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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绝望与希望之间

在做出这种事之后,皮特自然而然地沉浸在由这件事所引发的种种想法与情感之中,恐惧占据一半,绝望占据另一半,他想到:“要是帝国士兵没有被杀死,那么他一定会回来,还会带一些援兵来,不!他一个人就足够了,他手中的那把阔剑可以将我杀死十次,说不定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但是瀑布底下很安静,两旁都是光秃秃的卵石和岩石,若现在有人上岸便可以看得一清二楚,皮特又想到:“如果他真的被我杀死了,我倒可以再多活几天,可是能够活多久呢?其他士兵迟早会发现同伴的尸体,除非尸体被河水冲到海里,不!他们还是会发现的,他们的人失踪了,我杀了人,我亲手杀了一个帝国人!我为王国做了一件好事!克丽丝!你在哪?你都看到了吧,我为王国做了一件好事!”

周围有草在动,皮特以为是敌人来找他了,便躲到附近的草丛里,那草丛很矮,完全挡不住一个人,他却拔起稻草往自己的脸上堆,然后又像个疯子似的跳进湖里,不一会儿,他浮上来了,还好这里的水不是很深,他竟忘了自己不会游泳!他不停喘息,呼唤自己的名字,有两次甚至还叫错了名字,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虚脱到不省人事了,就像疟疾发作,他满嘴胡话,不断哀求别人来救救他。最后,他依然陷入极度的恐慌,加上严重的神经错乱,他已经认不清自己是谁了,到底为什么会跳进湖里,这双手在刚才究竟做过什么,他都不知道了,忽然,他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使得浑身都在痉挛、抽搐。

太阳很大,天空太亮了,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就这样一直浮在水面上,水波将这个人推到很远的地方去了,不是往瀑布的方向,看来是有另一条河流的支流推着他前进,周围静地可怕,耳朵里只有流水的声音,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这大概就是我将要死去的样子,总比被人剥皮好,我会葬入大海,我的名字只有大海知道,世人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水手,他去了一个神秘的世界,却没有再回来,他口口声声说要成为冒险家,啊!多可惜,在没有成为真正的冒险家之前,那个家伙就这么死了,身体被鱼吃掉了,那戒指呢?那戒指它们吞不下去,即使吞下去也不会腐烂,它会从肠道里排出,接着又被另外一个倒霉鬼拾走,嘿嘿,倒霉鬼,我好像能看到他再度拾起戒指的模样呢,他也要死了,像我一样!这戒指会给人带来厄运!”

在他成功将一切责任都推给戒指之后,又想到世界因此而毁灭,到那时,戒指还能起什么作用呢?想到这些,他居然开心地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倾斜的影子遮住了太阳,那是一只巨鹰,正在追逐从云中逃走的猎物,然后,又是一个影子取代了它,这是由许多透露着斑斑点点的阳光所组成的东西,它还称不上是完整的影子,却非常迷人与雄壮,这是一颗巨树的影子,一棵足有三十多米的苍天大松树!

冒险家被水推到这棵树的下面,搁浅了,他看着树干、树枝、树杈、树叶,开始想象自己是如何穿过树洞爬到树顶,那将是自由自在的,就像刚刚飞过的老鹰。

“我不会游泳,但我会爬树啊!我为什么要躺在这里?我还想去看看比这更远的世界呢!”他叫了起来,并且真的爬起树来,像个猴子似的,河流与草丛一下子全不见了,他感到自己身轻如燕,瞬间爬到了半空,他什么也不去想,是的,因为被士兵抓走是迟早的事,为何不在被抓住之前去做点更加刺激的事呢?去征服这棵大树吧,它也许是这岛上最古老的松树,征服它就意味着自己将成为一名合格的冒险家,哪怕是多活一秒钟的冒险家!

海上茫茫一片,除了几艘渔船什么都没有,连军舰的影子也没有,岛屿很大,而且四分五裂,城镇好像坐落在南边,沼泽地在北边,高地在西边,冒险家感觉到自己所在的位置恰好是东部地区的制高点,可以看到大半个海岛,从东南方向还可以看到城镇的一角,人类像蚂蚁似的在火柴盒之间穿行,再过去又有一段海岸被树林挡住了,即使有军舰也很难发现。

冒险家在树顶上扭了下屁股,视线又移到北边,在一些同样是美丽的松树后面,看到成片像是未经探索的沼泽地,那儿的面积估计超过三十平方公里,一直沿伸到北角海岸,东一块西一块的野草犹如厚厚的地毯覆盖在沼泽地上,许多水坑水洼都被阳光映照着,闪闪发亮,一些从沼泽地里渗出来的水形成水潭,夏季酷暑的时候,那种水潭很容易形成瘴气,瘴气会带来疾病。水禽密密麻麻地聚集着,一箭就能射死好几只,但岛上的居民似乎不太乐意去那里捕猎,更没人勤奋到将沼泽地利用起来,而是任其闲置,沼泽地上的动物们还真是幸运呢。

而在冒险家的脚下,也就是岛屿的东部地区,他看到隐藏在某一处石岩深处的洞穴,那是洞穴群,井然有序地排列着,最大的洞穴能够住下数十个人。

“能住下数十个人!而且还很隐蔽呢!”皮特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他似乎看到了希望,“我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水手,我可以像个野人似的光着身子生活,只要有含松脂的树枝,就可以拿来当作火把,有了火把就有篝火,我还会捕鱼,就算抓不到鱼,不是还有很多新鲜的野生贝壳吗?要是有可以利用的硝石、硫磺就更好了,我还能制造火药,抵御敌人入侵,只可惜这里没有火枪!”

皮特这个人是很容易得意忘形的,但不得不说,缺点有时候也会变成优点。

大约在四十分钟之后,皮特便找到了那里,他是沿着斜坡滑下去的,因为有草丛作为掩映,所以只有腿部擦破点皮,他选了一座较大的洞穴作为自己的家,并开始盘算如何布置自己的新居。还好,风不容易吹进来,有一些凸起来的岩石可以当作台阶,石壁上有许多钟乳石,往里走还有坑道,这坑道看上去是该岛形成之前就有了,并非流水冲刷而成,在两边的石头缝隙中,若仔细看就能看到几十只鸟蛋,他们都是岩鸽的鸟蛋,而且岩鸽本身也是可以食用的。

“这儿有成百上千的鸟儿栖息,那儿只要有石头和树枝就可以堵住风口,我还可以把里面开辟成三间房间,深处很暗,对于躲藏来说是很不错了。”皮特对自己的打算抱有十足的信心,甚至是有点飘飘然了,他指着一道弯曲的细缝,对自己说,“即能排烟又能拢火,如果地上再铺一层沙子,就能舒舒服服地过冬了!”

“是啊,然而艾罗海湾没有冬天。”

“这怎么行呢?虽然没有冬天对现在的我来说是件好事,但我还是希望看见家乡的鹅毛大雪。”

“看雪,你可以去北方,原石大陆有的是辽阔的冰原,只不过那儿正在打仗。”

“和谁打仗?”

“还能和谁?有帝国人的地方就会有战争。”

“又是帝国人,他们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亲手干掉一个呢。”

“噢,你居然动手干掉了一个,这是我们之前没有预料到的,我们只是想到你会拼了命地逃回来,毕竟,你是见到那具尸体了嘛。”

“是啊,尸体……帝国人!尸体!我看到了尸体……我干掉了帝国人!”

皮特不知道自己是在同谁说话,但是确实,有人在这里和他说话,而且那个人就像早已经恭候多时的样子。

“老天!为什么这儿会有人!”

冒险家看到有一道光亮照亮了十来米的洞顶,洞顶有许多参差不齐的石柱支撑着,一根套着一根,那光源所在的地方现出了一个人,火把的光将那个人的模样照得十分清晰。

“是你!”

皮特忽然想到这个人是谁了,虽然只是在那暗室里见过一面。

“我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尊敬的骑士大人。”那人说着,便一躬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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