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品菜大会现在开…”
“咦?小路去哪咧?”
“不要打断我,他去翠微山还没回来呢。咳咳,现在开始!”
佟湘玉端坐主位,左手侧白展堂、郭芙蓉、吕秀才、李大嘴排成一排坐好。
长桌上扣着五道菜,不露真身。佟掌柜兴致勃勃,听着白展堂介绍道:
“对面怡红楼,是从扬州醉仙楼请的烧菜师傅。扬州地处两浙,乃是浙菜的发源地。
可咱们大嘴也不输他,黄鹤楼位于江城,素有“九省通衢”之称,湖美江鲜更胜一筹!
这次小郭去怡红楼侦查,带回对方的五道招牌菜!经由大嘴改良,可谓是青出于蓝…”
“嘿嘿,老白你别这么说,我会骄傲的…”
“好咧好咧,还是赶紧试菜吧!”
“那好,请看第一道!茉莉海米!”
“啥?海米?”
老白打开第一道菜,一股苦腥味扑面,熏得佟掌柜皱眉,这时老白在一旁介绍道:
“对面怡红楼做的是龙井虾仁,用茶做菜自古有之,虾仁鲜味与龙井茶清香乃是绝配。
不过…咱们店没有龙井,也用不起虾仁。
大嘴便改变思路,与之相对,取茉莉花茶之浓郁搭配海米之腥咸,再辅以武火爆炒,将其味道催发至极致…”
“等等?这成啥咧?还能吃吗?”
“那不重要,为得是和怡红楼对着干,他们装清高,咱们就得真性情啊!这道菜代表着似火的热情!”
“呃…下一道!”
闻言,白展堂打开第二个盘子介绍道:
“第二道,锅烧泥鳅!”
“泥…鳅?”
盘子里,手指粗细的泥鳅,彼此间纠缠成一团,再加上勾了芡汁儿,黏糊糊的。看着十分恶心。
“对面用的是河鳗,咱们本地没这种鱼,他们应该是从外地进的货。
泥鳅和河鳗长得差不多,就是个头小了点。
不过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造型。看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代表着紧密团结!”
“呕……下、下一道…”
白展堂打开第三个盘子,
“第三道,西凉河醋鱼!”
“西凉河?”
“人家的是西湖醋鱼,可咱这草鱼是在西凉河抓的,叫西湖醋鱼,万一被打假了怎么办?”
“下一道,下一道!”
白展堂继续,
“第四道,老汤蛋鸡!”
“蛋鸡?”
“对,人家用的是‘越鸡’,咱这还是没有,大嘴就把下蛋的鸡给宰了。”
“下一道…”
“第五道,芥菜萝卜丝大汤鲫鱼!”
白展堂刚打算要介绍一番,只见佟湘玉无力的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行咧,额知道咧。这菜额在汉中滴时候吃过,是叫个雪菜笋丝大汤黄鱼,对吧?”
“对对对,要说起这道菜来……”
“行咧,不用介绍咧…大家都辛苦一天咧,都散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佟湘玉说完,有些失意的起身上楼,白展堂见了追问:
“湘玉…”
“行咧,额也没啥胃口,就先回房休息…你们要是饿咧,就让大嘴再炒几个菜…这些…倒了吧。”
……
待佟掌柜的身影消失,大厅的几人赶紧凑到了一起,这时郭芙蓉说道:
“老白,计划这算是成功了吧?我们现在怎么办?把这几道菜吃喽?”
“要吃你吃,这五道菜里,除了那条醋鱼,剩下的哪样看起来是能吃的?”
“呵呵,老白,那醋鱼也不能吃。它的卖相好,我怕掌柜的真动筷子。
没等草鱼吐完泥沙呢,我就把它刮了下锅了,吃起来绝对一股土腥味!”
“你倒是想的周到。行了,菜全倒掉吧。这回掌柜的心里应该是明白了,咱们和怡红楼做的压根就不是同一种生意。
干翻对方纯粹是痴心妄想!踏踏实实的过好咱们的日子就得了,一天天瞎折腾什么呀。”
“那,老白,路兄是不是可以放了?”
“这个不急,再绑他一个晚上!这会儿放了他,他跑去和掌柜的这么一说,咱们几个绝对没好果子吃。
等明天,掌柜的彻底认清楚现实了,气儿也顺了,放开他也不迟。”
“那今天晚上怎么过啊?”
“这一下午他怎么过的,今儿晚上就怎么过呗。”
“不是,我是说我,路兄躺在我床上呢,我晚上睡哪啊?”
“对啊,这倒是个事…”
“要不去我那对付一宿?小贝去了书院住宿后,我那一直有空位,也有被褥。”
“哎呀…那个…男女授受不亲,这怎么好意思呢,芙妹…”
“你叫我什么?信不信老娘一掌…”
“不是不是,你听错了,我叫的是郭小姐。”
“吕秀才我警告你,摆正你的立场!还有,我说的是把小路抬去我房间,没说让你去。”
“啊?他?”
“他什么他?怎么不喊路兄了?他又打不过我,何况还被绑着!”
“不是…他…那个路兄实在不方便。”
“他去不方便,你就方便了?”
“你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今天下午路兄被绑着,小解还是我帮的忙呢!”
“你…你?哎咦呀呀~”
郭芙蓉望向吕秀才的手,起了一身鸡皮,
“就算这样,那我也选他,你休想去我房间睡。
还有,今晚上你和大嘴别睡的太死了。他要想上厕所,我就去拍你们屋门。”
“行了,既然小郭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
秀才,咱俩现在把小路抬过去,顺便看看有啥个人问题,能解决就抓紧解决喽,省得晚上折腾你们。
大嘴你再去厨房炒俩菜,我这快饿死了都。”
……
夜间,一轮弦月高挂,几点残星闪烁…
房间里,路毅躺在炕上,一缕若有若无的女儿体香萦绕在鼻间,可他心中却无丝毫旖念。
因为此刻,他就像个等待剥皮的粽子似的,被摆放在炕上。
下午的时候,他也只是被捆住了手脚。
但就在之前,吕秀才突然冲进来,拎着一捆不知道从哪找来的麻绳,也顾不上当年孔子被绑时,是用的什么绳结了。
直接面目表情的把他从头至尾又捆了个遍。而且在动手时,一种神秘的手法无师自通…
所以,当郭芙蓉回到房间的时候,
“哇!小路你、你这个姿势…我现在真是有些后悔,后悔小的时候没能把画画学好…”
“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在那呜呜什么呢?别呜了,影响意境!
嗯,不错不错,看来你最近练功没偷懒,筋骨已经被拉开了。
不然做出这个动作,怕是要吃不少苦…诶?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鸡叫不久。
只听得同福后院,传出一声怒吼,
“吕!轻!侯!拿!命!来!”
“老白,老白,救我…”
“别找我,昨天动手时,我可是拦你来着,你当时恨不得把我一块绑了。”
“大嘴,大嘴…”
“起开!起开!没看我端着粥呢嘛。”
“芙妹…”
“你喊我什么?”
“没什么,郭小姐,麻烦你让一下…”
“我觉得,没必要了,你看看你身后。”
“啊?呀…路兄,路兄你听我解释…
“跟阎王解释去吧!排山…倒海!”
“啊…路兄…”
“兄你个头!惊…涛骇浪!”
“路…”
“山崩海…啸!”
李大嘴在长桌上放好了粥盆,回过身来凑到白展堂和郭芙蓉旁边一起看热闹,
“呀,小路这套动作够漂亮的。他使得这武功是小郭你教的吧?怎么之前,你使得就没他使得好看啊?”
“切,他这掌法练的是不错,可惜心法一直不入门。
葵花派的内功和惊涛掌法根本就不搭,换成我只需一掌,秀才就趴下了。
哪用的着这么多下?看起来自然没有这套连招漂亮。”
“哦…这样啊。我觉着这样也挺好,起码人家见了知道你是练过的。
不像你那一下就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打对方麻筋上了呢。”
李大嘴说话的同时,眼睛盯着虎虎生风的路毅,流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羡慕。
白展堂和郭芙蓉听了,也只是笑笑,和外行争论就没意思了。
“诶呀!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滴,怎么打起来咧?小路住手!
还有你们,就这么瞅着?赶紧过去把他们拉开。”
掌柜的出现,热闹就看不成了。三人上前,七手八脚的将路毅和秀才分开,
“路兄,你听我解释啊,这都是误会…”
吕秀才看起来模样狼狈,不过一开口却是中气十足,反倒是路毅折腾了半天,有些气喘,
“什么误会,你就是故意的!吕轻侯!你辱我太甚!”
“哎呀!好咧!不要在再吵咧!到底咋回事?”
“掌柜的,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有人撑腰,路毅那些莫名的委屈一下爆发出来,眼眶红红的,泪水虽然没掉下来,声音已带了几分哭腔。
对着佟湘玉,路毅详细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并着重介绍了自己遭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经历。
尤其是吕秀才对他人格的摧残,最后他发出了满腔血泪的指控…
佟湘玉听后,过了半晌也没出声,整个大厅陷入了沉默。
“行咧,小路。你也是受了额的拖累,要是心里有气,额在这给你赔个不是。”
听了这话,路毅没应声,其他人也都垂着头不言语。佟湘玉又说道:
“至于你们,你们的意思额也明白了,额不怪你们,也不钻牛角尖。
生意上的事…他开他的酒楼,咱开咱的客栈,井水不犯河水。最后,到底谁会关门,就看天意吧。”
佟湘玉说完,见他们还是低着头,
“行咧吧?还要额说啥?大家伙儿赶紧吃早饭,吃完了,咱们就该开门营业了。”
一顿没滋没味的早餐吃完,佟湘玉回了楼上,众人各自去忙。
然后,吕秀才去哪,路毅就跟到哪,狠狠的盯着他,也不说话,不一会,
“好了…路兄,我错了,我知错了!你说这事该怎么了结吧。”
“你认识到错误了?”
“我深深的认识到了!”
“你打算要付出代价,了结此事?”
“我愿意,只要你别再跟着我了,呃…赔钱不行。”
“我不要你的钱,除此之外都行?”
“赴汤蹈火,九死无悔!”
“好,这是你说的…”
此话一出,路毅突然露出得意之色,教吕秀才不免心中惴惴,
“路兄,不知?”
“没什么大事,这不我马上要和老白学点穴了嘛,薛神医的那个铜人被要回去了,我手头缺个靶子…”
“啊?路兄这……”
“可是你说的九死无悔!放心,死不了人的。”
……
接下来几日,客栈的堂食生意,依旧淡如清水。
此外,可能活人是比铜人好用,路毅在点穴的理论学习和具体操作上,进境极快。
“路兄,你昨天是不是点错了?我这后腰怎么有些酸啊?”
“不应该啊,足三里不是对肾又保健作用吗?老白,是我记错了?”
“你记的没错,这事不怨你,秀才这是肾虚,你现在真气修炼也算是入门了,内力催动下,秀才有些虚不受补。”
“老白,你还懂医术?”
“不懂,不过和肾有关的几处穴位…嗯,你没事给自己也多按按,有好处。”
大厅里三人正聊着天,郭芙蓉端着个托盘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托盘上的饭菜已经凉了,纹丝未动。
“老白,你上楼劝劝掌柜的。你看,这又是一口没吃,再这么下去身体可就垮了。”
郭芙蓉把托盘放在长桌上,叹着气,
“你那个主意效果倒是好,人家现在认清现实了,气也没撒到咱们头上。不过她这是和自己较上劲了啊!”
“唉,我也没辙。昨天我就去劝过了,我说啥她都好好好、行行行,也没有不耐烦。
可转过身人家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压根就不听你的。”
两个坐在那长吁短叹了一番,然后一起看向了路毅。
“瞅我干啥啊?你们自己惹的祸,自己想招儿擦屁股。我也是你们计划的受害者好不好?”
“兄弟,我们这不是没办法了么,她现在也听不进去我们说的话啊。”
“这能怪她吗?是你们先不听她的话,合起伙来糊弄她的。”
“话是这么说,可咱得认清现实不是吗?人家怡红楼方方面面都强的没话说,她非要憋着和人家打擂台。
就算我们都听她的折腾上一通,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到头来不还是一样吗。”
“照你这意思,你们没做错,倒是掌柜的有错喽?”
“这话…嘿嘿,我可没说。”
“得,我也不和你们掰扯到底是谁的错了。问题是我就算听你的,上楼去劝她,她就肯吃饭了?”
“好歹试试嘛。”
“不用试,肯定不好使。一开始掌柜的犯愁是因为怡红楼,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可真要把这事论到底,就还是。”
白展堂听了路毅的话若有所思,旁边的郭芙蓉却被绕晕了,
“什么是不是的,你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小路的意思是,湘玉一开始因为生意不好发愁,可咱们搅和进来后。
她觉得咱们和她不是一条心了,如今这事想解决,还得从生意上下手,证明咱们心里还是念着她的。”
“老白说的对,就这意思,问题在你们怎么做,不在我。”
“靠,要是有办法能把客人从怡红楼拉回来,也不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这说了不是白说嘛。”
白展堂和郭芙蓉又变的长吁短叹起来,
“哎呀,行了行了,真是够了啊,我这难得休息一会,净听你俩在这叹气了,不就是做个生意,至于的嘛!”
“难不成,你有办法?要知道怡红楼…”
“打住,依你的意思,这世界上有了高端饭馆,所有的临街小铺就全都没活路了?”
“那倒不是,问题是他就开在咱们对面啊。”
“开在对面又怎么了?掌柜的说的好,井水不犯河水,有井不用,你老琢磨着,去人家河里挑水那能落好。”
“你的意思是?”
“怡红楼走高端路线,咱们是拍马也追不上了,有钱的客人你肯定争不过人家。
可是这七侠镇、左家庄还有十八里铺,有钱人又有多少?大多数人也就是偶尔能去尝个鲜,还能顿顿在那吃不成。
他喜欢高端就让他继续高端,咱们重要的是接地气!”
“接地气?怎么接?”
“现在这天气这么热,咱们客栈的席面又比不上对面,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啥?”
“Barbec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