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淡淡看着棉衣少年腰都笑弯的模样,心中有些郁闷,转头便回屋里,那棉衣少年也跟了上来,嘴中问个不停:“你是谁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有鞋子吗?”
少年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双手抱膝,没有理会。
棉衣少年凑上来,接着说道:“那你怎么不让文长给你买一双啊?”
少年一听,抬头问道:“文长是谁?”
“这屋子就是文长的呀,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是谁?人在何处?”
“文长是教我们读书认字的先生,我爹说他以文见长,故称文长。此刻大概在城中吧。”
“这少年好像知道的还挺多,如今地处陌生,我还是先从他这里问些消息吧。”少年想着,开口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棉衣少年答道:“我叫陈瑶溪,你呢?”
“我叫李三寅。”
“三寅?好奇怪的名字啊。”陈瑶溪嘀咕了一句。
少年并没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李。至于三寅,则是那牢笼的编号,根本没有人会这么起名,自然奇怪。
不过少年没有过多纠结名字,只想知道这个文长是什么样的人,“你说的那个文长,大概几时会回这屋子?”
“这我就不清楚了。”陈瑶溪回答道:“不过我可以去问我爹,让我爹带我们进城去找他。”
“我们不可以自己进城么?”
陈瑶溪笑了笑,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昨日上云山大雪崩,动静很大,引来许多外面的人。现在城中人太多了,我爹不让我自己进城。”
说着还眨了眨眼,“你是不是肚子饿了呀?要不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我爹?我家就在后面。”
昨日雪崩,少年是知道的,自己便是趁那时逃出来的。如今城中人多,怕是也有剑宗门人在其中,自己单独进城,倘若碰上,定会被再抓回去。这少年看着淳朴,却不知他父亲是何人?当前还是等那文长回来稳妥些。
就在少年思前想后时,门口来了两个少年,一男一女,身着华贵。女孩脸上遮着薄纱,看不清面容。男孩则长得甚是俊俏,且谦然有礼,一看便是大家之子。
见两个少年,便作揖问道:“辛家辛日照,这是我妹妹辛宿香。请问此处可是陈家住处?”
“你们好呀,我叫陈瑶溪。这不是我家,我家在后头呢。你们有什么事么?“
“事不宜具言,小兄弟可否带我们引见令尊?”
“这样啊,也可以,不过你们先等我一下,我去拿双靴子过来。”
陈瑶溪一走,屋里便静了下来,只有辛宿香在屋里踱步的声音,一会拉拉椅子,一下又打开那两个大木箱瞧瞧。最后走到床前,凑前看着少年,笑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少年被这小女孩突然一问,问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还是小声答道:“李三寅。”
辛日照在后边小声道:“宿香,不可无礼。”语气虽然低沉,却也温柔。
辛宿香不理哥哥,自顾自说着:“三寅,谁家父亲会用数与时辰来取名啊,该不会你是三日寅时出生的吧?”末了又补了一句:“这样取名,你父亲怕是不喜欢你吧。”
这句话突兀得让少年更加不知作何回应,辛日照忙拉住妹妹,讪讪一笑,道:“见谅,家妹有些自由惯了,口无遮拦,请勿怪罪。”
说着想拉妹妹去门口等,不料辛宿香挣开他的手,又饶有兴趣地说了一句:“要不我来给你取个名字吧。”
“这少女怎么。。。”眼前这双眼睛,虽然带着笑意,却也蕴着诚恳,竟不像是在开玩笑。让少年心里也是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沉默。
辛日照忙拉住妹妹,小声呵斥道:“无礼,取名乃人之大事,怎由你这般胡闹,快跟人道歉。”语气又轻又着急,始终是不忍对妹妹说重话。
“哥。”辛宿香再次挣开辛日照的手,说道:“书上有言,‘名乃人所念之寄寓’。他父亲给他取这名字,便是觉得他此生无所期待,所以便敷衍了之。依我看,这样放弃孩子的父亲才是胡闹之人。”说到最后一句,语调明显高了起来,似在宣泄。
取名,这人生不可或缺的一步,自己并没有经历过,父亲,母亲,家人是什么模样,脑海中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少年孑然多年,对这些便如看日月起落般,已是习惯了的,从不做想。但此刻听着少女这般提起,心中却是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父亲还在,他会给我取个什么名字呢?“
想到此处,不免有些失落起来。
辛日照听出妹妹的情绪,手垂了下来,看着妹妹,眼睛里竟满是歉疚与疼爱。没有再阻止她。只是一个劲道歉:”家妹性子直络,有所冒犯,望小兄弟见谅。我回去定当好好管教。“
听到这话,辛宿香眼中笑意一下便不见,代之满满的委屈,化成滴滴晶莹的泪水满溢而出,终于忍不住,回头扑在哥哥怀里哭了起来。
“这为何突然就哭起来了?”少年那见过这情形,当下便慌了神,忙安慰道:“无碍无碍,你说的对。没错。人无名不立嘛。那就劳烦你帮我取名吧。”
辛日照知道妹妹今日情绪不稳的缘故,悔不该说出那句话,却不知如何安慰,只是缓缓拍着她的后背。
不一会,辛宿香没了动静,再抬起头,已经跟没事人一样了。隔着面纱,不知是何表情,只是眼中还带着笑,缓缓说道:“你放心吧,我定给你取个好名字。我问你哦,你心中是否有想做之事,想念之人,或者想去之地。什么都行,你说出来。“
少年心中讶于这少女情绪转换之快,只得暗自苦笑,想了想,开口道:“我没有家人朋友,所以也没甚想念之人。想做的事也没有,只是想活下去。想去之地是南方,北陆至南衔海处,我心之所至。”
“南方啊。”辛宿香有模有样的思考起来,口中还喃喃:“至南。。衔海。。心之所至。。。南方。。。”
“有了。”辛宿香突然目露精光,对着少年轻轻一笑,道:“心南,就叫李心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