商量对策。”赵晓枫心中暗道:你当老子是傻瓜,进了秦大力府还能活着出来?他装出满脸惊愕的样子,“什么,舜坊主出事了,哪个伤天害理的家伙干的?不是说秦大力府戒备森严,连苍蝇进出都得验明正身后才能在里面飞么,你们怎么可能让凶徒就这样绑走了舜坊主?”秦管家躬身道:“事出突然,秦大力殿下也不幸受伤,钱掌柜,您……” “王兄受伤了?”白少华惊讶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和钱兄一同前往。”秦管家一呆,为难道:“多谢殿下好意,不过秦大力殿下受伤颇重,正在急救,怕是不能见客。” “那凶手呢,抓住了没有?”白少华烦躁的拍打折扇,“也罢,明早本王一定要和钱兄一起去皇兄府上拜望。”秦管家无奈道:“那凶手连伤王府十余个侍卫后才逃之夭夭,现在金吾卫已经实行宵禁,正在全城搜捕。”
赵晓枫急道:“你们有没有通知明玉坊?舜坊主如花似玉,多落在凶徒手中一刻,就多一刻危险。不成,我要出去找她!”白少华配合着合拢折扇,微怒道:“管队长,你身为秦大力府侍卫长,王府发生如此重大事件不去积极处理,反而在这里和本王聊天闲谈,实在是有负职责所托!假如我王兄或者舜坊主两人有什么意外,本王惟你是问!” “是,是,卑职马上就去处理,先去明玉坊,然后去绣衣使衙门……”秦管家气急败坏,额头冒汗,灰溜溜逃出门外时也撤走了寓所外的侍卫。易司马把门关上,等了片刻后才说道:“他们全都退走了。” “赵师弟,多亏你当机立断救了煜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白少华脸上的怒意和笑意尽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深沉几分凝重,“煜颐回明玉坊了么?” “她现在很安全,请殿下放心。”赵晓枫身上的酒意荡然无存,“不过今晚过后,京城局势如何发展仍然是未知数。”白少华一怔,赵晓枫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我阉割了秦大力!” “什么?”白少华眨眨眼,大声道:“你怎么可以让我二哥做太……” “太子监。”赵晓枫冷冷道:“算我心慈手软,没要他的小命。”白少华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无法无天,专挑要命的地方下手,他定了定神才道:“方才秦管家没有强行抓你,是否说明我皇兄还不能确定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