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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但看起来他又不像好人

太阳已经落山了,皮特终于感觉到了那种完全没有阳光的不安,他感受到风不像是从海上吹来的,而是从洞穴的某个地方,那个地方,应该还有比这更深的洞穴。老人在说完那番话后就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出去了,他应该还有什么话要问,但没有立刻说出来,皮特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仿佛看着一个经历沧桑的学者,而老人的每一个步伐都走得相当可怕,像是走在一架刚架起的天平上,皮特的心里立刻明白了什么,他明白了什么呢?他明白了老人早就知道他会来这里,于是他就马上追了出去。

但是那老人走起路来很快,或者说他故意躲起来了,因为对于一个上了这种年纪的人来讲,是不可能走得比一个十八岁的少年还快,然而当皮特赶到洞口的时候,老人已经不见了,皮特看到了汪洋大海,以及这悬崖的全貌:这些巨大的山岩都是从岛上拔地而起的,有的超过了400米,其中最大的山岩看上去像只鹰,而且是飞翔在空中的鹰,在起伏的绝壁上,能够隐隐约约看到一条条蜿蜒的小路,这种弯弯曲曲的路几乎是垂直的,不适于人类的行走,于是人们就只能通过钉在峭壁上的梯子、平台或者用绳子拉的吊篮上下,而每个洞穴都由若干梯子相接,但是每两个梯子之间通常相隔一段距离,所以上来下去不仅要有体力,也要有过人的胆量。还有一些平台,看上去像是马上要塌下来了,连接平台的山洞里却还住着人,这些人之所以能生活在悬崖上,也许是因为他们有相互帮助的决心,也许呢,他们什么决心都没有,他们只是非常紧张的、惶恐的住在这里面,仅仅是为了躲避某些人的追踪。

这个时候,皮特注意到一条停泊在岸边的单桅帆船,从船舷到岸边一块低矮平整的突起石头上搭了一条跳板,这是唯一能够落脚的地方,有人影从那摇摇晃晃的跳板上下来了,还有人通过跳板上了那艘船,由于天太黑的关系,皮特看不清这些人的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总之都是破破烂烂的衣服,像是囚服,他们中间很可能还有三到四个女人,甚至连三到四岁的儿童也有,正当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位穿着披风,头上缠着手帕,动作非常灵活的家伙忽然被人放在一个大篮子里放了下来,恰好经过皮特的洞口,那个人十分好奇地打量了皮特一眼,却用欣赏的口吻问了一句:“你是水手?”但是还没来得及回答,那个人就很快随着篮子被放到下面的平台上。

皮特壮起胆子向外抬起头,看到上面有十来个男女老少在悬崖外上上下下的忙个不停,有的人非常匆忙的从一个邻居那里拿来一批货物就上去或者下去了,很可能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因为他看到别人都在急急忙忙地干,自己也下意识地急急忙忙地干。

显然,那老人说对了,这不是皮特原来的世界,至少,皮特没有在原来的世界里见过这样的光景,落后!贫穷!但是忙碌与充实。

第二天,皮特醒来的时候又发现桌上放着一只盛满鱼汤的碗,他喝完这碗汤后便睡了一整天,这一天里,他没有看到过救命恩人。

第三天,除了那只碗他还是没有看到别人。

第四天,第五天,一直到第七天,刚好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天早上,碗里的鱼汤换成了新鲜的水果,这让皮特感到无比惊讶,原来这里还是有水果的!

那老人在外边凝视着少年,仿佛是在仔细观察什么,他在观察什么呢?他在观察少年的手指,因为那少年的手指上戴着一枚非常漂亮的戒指,他在外边看了好一阵子,不!也许是整整观察了七天!而这天早晨,他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就跑进去把他七天前就应该说的话说了出来,他说:“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戒指?”

“是从一条龙的身上偷来的。”皮特不经思索地撒了一个谎。

“哪来的龙?据我所知,你们的那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东西!”

皮特听到老人的嗓音中还有某种深藏不露的份量,就像几天前看到的那样,他看到老人脸上沧桑的皱纹一下子全都舒张开来了,就好像那些都是假的纸糊的,并且感觉到有一股比他手劲强得多的力量掐住他的手指,但是老人马上又把力量收了回去,他一直盯着戒指看,根本没有看到少年似的,他到底是在对戒指说话还是对少年说话呢?他是对戒指说话,他对它说:“我倒是见过这种东西,很久以前,有一些人来到岛上,他们身上全都带着这种戒指,但是那些人后来不是失踪了就是死了,有的死在海里,有的死在鲨鱼肚子里,更多的是被同样带着戒指的人杀死的。”

皮特一下子眩晕过去,可是没晕多久又醒来了,醒来后,他看到一张永生难忘的脸,那张脸告诉皮特他将会死在这里,这是一个圈套!一个陷阱!只见那老人从袖口里取出一把藏好的锋利的短刀,他朝皮特的手指砍了下去!

“啊,魔鬼!”冒险家喊了一声,这次彻底晕了过去。

当皮特再次醒来的时候,那把锋利的刀就插在桌子的缝隙里,刀柄被用力折断了,露出的刀锋像是把什么东西劈开过似的,上面留着鲜红的液体,只见那老人一动不动地坐在眼前,手里捧着半个大西瓜,他对皮特说:“我算是看清楚了,你是个胆小鬼。”

皮特动了动手指,愣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又什么都明白过来似的,坐起来对老人说:“行了!你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你知道这戒指的来历,你在我来这之前就什么都知道了,对了,你就是在这里迎接我的!”

老人摇摇头,他竖起一根手指头:“只说对一个,我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时常也会有遇难者的尸体漂到这座岛上,在无尽海洋的深处,开了一条通往另一个空间的裂缝,我们管它叫百慕大,在你们那边,你们管它叫什么我不知道。”

“也叫百慕大。”

“很好,我们的意见总算是统一了,现在我可以肯定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嗨,老先生,你还没告诉我关于这枚戒指的一丁点消息呢。”

“我都已经说了,你只说对一个,至于这戒指,我也不知道它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又到底为什么会选中你。”

皮特能感觉到老人在说谎,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经常说谎的人,虽然他不承认自己说过谎,但是在这点上,他总能够非常迅速地判断出是真是假,然而,皮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老人是在把整个遭遇过程当作笑话听,况且,老人也没有义务要对一个远道而来的陌生人说真话。皮特没有办法了,只好顺着刚才的话往下说:“几分钟前,你还说过你见过戴这种戒指的人,我现在和你说,这种戒指它怎么都拿不下来,可是你能确定那些人也都拿不下来吗?”

“我当然没有亲口问过他们,后来也没有机会问了,因为他们后来全都……”

“够了!够了!你不用再对我撒谎了!骗子!你和那两个强盗是一伙的,你想骗走我的戒指,你恐吓我说带上这种戒指的人都会发生意外,好让我把它拿下来,可是你失败了,我告诉你!这戒指的原主人就活着,是他把戒指给我的!”

“不,它只能有一个主人,除非另一个主人已经死了。”

“这么说你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了?”

可是老人又忽然摇摇头:“我只是看到过,但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少年的脸色被气得一边白一边紫,他肯定自己是被人耍了,而且还是被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耍的团团转,身为一名冒险家,他觉得以前受到过的侮辱和委屈都没有这次来得多,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冷静,他觉得自己生起气来还是十分可怕的。

不过在老人看来,面前坐着的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胆小鬼,根本不是什么大冒险家,于是他非常微妙地笑了一下,这一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实在难说,他开始在怜悯和同情一个受苦受难的孩子了,他期盼看到这个年轻的灵魂也许真的能够给这个王国带来点什么变化,他捋了捋胡子,对少年说:“你不用担心,我认识一个人,他肯定知道你手中的戒指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就住在不远的主岛上,我们明天就可以去拜访他,当然是坐船去,你会晕船吗?”

“嗨,我在当地可是个出名的水手!”皮特终于也跟着笑了,但还是不忘撒个小谎:“而且还是个游泳健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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