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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是什么令他变了主意

天气渐渐晴朗起来,回去的路上像是刚下过蒙蒙细雨,这会儿才放晴,那些躺在路中央的闪闪发亮的石头被市民和士兵们踩得踢踏响,对于现在处境的看法,皮特竟责备起自己的妄自菲薄,他看到士兵就会想到:“我为什么要带他来这呢?我请求他宽恕我,并向他屈服?不!我这是在帮艾罗海湾的人民做好事,我要带帝国人去抓那些躲在老鼠洞里的人,对方是敌人,对极了,我当时就觉得他们并不高尚,高尚的人怎么可能会躲在下水道里呢?”但是后来他想到:“这是丢人的,痛苦的,我背叛了她,我会把一切都告诉帝国人,不,不!怎么能说是背叛呢?既然从来没有投靠过谁,也就谈不上是背叛了。”皮特接着看到一些行色匆匆的人向他走来,这些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却由于不动声色使皮特犯难了,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他们在看我,他们都在看我!难道他们认出我来了?他们还那么起劲地交谈,瞧瞧那个背有点驼的老太婆,他牵着的那个小孩子的手为什么那么脏,赶紧叫人用手巾擦擦汗淋淋的脸吧!还有旁边那个吃甜食的商人,等等,这贫困的岛上为什么会有商人?不,他不是商人,不是商人!他是喝得烂醉的工人,可是这里也不会有工人,不,他也不是工人,肯定不是,那么他会是谁?啊!他是派来监视我的敌人,就是那个叫克丽丝的坏女人派来的!一定错不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忠诚的猎狗似的神态,现在一切都得到了证实,快看,他朝我走来了,我必须装作不认识他,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害怕?不是有一名帝国士兵正在保护我吗?是的,士兵先生会保护我的,我可是将要立大功的人,害怕的应该是他们,不是我!他们应该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担忧,赶紧再换个地方藏起来,我可要带人来抓你们了。”

一路上,士兵都奇怪地发现带路人的脸上总是浮现出不一样的表情,一会儿是高兴,一会儿是痛苦,一会儿是悲伤,一会儿是沮丧,就像一个会变脸的木偶人,在快要离开城镇的时候,士兵推了一下皮特,就像把一个正在梦游的人弄醒,他指着前面的山丘说:“我们就快到了吗?”

“你说什么?”皮特一惊一乍,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快了!上了这条坡道,再穿过一片小树林,我们会看到一幢房子,那房子里有个衣橱,我们打开衣橱就能看到通向地下河的暗道……”皮特滔滔不绝地讲着,忽然觉得回去的路跟来时有所不同,地势似乎在上升,本来是高低不平的砂石路却变成坑坑洼洼的沼泽地,天上有几只海鸥在飞,叫声不断,惹得他心烦,皮特在想自己是不是又迷路了,因为他对这里的环境本来就很陌生,完全是凭过去的印象带的路。

果然,等登上坡顶,他发现小树林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河流的溢水口,在溢水口的背部形成了一湾湖泊,那里很有可能会有一道瀑布,他们绕着陡峭的湖岸走着,湖水很深,但很清澈,可以看见许多正在游动的小鱼,两张极不相同的脸庞倒映在湖里。然后,他们又绕过东北角,湖水也许正是从这里流出去的,因为湖的尽头在此几乎与高地的边缘持平,但仍未见到出水口形成的瀑布,只能听见一点儿声音,所以只好继续拐弯,拐弯后,发现湖水竟沿着与海洋平行的反向下降了!

士兵又看了几眼带路的人,发现带路人的眸子里闪过惊慌的神色,他几乎可以想象自己是被骗了,但出于重要的目的,他还是友好地说:“我们是不是该往那边走呢?”

“不!继续往前走!”

皮特的胆量吓到了士兵,同时也吓坏了自己,当他看到湖水平整如镜,没有一丝涟漪的时候,他居然从湖水里看到一张过分美丽的脸庞,那是谁的脸庞?似曾相识,简直不敢承认就是她!皮特慌慌张张地揉了揉眼睛,那张脸才慢慢随着湖底的鱼儿荡漾开去。

士兵按住阔剑,忍不住又问:“我们已经走了很多路了,却没有看到你所说的小树林。”

皮特认真想了想,结合了曾经作为水手的一些经验,就对士兵说:“我们会看到树林的,这路很难走,敌人选择这条路是有原因的,在我很小的时候,这儿还是一片汪洋,小岛的这一部分是在退潮后升起的,但自从那次退潮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过涨潮,当时,这里还是海滩,海滩上有大量的贝壳可以捡,石缝里会有鸟蛋,附近的树林里有可食用的果子,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就像岛屿步入老年,值得称赞的是,在几年前这里又出现过针叶树林,以及用途十分广泛的棕榈树,甚至是高达五十米的巨型冷杉。”

讲到这里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飞过一群美丽的海鸟,这些海鸟又给皮特带来了撒谎的灵感,他继续说:“那个时期,这里可没有这种鸟,全是尾巴长长的、闪亮发光的松鸡和珍珠鸡,当然还有特别好吃的锦鸡,它们都会飞,会落在附近的树枝上,像这样抖动身子的时候,羽毛就会落到地上,铺成一道羽绒地毯。”说着,他自豪地摆了摆滑稽的动作。

士兵怎么能不相信带路人的话呢?他的这番话简直可以将见证一切的大海与太阳骗过去,谁听了都信以为真,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他们两个朝前走了一刻钟,云层开始散去,地上亮了起来,仍有海风在使劲吹着,崎岖不平的海岸线渐渐显现出来,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但在高地上看,浪尖里却现出淡黄色的光亮,那些光亮变成白色的同时,皮特又想到另一个被锁在箱子里的公主,那个美丽的女孩现在会在哪里呢?被帝国人抓走了?或者是沉入了海底?

皮特看了看跟在身旁的这张圆锥形的脸,这脸似乎是由岩石做成的,过于刚毅,也许所有的士兵都有过这种表情,也许只有帝国士兵才会有,带路人想了想,就换了一个角度问:“你们会怎样处置敌人?”

“我想你也看到过广场上的那个人了,那是我们的杰作,就算我们没有能力把每个敌人都变成那个样子,”士兵顿了一下,原地歇了歇,“但我们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不服从帝国就是这个下场!”

“那种死法很难看,而且,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也没有做错什么。”

“那么你反悔了?”帝国人拔了拔剑,又瞪了带路人一眼。

皮特不知道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仿佛这些话不是从自己的嘴巴里讲出来的,而是有人在背后拿着武器架在脖子上逼他这么说的,他低头看了一下手,发现戒指在阳光下不断闪烁,虽然没有被帝国人看到,却让皮特的心变得非常不踏实,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双脚是不是听从脑袋的指令,那就像是在跟着戒指的意识在自由行动似的。

“我呢,我是一名水手,不是土生土长的水手,因此我并不了解你们和王国之间的恩怨,但我清楚知道你们这种手法是错误的,在我的那个世界里,历史上做过这种事的人没有哪个会有好下场,我们到了,先生。”

皮特竟没有因为说出这样的话而感到魂不守舍,他们终于找到瀑布了,有几次,吹来的风都使帝国人站不稳,他们似乎不太适应海岛的环境,而我们的冒险家呢,就像是站在高地上英雄,俯视那些被浪花卷入湖底的敌人,心中涌起莫名的成就感与自豪感。

“这是无法渡过去的湖泊,你也看到了,士兵先生,我只能送你到这了。”皮特偷偷朝帝国人的红色眸子瞄了一眼。

帝国人也瞪大眼睛看着他,并且拔出了阔剑:“你是个有胆量的水手,但选错了主人,我也没想过会这么轻易得到情报,我的剑不会让你感到痛苦,明天,你将代替广场上的……”

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海洋上猛烈的拍击,海风越来越大,大到让不适应这种环境的士兵闭了一下眼睛,但就是因为这一闭眼,士兵感到脚底下踩到了什么东西,像是滑溜溜的石头,然后整个人向前倾斜,当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白色的泡沫,以及那张被白色泡沫包围的扭曲的脸。

我们的冒险家将这个士兵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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