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瘤脑袋被接进刑警大队的时候,还是一副“天下我最大”的神情,直到听说前两天石多磊死在了家里,这才慌张起来。这不废话嘛?有几个能扛得住命案的?假如这帮条子为了图省事儿,把这锅扣在自己头上,那……
肉瘤脑袋假想了无数个可能,似乎哪个都对自己不利。
他十分懊悔接了这个私活儿,为了几块钱的蝇头小利竟然趟了这锅浑水。这个耗子!肉瘤脑袋咬咬牙。
发狠归发狠,在警察面前,肉瘤脑袋还是十分配合的。因为墙上写的很明白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嘛!
“警察大哥,我知道的全说了,那天耗子来找我,让我帮石多磊摆平张伟刚,把活儿干利索了结账。你看,我现在嘛都没捞着,还惹了一身骚!”肉瘤脑袋十分委屈,他这会儿反而像个遭遇坑蒙拐骗的受害者。
“石多磊要摆平张伟刚?他俩什么仇什么怨?”程成有点蒙圈儿,难道说张伟刚卖给石多磊的车胎质量也不行?
“这我就不好说了,”肉瘤脑袋勉强一笑,“我们这行只管办事儿,至于人家金主儿的恩怨情仇,我们也不好多问。”他心说这刑警就是厉害,一出手就问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
“你说的耗子是谁?叫什么?住哪?”程成扯过来一把椅子,坐在肉瘤脑袋对面,打算榨干他嘴里的一切线索。别看他问的是耗子,但他对修车店的老板更感兴趣,看来这个张伟刚可不这么简单呢。
程成骑着自行车又拐进了大学城道。关于耗子的问题,肉瘤脑袋总是避重就轻,偷奸耍滑。他干脆让肖安去审。对付这种滚刀肉,肖安的办法多的是。
修车店门口吊着的现代牌儿小轿车已经没有了,地上散落的汽配零件早已收了起来。那两个修车师傅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请假了,这时都没在店里。
张伟刚从里间儿跑出来把程成迎了进去。
“程警官,这次来是……”张伟刚又是沏茶又是点烟,十分殷勤。
程成一一婉拒,开门见山地问道,“老板,你认识石多磊吗?”
张伟刚犹豫道,“他……是我之前的老板。”
“哦。”程成点点头,看了一眼张伟刚。同时,张伟刚也颇为疑惑地看着他,“难道是他?”
“你怀疑他?”程成挑挑眉,挤出了三层抬头纹。
张伟刚搬了个塑料凳子坐在程成身旁,“是。除了他,谁还能干出打家劫舍的事儿来?”他从柜台里拿出一包“大前门”,用嘴叼出了一根烟点着,“我刚毕业就在灿烂食品厂实习,那时候,做技术员。”他悻悻地笑笑,“哦,就是石多磊的公司。”
他狠狠地嘬了口烟,享受着尼古丁在肺泡里的置换……
程成呛得直流眼泪,咳嗽道,“然后呢?”
“然后?”张伟刚眯着眼睛,思绪又回到了从前,“然后……金融危机来了,公司的业绩下滑明显,人们都急红了眼。从营销的扩大到成本的节省,公司无一不做到极致,但钱依然是越挣越少,再这样下去,就得裁员甚至倒闭。”
张伟刚的烟一口接着一口,眼神有些空洞,“有一天,石多磊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他说让我把公司销量最好的几款小食品里起染色作用的胡萝卜泥和火龙果泥改成苏丹红,用于节约成本,挽救公司于水火,挽救公司同仁于困境。到时候就提我做厂里的技术主任!”
张伟刚呵呵冷笑道,“我没同意。”他把指尖的烟屁股怼在柜台的一角,那里早就被烫出了一个深深的黑坑。
“你们就因为这个结的仇?”程成听明白了,这个石多磊看来跟他的外型一样不怎么招人待见啊!想到这儿,程成眼前又浮现出石多磊那满身油腻的肥膘儿。“不过为这事儿,不至于到现在还来找麻烦吧?”
张伟刚的面部有瞬间的痉挛,他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当然不至于,说白了,还是因为她。”
“谁?”程成心里哎呦一声。
“祝敏娟。”张伟刚又续了根烟,“中学我们就是同学,上了大学自然而然就处了对象。原想着毕业还能在一起工作,这可比大多数情侣都幸运多了。没想到……”张伟刚冷哼一声,“这**竟然跟那个王八蛋勾搭在一起了。”
程成暗自吃惊,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修车店竟然刨出了这么多桥段。这跟之前的判断有着不小的距离!
这时,张伟刚把手搭在程成的肩膀上,痞笑道,“你们可以问问石多磊,他老婆还好吗?”
“他已经死了。”程成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为了让你和祝敏娟断绝往来,他就找人过来逼你就范?”
什么?张伟刚嘲讽的眼睛里突然失去了色彩。“他死了?什么时候?”
“上个礼拜。”程成拂掉张伟刚的手,站起来。
张伟刚依然兀自愣在原地。
“张老板,你再回忆下有关石多磊的情况,要是有什么想起来的,麻烦通知我。”程成撕了张纸条写上了自己的电话,塞进张伟刚的手里。
“好!好!”张伟刚唯唯诺诺地答应道。他目送程成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可惜程成的后脑勺上没长眼睛,他还沉浸在自己的疑问中。
石多磊竟然有女人?为什么他死了这么多天,他的女人都没有露面?为什么现场没有女人生活过的痕迹?
不知不觉间,程成骑到了人民医院北门口,他跟颜沫沫约好,下午六点在这儿见面。
程成把共享单车放进停车区,特意拿出“罪爱”香水,跟喷花露水一样,周身上下都喷了喷。检查好腰带扣儿确实在中间,裤子拉锁都拉好了,T恤也抻平了,程成这才拿出手机,一看点儿,呵!五点五十五。
他抬头向院里张望,恰好看到了颜沫沫和一个人一起出来。
程成一愣,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胡勇。
两个人说说笑笑向这边走过来,搞得程成拿不准是先躲起来,还是一直在这儿等。
就在这犹豫的功夫儿,胡勇看见了他。显然这也出乎他的意料。
颜沫沫紧走几步,来到程成跟前,笑道,“程警官,你都到了?”极美的眼眸里放松了好多。
“啊……”程成来不及解释,颜沫沫就回头跟胡勇说道,“胡警官,您看,我真的有事。给您处理伤口是我应该做的,这也是我的工作,真没必要让您破费。”
颜沫沫说得很客气,那清甜的声音犹如冰糖雪梨般滋润着在场人的耳朵,即便是拒绝,也让人无比惬意。
程成这才注意到胡勇右臂上的白纱布,厚厚的一层,看来伤得不轻。
“胡哥,你受伤了?”虽然知道现在插话有点儿不适时宜,但程成还是有点儿着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胡勇心里不痛快,只不过碍于颜沫沫在场,只得勉强一笑,“没事儿,抓小偷的时候不小心让小偷咬的。”
今天的心情被败得精光,胡勇也不再坚持,他又看向颜沫沫,“既然这样,那就下次再请你吃饭。”
“嗯,那我们先走了……”颜沫沫轻轻地朝胡勇摆了摆手。
“胡哥,我们走了。”程成也学着颜沫沫朝胡勇摆了摆手……
胡勇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并不太般配的身影融进了人流,他甩甩脑袋上的挫败感,从兜里掏出手机。刚才手机震了一下,应该是条微信。
“胡哥,晚上可以来参加我的生日趴吗?在尊豪大酒店。”—秦朦朦。
胡勇“啪”地一声合上了三星智能翻盖手机的屏幕,巨大的声响震得他虎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