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
“那个……”
“那个……”
“哈哈,你先说。”
“不不,你先说。”
走得远了,程成和颜沫沫也放松下来。
“那个……我是说,”程成走着走着停下来,从裤子兜里拿出一个拉口袋,里面有四五个大小不一的黄铜色的子弹头。“上回冠男说喜欢手枪,子弹。手枪我可没有,子弹嘛,我从枪房里捡了几个好的子弹头送给他。”
程成把拉口袋拉好,递给颜沫沫,眼睛却不知道该往哪看。
“谢谢你啊,程警官。”颜沫沫接过拉口袋,好奇的隔着袋子捏了捏里面的弹壳儿,展颜一笑,“冠男一定特别高兴,你这么重视他的愿望,他就会有认同感,这对于孤儿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见颜沫沫十分开心,程成又有点儿得寸进尺,“颜大夫,你去哪啊?我送送你吧?”
“我跟大不列颠英语社约好了,想去那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口语老师。冠男的口语是短板,想在这方面提高一下。”颜沫沫没推辞,把自己的计划如实告诉了程成。
“那个……”程成理理自己的自来卷,结巴道,“那个……我英语也挺好,我也看看去吧。”他本来想说他英语不太好,顺便也去见识见识,结果……程成在心里抽了自己三个大嘴巴子。
“那好啊!你也来把把关。”颜沫沫笑道。
大不列颠英语社坐落在步行街的街口,外墙的装饰采用英国国旗的红蓝元素,充满英格兰的调调,十分抢人眼球。
英语社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使人很容易退去一身的臭汗味儿,迅速找回贵宾的人设。
前台的小姐十分热情,给程成和颜沫沫一人倒了一杯饮料,转身去了后台。
不一会儿,她就带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大老黑朝这边走来。
“颜小姐,您今天真的是来着了!这位是我们新来的外教,米罗,意大利人……”程成光看见前台小姐抹得通红的红嘴唇在那一张一合的不停歇,“他的英语讲的很好,只不过他是新人,就主动给您打了五折,还是一对一教学。这是我们这里前所未有的标价力度,相当于国人老师的团班水平了。很合适的。”
程成冷眼打量着这个意大利人。这家伙至少一米九的大个子,是真黑呀!也赖英语社里的灯光角度,这黑哥们儿具体张什么样,程成把眼都眯起来了,愣是没看清。只知道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着一层密集的黑色绒毛,打老远儿看就是“磨砂黑”的漆面儿。
不等颜沫沫答话,程成一瓢凉水泼了过去,谁让女神将把关的重任交给自己了呢,“意大利人?你们别蒙骗顾客啊!我们学的可是英语……”
前台小姐有点儿着急了,心想这是哪儿蹦出来的土包子?上次没见过呀?“先生,意大利那边的官方语言也有英语的,英语也算是他们的母语了。”
“母语?照你这个意思,那中国话也算是日本人的母语了呗?反正都是秦始皇派出去的。”论抬杠的技术谁能有程成行?他可是国家优秀抬杠运动员。
这个时候,米罗说话了,当然他说的是英语。大概意思是说,颜女士,你别听那个男的鬼扯,我虽然是意大利人,但我是从英国剑桥大学毕业的,并且拥有双博士学位,教口语那是绰绰有余,对于我的学生我有信心帮他们提高。
颜沫沫笑了笑,很有礼貌的回答道,您的口语确实很棒,我很认可,就这样吧,周末我们来上课。她的英语也堪称完美。
程成和前台的抬杠比赛还没决出胜负,人家甲方和乙方已经拍板儿了。
程成急道,“颜大夫,你看他一身肌肉,哪像个教书先生?说他是个健身教练还差不多。”
他走近米罗,再次打量这个意大利人:肩头和臂膀上跟山东呛面儿馒头似的肌肉赤裸裸的裸露在外,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耐克牌的跨栏背心压根儿就拦不住两块胸肌的表现欲。X型的健美身材,让程成站在米罗的身前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明明就是观音菩萨的门卫—黑熊精啊!”程成背对着米罗,用手背拍拍他的胸肌,苦口婆心的劝颜沫沫回心转意。
“你才黑熊精!”程成没想到这句话是从自己的头顶传出来的,他抬头定睛一瞧,果然是米罗在说话,这中文够地道,话里话儿还有卫东市方言内味儿。只听他继续说道,“我看你就是看上唐僧袈裟的那个老方丈!”
哎呦!这厮不仅会汉语,还是个中国通。这回碰见茬子了!估计连天天坐在办公桌跟前看电脑的唐僧也不一定知道老方丈是谁吧?程成有点瞠目结舌。
好了,他喜欢开玩笑。颜沫沫用英语给程成解了围。
两人走出大不列颠英语社,天色已经暗下来,刺眼的阳光终于敛入地平线,柔和的晚霞慵懒的抚摸着滚烫的大地。路上的行人也多起来,偶尔还能碰上零星摆摊儿卖菜的小贩儿。
“颜大夫,你英语这么好呢?”程成忍不住又提起了刚才的事儿,“干脆你教教冠男就得了呗,花这冤枉钱干什么?”
颜沫沫抿嘴一笑,“我哪会教,专业的事儿得专业的人来做。不过,今天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我也没帮上忙……”程成挠着后脑勺瞎谦虚。
这时,忽然听见不远的地方有个女人惊叫一声,“啊!”
恍惚间,人群迅速朝一个方向涌去……
程成心说,坏了,准是出事儿了!他急忙对身边的颜沫沫说道,“颜大夫,我得去看看,你……”
颜沫沫也颇为紧张,急道,“程警官,你快去吧,不用管我。自己小心点儿!”
来不及道声“再见”,程成风一般向出事地点燎去。
“让一让,让一让,警察!”程成削尖了脑袋愣是没挤进去分毫,这帮看热闹的老娘们儿!平时一个比一个娇弱,连拧瓶盖的力气都没有。一旦看起热闹来,个儿个儿都跟座铁塔似的,岿然不动。没办法,程成只好把‘警察’搬出来了。
这片儿小区始建于建国初期,现在归“旺子园”街道管辖,也算卫东市最老的“三无”小区之一了,老到连个名字都没有,附近居民干脆给它取了个直观的名字,叫“鸽子楼儿”。
这所谓的“鸽子楼儿”,就跟鸽子窝差不多。上下两层楼房是相通的,每层各有一间大卧室,兼具卧室,客厅和厨房的功能。两家人共享一个巴掌大的小院儿,当初这么设计也是本着“全国人民是一家,一家不分你我他”的理念。
但是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发展,人们也逐渐有了隐私的需求,一来“鸽子楼儿”的设计陈旧,上厕所不方便。二来人们的钱包也鼓了,都去其他地方买商品房追求美好生活去了。
现在的“鸽子楼儿”有百分之八九十都租给了外地来卫追求美好生活的人了,一时间学生,农民工,干小买卖的,各色人等聚集于此,这里也就成了最让政府“头疼”的城中村。嚷嚷了多少年“拆迁”,却因为“钉子户”的“海口”一直搁浅。
久而久之,“鸽子楼儿”便成了很多不稳定因素的温床。
程成来到的小院门口,正好对着院内跌坐在地的中年女人。女人面对一辆手扶小推车正哭得带劲儿。
小推车没什么不对,车堂内藏着两个煤气罐,其中一个用软管连接两个灶眼儿,另一个看意思应该是备用的。车身三面用玻璃框架围起来,四周用红色胶带贴成几个汉字:茄夹、里脊、手抓饼。打老远儿看,十分醒目。
小推车的扶手上似乎有人随意搭了件大衣,天色渐晚,光线有些模糊,程成也看不真切。等他眯起眼来,再仔细瞧,我的亲娘嘞!程成全身的汗毛孔都炸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