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他俩刀剑相击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托尔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自己似乎与手中的剑融为了一体。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这致命的剑代替了他,他觉得,不是自己握剑砍杀,而是剑牵着他的手做动作,剑给他的肌肉和神经发信号,让他往什么方向劈砍,又让他避开砍过来的剑,且还让他去砍对手,而并不通过大脑费时间绕弯子发出指令。他惊讶地观看自己所进行的战斗,却感觉不到是自己在作战。他的剑呼啸着朝总是一步步向后退的巨人砍去,却又总在最后一瞬间被对手的武器截住。阿雷斯的功夫,好得令人吃惊。
毕竟还是阿雷斯更胜一筹。他以闪电般疾速地突然一击,把托尔的右臂划开了一道血糊糊的口子。托尔随即万分惊恐地大声喊叫,这剧痛窜到他的肩膀上,顿时无情地将他拉回到现实中。他几乎忘记了,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没有进行过任何锻炼活动,更不用说手里拿一把剑了,况且在刚才这几秒钟里,他居然对着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乱砍乱劈,而这家伙的个子,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半头。剑从托尔麻木无力的手里掉到地上,但阿雷斯却无情地对他紧追不放,用空着的左手给了托尔一拳,正好打在脸中央。托尔被打翻在地。
阿雷斯狞笑着,低头俯视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叫唤的外甥,只见他身上的两个危险的伤口正在流血,而且还要加上鼻子。“你将会跟我学到很多的,”巨人用讥讽的口吻说,“你会习惯于经受疼痛的煎熬的。”
“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我们还得在这里蹲很久。”茨德里克一边从车的挡风窗注视着外面,一边叹息道。他把车停在一个有利的位置,足可以使他们死死盯住德文纳庄园,又不会被人发现。
赛洛特点点头,勉强扮出一副苦笑的表情。
“那我们肯定需要喝一杯更好一点的咖啡啦。”赛洛特一边以肯定的语气说,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手里端着的玻璃杯,从杯子里升腾而起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孔,这种气味类似于含有少许***的洗碗水。
茨德里克点头表示同意,同时做了个鬼脸,目的是让赛洛特明白,他可不是因为觉得这咖啡的味道好就几口喝干的,而仅仅是因为迫切需要喝点。而之所以产生了这样迫切的需求,是由于他们今天破晓之前整一个钟头时就到达了德文纳庄园的附近,而此时,这一天正不慌不忙地走向其终点。
配备卡拉柯夫***、用皮带牵着短毛警犬的哨兵们,在周身雪白的大楼前来回走动,其间他们已经换了三四轮岗。渐渐西下的太阳照耀着德文纳庄园,给它的一部分厚厚的围墙抹上了一层柔和的蔷薇色———要不是赛洛特一门心思想着伊莲雅,他很可能会觉得这柔和的色彩给庄园平添了一点儿庸俗浪漫主义的韵味。
伊莲雅,郇山隐修会的女首领。他的罪孽,他的劣迹……她掌握着他的儿子。他之所以必须将儿子杀死,罪责全在于她。
不对,赛洛特在脑子里纠正自己。那是他本人的过错,仅仅是他一个人的过错。当时,他为她的倾城倾国之美而神魂颠倒,而她却根本没有强迫他就范。他受自己的欲望驱使,犹如一条**的野狗,完全是名符其实的突然袭击似的扑到她身上,根本没有花时间询问她姓甚名谁,对她脸上始终如一的笑容,他绝对无法恰如其分地解释的笑容,他也没有寻根究底。
她的笑容之下,隐藏着一个阴谋,一个诡计,一个非常简单的阴谋诡计,令赛洛特至今仍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轻信伊莲雅。她冷酷地利用他,要拥有他,并且连同他们一起制造的后代一起,得到控制圣殿骑士的权力,得到圣人遗物以及圣杯,可以使人获得永生和无限权力的圣杯。她是个失去理智的狂人。由于知道了人类最大的秘密,她失去了理智。而他自己,则完全是个受蒙蔽的大笨蛋,对这个阴谋诡计丝毫没察觉。
“我来干。”茨德里克突然说道,眼睛并不看赛洛特。赛洛特莫明其妙地从侧面打量着他。“我的意思是,我明白了,这事你不能干,”茨德里克解释道,同时还是转过头来看着赛洛特,“我替你干吧。”
赛洛特感激地点点头,回答道:“行了,茨德里克。这错误是我犯的,还是由我来把欠账清偿了吧。”
赛洛特又在脑子里痛苦地补充道,清账的方法就是将自己的孩子杀死———此时他真有如鲠在喉之感。托尔,是自己的亲骨肉!但他的血管里,也流着隐修会的血,对圣殿骑士及其秘密而言,托尔将永远是一个危险人物。赛洛特知道,一般而言,当孩子们最后拿不定主意时,总是会站到母亲一边。尤其当这个母亲是伊莲雅,是一个玩弄权术的女大师的时候。
茨德里克和赛洛特的交谈停了下来,两个人默默地监视着德文纳庄园。
“他们会时刻不眨眼地盯住他的。”不大一会儿,赛洛特的朋友又说了这么一句———其实赛洛特早就有这样的担心,甚至可以说他本来就知道会这样,如果他与伊莲雅换个位置,也会这样做的。
“我们会找到机会的,”圣殿骑士大师还是语气坚定地断言道,“总会找到机会的。”
接下来好几天,托尔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蒂洛斯、舍里夫以及另外几个隐修会骑士一起,在击剑练习厅里面对阿雷斯站成三排,他与其他人一道,努力照着剑术大师示范的击剑动作同步挥舞武器。托尔在练习过程中犯了一个又一个初学者容易犯的令人颇为难堪的错误,引得旁人投来讥笑的目光,但他对此毫不在意,更不气馁。第二天下午与阿雷斯对阵的经历使他明白了,自己完全具有运用钢铁武器作战的天赋———尽管脱离了短时间获得的快感返回常态之后,心里的感受既令人头脑清醒也令人十分痛苦。
应当承认:他明白了自己的舅舅起初只是闹着玩儿似的与他打斗,随后便真正认真地抵御外甥的进攻,当他流血之后躺在地上因疼痛而叫唤时,舅舅却因为使他受到了侮辱而十分开心。不过阿雷斯毕竟还是以他自己的特殊方式教会了托尔,那种独特的教育方式是任何人都会承认的:绝不能低估了自己的对手。托尔手中的剑,肯定不是受什么魔法的驱使而自动进退的,也并非出于他的直觉,而是需要闪电般迅速的并且经过深思熟虑的反应,需要经过大量的练习,同时他还懂得了,练习也绝对不可以墨守成规。托尔的热情冷却下来后,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可抗拒的渴望,巴不得学到更多的东西,也很想加入隐修会骑士一伙,因而现在他每天都跟着他们在击剑练习厅里练剑。
托尔在很短的时间里便取得了进步,这不仅使他自己惊讶,连阿雷斯也十分惊讶,尽管这位剑术大师绝对不会大声承认这一点。今天下午,托尔这个疯子在击剑练习厅里,居然同时与四名骑士激战,而且谁也没有料到,尤其是托尔本人更是没有料到:战斗进行了不到五分钟,竟然是他赢了!阿雷斯前几天教他的所有的诀窍与绝招,使他犹如一阵龙卷风似的在击剑练习厅里飞来飞去,把一个又一个对手打得失去还手之力,自己却毫发无损。对于自己如此灵巧,具有如此的耐力和力量,托尔感到万分惊愕。
伊莲雅密切关注战斗的进行,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托尔听见她和她弟弟在谈论自己。她说,他不久就会成为最优秀的战士,借助于他的参与,他们一定能够成功地杀死赛洛特。
而托尔却并不打算在这里一直待到自己成为最优秀战士的那一天。他仍旧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会在德文纳庄园里找到家的感觉。他也没有为了找到某些圣人遗物或者达到其他什么狂热的目标而将赛洛特?冯?莫茨杀死的打算。即使他真的要将赛洛特?冯?莫茨杀死,那也只是出于一个理由———对应该由此人负责的一切恐怖行动的报复:自己刚出生就被拐走,在那残酷的杀戮事件,谋害斯图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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