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水旱一应人马都到了永定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集结完毕,绿林军的探马也早就奔回了永宁城来说知备细,史进与众头领统率大军,出了城来安营,相隔不远,就见官军浩浩荡荡开到城下来。前军射住阵脚,两边拒定人马,只见先锋王焕出阵,使一条长枪,在马上厉声高叫:“无端草寇,敢死村夫,认得大将王焕么?”
对阵绣旗开处,史进亲自出马,与王焕声喏道:“王节度,你年纪高大了,不堪与朝廷出力,当枪对敌,恐有些一差二误,反倒枉送了你一世清名。你回去罢!另教年纪小的出来厮杀战。”
王焕听得似是受辱,不禁大怒,骂道:“你这乳臭味干的村野后生,安敢抗拒天兵!”
史进听了也不怒,当面斯斯文文地答道:“王节度,你休要这般狂孽,我手下有一班儿替天行道的好兄弟,只怕,就算是由着你,也挑不出个软柿子来!”
王焕听得不爽,像是踩到了他的尾巴,顿时火冒三丈便挺枪戳将过来。
史进纹丝不动,马后早有一将,鸾铃响时,挺枪出阵。众人看时,正是“豹子头”林冲,大喝一声便来战王焕。
两马相交,众军助阵呐喊,高太尉也自临阵前,勒住马看。只听得两军呐喊喝采,擂鼓之声轰天盖地,两军齐齐瞩目,看向场中。那两个施逞诸路枪法,但见,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层,那个恨不得枪刺透九曲黄河。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枪的俊如狼扑兔。
王焕大战林冲,约有七八十回合,不分胜败。两边各自鸣金,二将分开,各归本阵。只见节度使荆忠度马到前军,在马上欠欠身,禀覆高太尉说道:“小将愿与此贼人对决一阵,乞请钧旨。”
高太尉方才见王焕不曾赢了,便教荆忠出马交战。这荆忠当初来时,就是被林冲截住杀去了威风,心里憎恨,对林冲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十路节度使中,单单是他吃了亏,手下兵马未战先折了两千多人,这样的战绩,旁人虽然不说,但是免不了背后议论,更少不得有人瞧不起他。荆忠见了王焕大战林冲,打了个平手,这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那本就羞赧的脸颊上。为了脸面,也为了能驳回一阵在众军中立威,荆忠提刀飞马而出。
而就在这时候,不等史进安排对阵的兄弟,只听得马后鸾铃响处,呼延灼挥鞭来迎。
荆忠使一口大杆刀,骑一匹瓜黄马,很快两将就在两军正中交锋。
荆忠挥舞着手里的大刀飞马迎着呼延灼的门面就是一刀,这一刀来势极快,下手更是凶狠。呼延灼双鞭抖起来,刚刚立在面前,就听得咣当一声,火星四溅之下,呼延灼仰面让过,继而回马转身,两人又杀在一起。斗了约二十回合,呼延灼卖个破绽,隔过大刀,顺手提起钢鞭来,呼地一下,打个衬手,正中荆忠脑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扑通翻身,就此死于马下。
高俅看见折了一个节度使,心急火燎似得便差项元镇出战。项元镇领命骤马挺枪,飞出阵前,春雷般一声大喝:“草贼敢战我项元镇么?”
史进笑笑不言,小尉迟孙新大喝一声:“爷陪你玩玩!”说罢便冲出阵前,来战项元镇。
孙新方才见呼延灼的双鞭果然了得,当下也要显显自己从哥哥孙立那里学来的本事。两马相交之时,孙立便大喝一声,双鞭周身呼啸,打将而去,那项元镇也挺枪来迎,两个不到十合,孙立右手挡住项元镇的枪,抬手猛地便是一鞭,这一鞭来的极快,犹如睛空霹雳,刺啦一声便将那混铁打就的枪杆剪短两截。项元镇被吓得脸色煞白,不禁有些后怕,霍地勒回马头,丢了枪便走。
孙新拍马去赶,项元镇不入阵去,沿着阵脚,落荒而走。孙新不知是计,一味想要生擒活捉这厮,好显本事,当下飞马去追,项元镇偷偷摸出飞鱼带里的弓箭来,左手拈弓,右手搭箭,待拽满弓时,便是翻身背射一箭。
孙新听得弓弦震响,慌忙抬手挥鞭去隔,却不想那箭来的太急,一箭正中右臂,孙立吃痛叫了一声,拨回马便走。
项元镇瞧射中了那厮,当下挂着弓,捻著箭,拍马倒赶上来。
呼延灼,林冲见了,两骑马左右飞奔而出,救得董平归阵。高太尉见这一阵险胜,要的便是这个时机,便不再耽搁,李逵指挥大军混战。
史进先教顾大嫂护了孙新回城,然后迎着官兵就带兵冲上前去抵挡,身后带着武松、谢千秋、徐宁各带各营人马随军向前厮杀,左翼是孙立、解珍、解宝、乐和、邹渊、邹润,右翼是栾廷玉、祝龙、祝虎、祝彪、扈三娘、李应、杜兴,浩浩荡荡地与那十路节度使混战在一起。刀刃相交,血肉横飞,厮杀之景,激烈之状,笔墨难以言表。
这边旱路上十万多人混战厮杀起来,高太尉觉得机不可失,立刻赶到水边,调人去接应水师船只,从水路向永定城进攻。
且说刘梦龙和党世雄布领水军,乘驾船只,沿着洛河迤逦朝着永定城来,战舰高大林立,樯篙不断,浩荡的队列相连铺盖十余里水面。而再看这洛河,水域甚宽,茫茫荡荡,尽是芦苇蒹葭,密密遮定港汊。就在官兵正行之间,只听得山坡上一声炮响,四面八方,小船齐出,由这船舰上望过去,芦苇荡里密密麻麻犹如蚁群,那官船上军士看着绿林军密集了火力杀奔过来,先有三分惧怯。
刘梦龙指挥水军横冲直撞,一副横行霸道的模样要将这些小舟无视,该撞翻的撞翻,该撞沉的撞沉。却不想,等到那些小舟靠近了,官兵们才看了清楚,原来船上装的都是干柴硫磺,满满当当的就此从芦苇荡里无声无息地窜出来。而刘梦龙看了这芦苇深处更是无处不是,他的这心里顿时急了,而手下官兵尽皆慌乱。
刘梦龙心知这些小船的来意,当下大喝“放箭!放箭!”,官兵这才得令接连朝着小舟上的汉子纷纷乱箭射去。那绿林军的水军看见官兵拉弓取箭,早就点起了船上的干草,一个个扑通扑通跳进了水中不见了踪影,而那些小舟非但没有就此停下来,反而愈发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官兵的船队撞过去。
这些官船怎禁得住这些火船的冲撞,这些小船虽然不及官船高大,但是船上的火焰却在叠高的柴垛上愈发高炙,如此看来反倒像是无数高大的火船将官家的船舰包围了起来。而这密密麻麻的火船一齐过来冲断了官兵大队!官船前后不能相应,大半官军,弃船想走,怎奈何官船四面都被火墙所吞噬,浓烈的黑烟将仰头唯一的一片天空都遮盖的严严实实,火势蔓延上了官船,官兵在这“牢笼”里愈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急胆大些的就此丢盔弃甲跳下河里来。
但下水不过是逃脱了火的灼烧,但却并未逃出死的束缚。那些跃入水中的官兵并未就此逃出生天,反而那些叼着芦苇管子,潜伏在水中的“屠夫”,早就准备好了嗜血的刀刃。官兵下水的,都在水里扑腾两下,随着一团团的鲜血涌上来,便再也没了动静。那是吴用专门为官兵送上的杰作,当初他招收水军,就想到如此,着也就是他为什么只单单看好水性,而不闻身手功夫的缘由,这些懂得水性的汉子,能很好的融入这片汪洋,其实就是最好的杀人利器,而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把细长的***,这样的特别的刀具,在水中的阻力小,但是制造的创伤却无法估量,那些被戳开的伤口会让血液在极端的时间内大量流失,即便是在旱路上也很难止血治愈。
就在这样的刀刃下,被迫跳下船去的官兵都一个个冒着鲜血死在了水中,一时间官船上时一片艳丽的火光,而在船下却是刺眼的猩红,放眼望去,除了遮天蔽日的浓烟之外,到处都是杀戮,到处都是死亡的颜色。
吴用在河畔的小山上看见官军阵脚乱了,那些纷纷跳下水去的官兵,像是下锅的饺子,水中潜伏的兄弟来不及一一了解。吴用当下一挥舞令旗,山头上鸣鼓,芦苇中摇船,一片满载水军的快船就此也从四面直冲上来。船上的人都操着长枪利剑,冲着那些扑通扑通游在河里的官兵便是一顿猛刺乱斩。河面上一时间惨嚎不绝于耳,血腥更是扑面刺鼻。
刘梦龙和党世雄看的心惊胆战急待回船时,却走不脱了,原来经过的浅港内,都被绿林军的好汉们用小船装载柴草,砍伐山中木植,填塞断了,那橹桨竟摇不动。众多军卒,尽弃了船只下水。刘梦龙脱下戎装披挂,爬过水岸,拣小路走了。这党世雄慌忙叫人放下小船来,带着几个亲随水军边走,上到小船上党世雄只顾叫水军寻港汊深处摇去,不到二里,只见前面三只小船,船上是都是绿林军的兄弟,各个手执蓼叶枪,挨近船边来,众多驾船军士看着心惊胆寒,都跳下水里去了。党世雄自持铁朔,立在船头上,与众好汉交锋,绿林军的汉子们也跳下水里去,反倒是如鱼得水,活络地将那些官兵尽数戳死在水中,便从两边逼近党世雄的身边来。党世雄见不是头,操起铁朔照着水里四面围上来的人便戳,却不想这些人,当初都是漕运帮派里的汉子,各个都是好手,尽管党世雄连番刺下来,要刺着这些人,反倒是比叉鱼更难。那些人像是油不留手,急的党世雄愈发怒不可竭。就在党世雄猛地一刺之下,突然见水底下钻出一个精壮的汉子来,避过了那刺杀过来的铁朔,猛地一跃而起,劈手揪住那铁朔,顺势就此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裤,哗啦一声拽下水来。
咕咕噜噜地淹没在汹涌的河水中,水下早就有汉子涌上前来,将那尚在挣扎的党世雄扭打撤住,淹了个半死不活,就拖上到岸边来,滴溜溜丢上芦苇摊上,早就有十多个绿林军士躲在那里,三两个铙套索飞过来搭住,活捉进城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