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其声未见其影,陆巧巧怕极了反倒冷静下来,只凭这身功夫也就有拚命的勇气,摸索着找到佩剑,悄悄掀起被角,灯油耗尽熄灭了,窗纸上映出模糊的疯狂舞动的影子。
有影子的一定是人而不是鬼了,定下心神的陆巧巧忿忿道:“是谁在装神弄鬼!”
狂舞的影子骤然一滞,噪声俱停,似有人低语:“坏了,弄错房了!”
半夜三更装鬼吓人,竟然找错了人。陆巧巧气愤到极点,人随剑直,以剑护身,悲一式“仙人指路”攻了,因为愤怒去势少了几分平日的飘灵而多了凌厉,窗棱破碎四散。只听“唉哟”一声,一团黑影罩住了她的剑,陆巧巧沉腕一绞,只是一件带着油味的长衫,如落叶般散落,却不见了人。屋顶瓦片轻响,陆巧巧立稳身形仰头看去,借着清冷的月光,檐角探出一张恐怖的鬼脸,长舌尺许,陆巧巧尖叫掩面,长剑失手坠落,那鬼脸并未趁隙而下,只“嗌
”做着狰狞状,突然一歪重重跌倒翻滚而落,压碎了几片被碰的瓦,声音清脆,唷唷连连。
鬼怎会有这么重的身架,还怕痛?月色如水投影出“鬼”在地面的影子,陆巧巧立刻明白上当了,鬼无形,她是有些怕的,人,她却从未惧过谁,即使是高手,初生牛犊,她还不曾真正遇可以匹敌的对手。足尖轻挑抄剑手,恼极了的陆巧巧全无章法向捉弄她的“鬼”劈头乱斫,连连骂着“打死你个贱鬼,坏鬼,讨厌鬼”
“好生歹毒的丫头,全没些口德,对鬼也这般刻薄,你来,你来,哥哥陪你玩一玩。”那鬼手脚并用才脱离陆巧巧的三尺剑锋,便恢复了促狭之态,旋身掠过陆巧巧掌中青锋,伸过二指轻轻在陆巧巧的颊上捏了一把,“鬼”的手温暖厚实更证明他是个真正讨厌的“鬼”。
“鬼”弹身上房,瀑发披散,长身玉立,竟有几空灵的飘逸之风,向陆巧巧频频招手。笃定是人而非鬼,陆巧巧早没了惧意,半日内连翻被戏弄,胸腔中充满了愤怒的恶气,恨不得立刻将“鬼”狠狠地痛打一顿方才痛快,素来胆大的陆巧巧想都没想便紧随上房。陆巧巧平素练功以轻功为重,轻灵为主,追赶此人并不吃力,空灵剑镝几次险中扮鬼人,不知不觉中远离所居客栈,
“莫追了,我娶你还不成么?明儿就下聘礼摆喜酒!”那人嘻嘻调笑全无正经,不时回头逗弄陆巧巧,二人行行止止来到一处废置的荒芜园子。
陆巧巧静心细忖放弃追下去的念头,回想方才上房前不经意的回眸间,与她对面居的花无语窗子半开着,隐约可见床上有人侧卧,余下两室门窗紧闭,似乎对院内的吵闹充耳不闻,她们都在凤凰城长大一处习武怎么会睡的如此深沉呢?一定有古怪的,记挂她们的安危,陆巧巧淡却报复之念,却见那人伫足园中,踟蹰不前,又起好奇心,陆巧巧樱唇微牵,遁踪而入,倩影掠去一剑直取那人后心。
月色凄凄,寒星落落,树影婆婆,荒园寂寂。
野草淹没了花圃,蒿葵生满闲庭,一番惹人惆怅的残景,那人不由得慢下脚步随心信步,猜度着废园曾经的喧哗,浑然忘了后面还跟着要与他拚命的女孩子。
待那一剑堪堪触碰到衣裳,那扮鬼之人身形一侧骈指轻松弹偏了剑锋,广袖轻舒手中多了柄长剑轻灵应战:“小丫头,轻功还不赖,剑的力道却差了些,没传说的那么好!”
此人轻功空灵,剑术更是脱俗,阳刚霸气中不乏清灵飘逸,剑剑都早一步封住陆巧巧的攻势,似乎非常熟悉陆巧巧的路术,不时出言纠正陆巧巧的剑法疏漏之处。陆巧巧脸上渐渐渗出汗滴,不免心浮气躁,偏偏慌不择地,踩上生满青苔的湖石,眼看就要跌入早已是死水变了味了的池塘。那忽然俯身看自她剑下穿过手掌轻揽美人纤腰肩头轻撞将陆巧巧倚回安全地带,陆巧巧踉跄至一株树前稳住身子,方一回身,那人的剑已至面前:“你们女孩子家体力不足,练剑误码走快攻之路,一击不中就要即早脱身!”
那人言语和煦平缓,但掌中恰恰将清亮的月光反射在面上,半明半暗丑恶的鬼脸愈加诡谲可憎,当啷一声,陆巧巧再次吓掉了剑,双手掩面不顾风度地尖声大叫:“救命啊!”
那人正想调笑她,但觉后方疾风袭来,急急旋剑封拦,“叮”一声轻响之后,半响无声息。陆巧巧小心地从掩面的指缝间望去,如水的月色下,鬼脸上的长舌不翼而飞,那人后退丈许,警觉地睃视头顶摇曳的枝叶,陆巧巧趁机拾剑鼓勇再战,一路快攻逼的业已分神的那人手足无措。
那人低声道:“别闹了,还有个外人!”
陆巧巧占了上风怎可轻意罢手:“哼,叫你的见不得人的鬼崽子朋友都来,姑奶奶不怕!”
那人道:“丫头,给你台阶你不下,我是怕误伤到你,再逼人太甚莫怪我不客气了!”
分明是他捉弄人在先还倒打一耙成了惜香怜玉了,陆巧巧更加生气一味急进。倏地自浓密的枝叶中射出一缕银亮的寒光,呼应着陆巧巧的剑势一前一后直取那人要害,一抹亮意一闪即逝。那人似早料到偷袭会起于此刻,暗光初现他已抛开陆巧巧疾电般攻向偷袭来向,“叮叮铮铮”两剑交锋,“扑扑簌簌”大树的枝枝杈杈条条干干如惊鸟翻飞,被削断了大半,一截粗壮的枝干击中了怔怔出神的陆巧巧小腿一声轻吟坐地,又一段残枝疾袭她的后颈,一人出荫疾坠叩开树枝,俯身捉住她的柔荑,轻声问:“疼吗?伤的重吗?”
陆巧巧呆呆不语望着他,鬼脸儿在方才树顶的一番激战中不知所终,露出了似曾相识的本相,一双明亮柔和的眼眸真诚而又有几焦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