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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谢天谢地遇到了好人

盖尔·皮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醒来的,他只记得,当他醒来的时候,周围是一片黑暗,然后一切都逐渐变得明亮起来,有一道闪光闯入这个世界,这让他一下子睁不开眼睛,虽然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奇迹般地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但是这道白光让他筋疲力尽了,他努力动了一下四肢,发现四肢都不能动弹,连头部和颈部也动不了了,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被钉在墙板上似的。然而,没有冒险家脑袋里所想的那种疼痛,甚至还可以说这样躺着很舒服,他认为照在脸上的光芒是阳光,背后那些温暖的东西像是沙子,他的四肢都埋在沙子里头,他静静地躺在这里大概有很长时间了,突然,有两种声音传进耳朵里来了,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和另一个更加沙哑的声音,而且,这两个说话的人就站在冒险家跟前,离他大概只有五步的距离。

其中一个人说:“看见了吗?这是今天的第五具尸体了,快来帮我把他翻过来,他的腰包里一定藏着值钱的东西。”

另一个人说:“别指望能找到什么好东西,我已经第五次想到放弃搜索整个沙滩的时候又被你叫了出来,你说这是第五具遇难者的尸体,好吧,那么我再相信你一次,他肯定是和前面几个人从同一艘船上掉下来的,既然这样,他肯定也是个穷光蛋!我们干脆把他埋了吧。”

这两个声音一下子就消失了,其实并不是消失,而是一个人来到遇难者的左边,另一个人走到遇难者的右边,他们想把遇难者的尸体翻个身,好弄清他的背后是否还压着别的什么东西,如果没有东西了,他们便随时准备将遇难者就地掩埋。

一股微弱的力量从皮特的喉结里涌了上来,即使他没有能力睁开眼睛,也可以用声音去吓唬这两个人,但是他的声音太弱了,而且听起来还很遥远似的,除了沙子,没有谁会听到遇难者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左侧的那个人像是从沙滩里找到了什么,他看到了遇难者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当时的眼神就像是十天没合眼等着猎物上钩似的,而且还是头大猎物,他推了另一个人一把,对那个人说:“瞧我发现了什么?一枚真正的钻石戒指!”

“噢,你总算发现了一个百万富翁,我们快要发大财了!”另一个人说。

紧接着,皮特感觉到手指上传来一阵真实的剧痛,这种疼痛没能让他咬牙切齿,因为他太虚弱了,仿佛是在梦里看到有两个人在搜他的身,一个人的衣服上有一种很难闻的恶臭,另一个人的衣服上则有一股罕见的鱼腥味,凭借冒险家的经验,他知道只有经常出海的人身上才有可能会出现这两种气味。

毫无疑问,皮特是漂到了沙滩上,但不见得是他故乡的沙滩,这里的沙子闻起来有一种远古的香味,风是东南风,海浪一个接着一个地拍,附近像是有很多礁石,还有像山一样的东西挡住风的去路,使得海风吹进一个个洞穴,那些洞穴里有海鸟不断往外飞,也有翅膀的回声在那里面回荡,但是不管他身在何处,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发不出声音了,也不能动弹了,任由两名强盗在搜他的身体。

左侧的那个强盗在试过各种方法后也没能把戒指从尸体上卸下来,他只好对同伴说:“我们只能把他的手指剁下来,你带着刀片吧?”

“一直带着呢,嘿,而且还是新的,是从前面那具尸体上找到的,我本想把它扔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那就赶快动手,趁太阳还没落山,要是被人发现了,我……我们就不能独享这枚戒指的财富了。”

那个人说错了一个词,独享,皮特感觉到右侧的那个人的手抖了一下,他听到这句话后,应该有什么想法从这个人的脑袋里一下子往外冒了出来,而且绝对会是个坏想法,现在的皮特能够微微撑开眼皮了,通过眼帘,他看到右侧的那个人正举着一块不知从哪找来的大石头,这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他长着和拳头一样凶狠的下巴,嘴唇很尖,下巴很长,眼睛很大,这个时候,皮特意识到自己最好还是假装昏迷,他必须这么做,否则,这个人在用石头砸完同伴后就该轮到他了。

只听到一声惨叫,声音非常短暂,左侧的那个可怜虫立刻就和皮特躺在了一起,那个人的腿抽搐了一下,就不会动了。皮特的脸色吓得铁青,这可真是太糟糕了,他希望太阳快点下山,不想让强盗看到这具尸体还会变幻脸色。

突然,另一种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比之前两个人的声音大多了,是从更加前面的地方传来的,像是有十几个人发出的咆哮的声音,事实上那里只有一个人在奔跑,而且只说了两个字:“住手!”

这两个字对于皮特来说实在是太有意义了,他随后听到了两个人在沙滩上扭打和翻滚的声音,沙地上不断扬起沙子,皮特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狂热的氛围包围着,几乎忘记自己和神秘少女之间的事,他期望得到一场真正的冒险,当然,这场冒险是从两个人的打架开始的。

就像没日没夜播放的闹剧那样,打斗很快就结束了,胜利者一下子就把遇难者扛在肩上,应该是后面赶来的人赢了,但是皮特感觉不到这个人的身上多有力气,相反,他觉得救他一命的人长得非常瘦弱,而且瘦弱到几乎没有肉,活像一个会走路的骷髅!因为极度的消瘦,皮特在接触到这个人的身体的时候还有点疼,他试图再次撑开眼皮,但是实在太累,落日又十分温暖,他只好趴在好心人的肩膀上睡着了。

这一觉使他恢复了元气,他重生般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洞穴里,使他醒来的是煤油灯燃烧的气味,很不好闻,但很温馨,他把头抬了起来,看了下四周,这洞穴简直快要被当成杂货店了,虽然陈列的地方很有限,但里面有一盘盘生锈的螺丝钉,旧的凿子,破刀柄,还有早就停止不走的旧手表,许许多多捡来的没有用的废品,当然也有很多看起来有用的东西,比如挂在对面墙上的画像,画像旁边的烟匣,玛瑙饰针,装饰型珊瑚等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这些道具的摆放都很整齐,甚至是从高到低,从左到右陈列的。

当皮特的目光落在那漂亮的珊瑚饰品上时,他才注意到他的救命恩人就坐在画像边上,因为那个位置的灯光太暗了,而且那个人的形象就和从洞里挂下来的石柱有点像,所以皮特误认为那是一座石像。

洞穴的主人看起来很和善,他没有刚才想象中的那么瘦弱,只是年纪大了点,大约六十岁,背有点驼,鼻梁上夹着厚厚的玻璃眼镜,他的头发差不多全白了,但是眉毛又黑又浓,从他的脸上可以感觉到一个音乐家或者是画家的艺术气质,一件黑色的麻布衣服披在身上,他摘掉眼镜的动作很轻柔,说话的声音也很温和,他几乎就是皮特心中的完美好人。

这个老人看到皮特醒来了,便笑了笑,对他说:“左边的桌上还有饭菜,我在里面加了鱼,我想你以前应该当过水手,吃得惯这里的鱼。”

皮特什么都没说,也忘了讲感谢之类的话,他端起那碗饭一扫而光,甚至把碗里碗外都舔了一遍,他这个人吃什么东西都是香的,但吃相很难看,特别是挨饿的时候,而他的这一生中,挨饿的日子就占了一半。

“可以想象你年轻的时候当过几年厨师,还是一位大厨,你一定料理过大鲸鱼,喏,有这么大,嘿,也许比这还要大!”皮特的精神好多了,但是他的老毛病也犯了,他在空气中比划着,说:“而我呢,我也当过厨师,是我家乡那一带最著名的厨师,但是后来我不干这行了,因为我爱上了冒险。”

老人似乎一下子就相信了,他点点头,然后转移了话题,说:“我想你应该先说说自己来自哪里,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住在艾罗海湾的人,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好被海浪卷到岸上,附近没有沉船,只有两名强盗在搜你的身体,我动手干掉其中的一个,另一个已经被我干掉的那个家伙干掉了,老实说,你很幸运,因为若是有两个人,那么被干掉的就是我和你。”

“他们不会得逞的,其实我就快醒来了,只要五分钟,我就会让他们知道拳头的滋味。”

“但是那五分钟就会要了你的命。”

“好吧,你赢了,老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作为一个多年的冒险家,偶尔也会有失手的时候,但是要对付那两个人,如果不是我遇到了海难……”皮特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整个人跳了起来:“海难!沉船!箱子!啊!还有女人!”

老先生终于等到他想要听的话了,就好像坐在这里等了几十年就为了听到这样的话,然而他却不急着知道答案,他从一个乌木箱子里拿出一件衣服,看上去是用一排排的鱼骨做成的衣服,他把这衣服扔给了皮特,并对他说:“你的那件水手服穿不了了,换上它吧,然后再美美地睡上一觉,明天,你再来和我讲你的故事。”

“我发誓那不再是故事了,你得相信一个冒险家的话,我是和一个大箱子一起漂到岸上的,难道不是吗?”皮特有点激动。

老人家却说:“我只看到了五具尸体,没有你说的什么箱子,而那五人里面,只有你还活着。”

“你没看到大箱子?一个这么大的,装着女人的箱子。”

“我说了,除了尸体,我只看到两个人在你身上搜刮东西,”老人把刚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他指着皮特手上的戒指,好像早就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似的,他说:“每年,都有很多遇难者的尸体漂到这里来,那些遇难者都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我说的不同时代你应该明白,就是说制作衣服的材料和工艺完全不一样,我猜想你们是从另外一个国家来的。”

“我来自西班牙,是阿托卡夫人号的船长!”皮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然而老人似乎听不太懂,他摇摇头,说:“我没听说过阿托卡夫人号,更没听说过西班牙,那是一座大陆的名称吗?”

皮特的身子颤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个非常不得了的地方,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皮特才静下心来问那老人:“那么你说说这里又是什么鬼地方?”

“艾罗海湾的一部分,也许连一小部分都算不上,而艾罗海湾又是原石大陆的一部分,对了,它几乎是大陆最南端的一些岛屿的统称,而你被海水冲上岸时所穿的衣服,马上就让我想到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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