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程臣的心还是放下的太早了,她正看着书,忽然感觉到前面一团黑影,有点忐忑地抬起头,看到纪乔迷迷瞪瞪地站在面前,烛光被他拢住,面部像是蒙着一层黑雾,让人看不清楚。
“给——”纪乔伸出手。
“哈?”纪乔手中无物,程臣左右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不料纪乔看着是个斯斯文文的公子,于行动上却是个狠人,直接将程臣手中的书拿走,一边做头转向地找藏书处,一边嘟嘟囔囔:“给我,把书给我……”
程臣:“……”
她走上前,把人揽到凳子上,哄道:“乖一点,你先坐下,我帮你把书藏起来好不好?”
纪乔努力睁大双眼,看了她半天,直把程臣看的浑身发毛,最后吐出清晰的两个字:“不要!”甚至说完后还把脸撇了过去,一副倔强又受伤的样子。
程臣回溯自己今天的事迹,左想右想都没欺负过他,这下也没辙了起来,只好坐在纪乔的对面,纪乔一扭头,她也转个方向。
可能是程臣的坚持打动了纪乔,过了半天,纪乔终于扭捏的指着桌子上的酒说道:“喝酒,交杯酒……”
“噗嗤——”程臣没捂住嘴,一下子笑开了,“哈哈哈哈哈——”
纪乔感到自己一颗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坚决地把手收了回来,揣着书,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跑回床上,背对着程臣躺下。
“哎咦?”程臣愣住了。
“纪公子?纪乔?祖宗?”
床上那人没理她,甚至还扭了扭,故意把脸往被子里埋。
程臣:“……”
突然她福至心灵,喊了一声“夫君?”
虽然不确定这个不知名朝代夫妻相互间的称呼,她只好选了一个比较顺口的,幸而这招很快起了成效,纪乔翻了个身,明明眼睛都快眯上了,还是努力看着她,说:“喝酒,喝了交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
程臣扶额,无奈地倒上两杯酒,待马不停蹄地端过去时,发现纪乔已经睡着了。
“……”片刻无语过后,程臣咬牙切齿,“你大爷!”
随后将两杯酒一饮而尽,一滴不剩。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烈性十足,她算是个酒鬼,能跟人边吃串边狂嗨两三瓶二锅头,能做到其他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可即使这样,程臣不一会儿也有了些许的醉意,进而醉意加浓,程臣踉踉跄跄走到床边,裹上被子就睡了,恍惚间记起自己好像还有什么未完的事业,然而思路的清晰只刹那间,转而就是无边的黑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梦里一阵雄赳赳气昂昂的声音齐声喊道,还混杂着马鸣嘶吼,铁甲冰冷的声音不住地击穿她的脑袋,天色阴沉风卷云残,程臣在凛凛寒风中努力寻找一人的身影,不知道那人是谁,可就是心底的一枚执念,仿佛她是个提线木偶,有人牵引着她的视线望去,从马蹄踏铁到长矛在手,那人盔甲上的长缨随风摇曳,往下看去,他的面容清晰却坚硬,眼神冰冷又沧桑,那张脸不再是喝醉酒的模样——纪乔!
她想向纪乔跑去,身体却逐渐远离,仿佛有人在背后扯着她,摇晃她……
“小姐,小姐,你醒一醒。”
程臣从梦中醒来,梦境中的一切都那么真实,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感袭来,差点让她喘不上气。
“小姐?”璎婃扶着程臣的肩,看她满头大汗,“小姐你怎么了?”
程臣仍心有余悸,一摸旁边是空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抓住璎婃的袖子,声音带着颤抖:“纪乔呢?他去哪了?”
按理说不过是个梦,她也没必要那么认真,可是那梦中所向太令她心痛,隐隐觉得不安。
“朝中有要事,纪大人清晨就被召走了。”
“哦……”程臣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问:“纪乔的官位是——”
“纪大人是当朝纪老将军的儿子,因着老将军的功绩,皇上给了他一个世子的名号,不过世子也争气,又凭借自己的努力做上了校谍龛的总督职位。”
“校谍龛是什么?”
小侍女愣了一下,以前闲着没事和她那群小姐妹唠嗑的时候总是悬崖勒马、及时刹闸,朝廷官务要是从来不是她们该讨论的范畴,单单王公贵戚、潇洒风流就足以心生满足,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给程臣解释,只好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职位,皇上十分看重。”
程臣知道顺着这条线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换条线打听,假装不经意间提起:“那如此说来,纪老将军的身价宝贝可不是后继无人了?”
梁璎婃显然没听懂,懵懂地看着程臣。
“纪乔从文职,怎会习武?”
小侍女笑了笑,帮程臣换好衣服,又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边摆弄钗子边说:“虽然大人从文职,但到底是将军之子,哪能一点武功都不懂呢?况且我听说,纪老将军并不想传给大人武功,是大人跟着老将军偷偷模仿练成,纪大人当真是文武兼备。”
听着小侍女倾佩的口气,程臣的目光暗了暗,如果纪乔身为文职是个武功白痴,这梦再怎么痴缠着她,也都可以算是无赖,只是小侍女的话让她心凉了半截。
“咚咚咚——”
传来敲门声,门外有人在询问,“夫人?夫人?请拜的时间到了,请夫人快快收拾,移步大堂进行请拜。”
听到这话,梁璎婃拍了拍脑袋,一脸的懊恼,“我这个猪脑子,把请拜这事给撇在脑后去了。”
说完她又看向程臣,欲语又止的样子。
对于请拜,程臣倒没有多着急,便容许了小侍女的吊人胃口,“说吧。”
“小姐,如今你嫁了人,我是否也要尊称你为夫人?”
还以为是多大的事,程臣无奈笑道:“小姐怎样,夫人又怎样?不过一个称呼罢了,你爱叫哪个就叫哪个。”
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收拾完毕,程臣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准备迎接七大姑八大姨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