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南。”少年低声呢喃一句。
这时陈瑶溪已经回来,把靴子放到床前,说道:“三寅,这是我的靴子,你穿上这个,我们一起过去吧。”
没等回应,辛宿香却先开口道:“你带我哥去就好啦,我们就不去了。”
辛日照望着妹妹,犹豫片刻,随后眼神坚定起来,对陈瑶溪说道:“小兄弟带我去便可。有劳了。”
陈瑶溪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只是对李心南笑着说道:“那你在这等我吧,我一会就回来,带你去我家吃饭。”走之前还看了一眼辛宿香。
看着哥哥离开,辛宿香眼中充满不舍,呆呆望着。
“谢谢。”一声低语。
听到这话,辛宿香又换回一副玩闹的样子,对着李心南笑道:“心南这名字好听吧?”
“好听。”看着眼前这明亮又欢喜的眼睛,李心南心中竟有些荡漾,一时无措,只能转头看向窗外。
“你这人呆呆的,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女孩坐在椅子上,继续说道:“我父亲从小便要我控制情绪与表情,直到今日,已有八年,所以我才能一会哭一会笑。”
“八年!?”
辛宿香点点头,“没错,这么多年,一旦我做不好,便会挨骂,有时甚至会被他打。所以我不喜欢我父亲,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子女,那只是他的工具而已。”
少女说及此处,有些忧郁,李心南也不知作何回应,只是静静听着。
“嘻嘻,是不是又吓到你了?”辛宿香又笑了起来,开口道:“反正今日之后,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了,就当我在与一只麋鹿说话吧。”
听过少女的往事,李心南对她的情绪变换已经明了,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也都见怪不怪。
“我未见你容颜,也不会再提你姓名,你想说什么便自顾说罢。”
少女缓缓道:“我父亲甚是严苛,整日便是这不许,那不许,连吃饭睡觉都有诸多要求,甚至想吃糖葫芦都不可以。只有哥哥会偷偷溜出去买给我吃,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说道此处,少女眼中有些愉悦,“你知道么?我们城东街尽头那家糖葫芦最好吃了,哥哥每次都会给我买好多,我都藏起来偷偷的吃,有一次吃了太多,那日午饭没胃口,还被父亲狠狠骂了一顿呢。”
“不过今日之后,我便再也无法吃到糖葫芦了,也再见不到哥哥了。”少女的开心戛然而止,语气慢慢哽咽起来,脑中想起与辛日照的点点滴滴,又想到那样的日子以后再也没有了,唯一对她好的哥哥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一时忍不住,埋头哭了起来。
李心南听着心中一紧,对这可怜的少女充满怜悯,来到她身边,像辛日照一样伸手默然慢慢拍着她的后背。
良久,少女慢慢平静了下来,虽然今日已是第二次哭泣了,但再抬起头时,只是眨了眨眼,便又恢复到平时的状态,只是眼眶还是有些红。
少女年纪才与自己相仿,便能在哭与笑之间来回转换。平日苦痛定比我多上不少。李心南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哀怜。
“我平日里极少与人说话,今日遇到你,才可以倾吐一番。谢谢你。”
“没事,倒是我才该谢你。”
辛宿香莞尔一笑,道:“若是我在父亲面前这番胡闹,定会被狠狠打一顿。换做要给别人取名,也定没人乐意,你却为何会答应?”
李心南也不知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少女哭,便心慌神乱,不过嘴上还是找了个理由:“我与他人不同,无家无门,也不识多少字,总不能真用三寅当名字罢?”
“心南可比三寅好听多了。嘻嘻。”少女又开心起来,“今日我本该难过,不过有你可以说说话,倒也轻松些许。”
“好啦,我该回去了,免得等会他们找过来,看到你,又是一顿问东问西。”
少女踱步出了门,还抬起手招了招,“再见啦。李心南。”
看着少女离去,李心南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不自觉也抬手摇晃了几下。
另一边,陈瑶溪已被打发走,辛日照隔着火堆,一脸认真坐在一名中年男子面前。
陈由往打量着辛日照,口中赞叹道:”真是少年英才。哪怕是对头,你们辛家这么多年,也从未让人失望过。“
“若无其他,那我们便开始吧?”
“为免意外,我只能口头告知于你。届时若有不懂,你便说我没有告诉你即可。”
“晚辈晓得。”
“名陈瑶溪,今年十一岁,父亲陈由往,母亲则从未见过,父亲也甚少提起。记事起便在这刻雪城中长大。。。”
两人在屋中说了许多,良久方停。
陈由往说完,问道:“这便是瑶溪生平,你可记住了?”
“倒也不甚复杂,我记住了。”
听到这回答,陈由往起身,从柜子中拿出一身衣服,交给辛日照,“换上吧。”
辛日照边换衣服,边问道:“他们生性多疑,若是向城中孩童问起,该作何应对?”
“我已向做好准备,今日他们见不到其他孩童。”
“不好!”辛日照突然想到什么,一声惊呼:“今日前面屋中有一名少年,不知是谁,却认识瑶溪。”
陈由往也有些慌起来,急道:“你快换好,带我去找那少年。”
这边辛宿香走后,李心南便一人在屋中呆坐,思绪飘摇,直到陈瑶溪出现。
“三寅,我爹正和辛日照在谈些事情,我们要等会才可以去吃饭。”陈瑶溪并不这一来一回两边发生了什么,心中还是记着李心南肚子饿的事。
看着眼前这个才刚认识没多久的少年,李心南心中一动,竟有些温暖,却是感受到这十二年都没有的被关心的感觉。
“瑶溪,你叫我李心南吧,从今天起,我就叫这个名字了。”
“咦,怎么一下子就换了个名字呀。不过心南倒比三寅好多了。”陈瑶溪不做多想,只是嘻嘻笑道:“心南,刚才那辛家妹子去哪了呀?”
“她回去了。”
“回去了呀,可她哥哥还在我家呢。”陈瑶溪有些失落,“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呀。”
李心南看这模样,无奈一笑,换个话题,问道:“你知道辛家么?”
“知道呀,辛家可是个大家族。”陈瑶溪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是少年的注意力转移较快,情绪跟着流转,与辛宿香那种完全不同。
陈瑶溪正要开口给李心南讲,门外却来了个中年男子,那人形容文弱,言语温润,道:“瑶溪,你随我来一趟罢。”
陈瑶溪闻言惊喜,回头道:“文长,你怎么来了呀?我们还想进城找你呢。你看,他醒了。”
“他便是文长。”李心南看着男子,想着如何开口。
文长却拉着陈瑶溪,道:“我们先进城一趟吧,晚些再回来。”
“那心南呢?”
“无事,我们很快便回。”文长走前,还回头说了一句:“瑶溪与他父亲回来。”
这突然的一下,让李心南有些不明所以,尤其是最后一句话。
正想着,门外又来了一群人,为首一个中年女子,旁边跟着一个年纪与自己差不多的女孩,女子见这边门开着,便问道:“小兄弟,你认识陈瑶溪么?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今日来人真多,却都在找陈家父子,还没等李心南回答,陈由往与辛日照已经赶了过来,陈由往似乎与那女子相熟,笑脸相迎。而辛日照则跑进屋里,来到李心南床前。
刚想说什么,那女子又大声问道:“小兄弟,你可认识陈瑶溪?”虽面无表情,语气中却带着一丝狠厉。
一股比冰天雪地还冷的寒气瞬间覆盖全场,陈由往和辛日照心头一紧,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看着李心南。
李心南看着已经换了身衣服的辛日照,那款式与方才陈瑶溪拿过来的鞋子一样,又看了眼外面与陈瑶溪有些相似的陈由往,想到文长最后那句话。
随后抬起手指着辛日照道:“认识,他就是陈瑶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