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往的十八年岁月里,他就生活在这片景色优美的地方;今天他已经成为它的一部分。他只能把这一切归因于这片优美景色:穿着金色长裙的的史黛拉,迈动着轻快的脚步与他并肩散步,同时微笑着在他的狭小世界里散布那种具有高度传染性的感情病毒。
“你究竟为什么要和斯图塔一起生活呢?”她的问话一下子把托尔从白日梦中拉了出来(在这梦境里,他早已将她紧紧抱住,激情奔放而无所拘束地亲吻着她。)
“我的意思是,一位修士不可能是你真正的父亲,对不对?不是要终生不结婚之类的吗……”
托尔面带笑容又有些难为情地摇摇头。“是的。”他答了一声,接着使劲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我的意思是,是这样的,是有这种说法,但是不,他不是这样的。”嗨,这是怎么啦———自己的表现简直就像一个初次当众讲演的神经质的毕业生,他在心里暗暗责骂自己。刚才自己在梦里是怎么做的呢?他不是干脆站到她的面前,一声不吭地张开手臂把她搂住,闭上双眼,用自己的嘴唇去探寻她的嘴唇吗?一切都进行得干脆利落……
“我是在斯图塔的修道院前面被人发现的一个婴儿,”此时他有些镇定地说道———起码他自己希望语气要显得镇定自若,“于是他就把我养大了。我不知道我真正的父母是谁。”
“这与我相似。”史黛拉断言道。托尔惊奇地看了她一眼。“他们没有死或者诸如此类,”她微笑着安慰他道,“我的父母是为兰陵城外交部工作的。他们满世界奔波,就把我送到这个修道院来了。你要知道,每逢圣诞节我们就变成幸福的家庭了。”
“不过,他们有朝一日可能会把我———”当史黛拉看见托尔的眼睛流露出颇为震惊的神色时,便摆摆手没把话说完。显然,她今天并不想让任何事情任何人,更不会让自己,毁坏自己的欢快情绪。“你总不会像斯图塔那样,也当个修士吧,对不对?”他俩沿着学生们踩出来的一条狭窄小路向主楼走去。史黛拉把路边的一株灌木撸了一下。
“不!”托尔坚决地摇摇头说———他的口气也许坚决得有些过头了。“宗教其实并不是我的事情。”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样我就放心了。”史黛拉停住了脚步。她海水般蓝幽幽的眼睛注视着他,显然是要捕捉他的目光。托尔感觉到,此时热血腾地冲上了自己的脸颊,同时双膝变软———这样一种近来经常使他应得的睡眠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骚痒难耐的感觉,此时又回到他下身的隐秘之处。“让你当修士,”史黛拉一边说一边把右手举起,把手上捏着的一颗浆果往嘴巴里送,“那真是浪费。”
托尔下身的骚痒感一下子就消失了,他忽然大惊失色,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史黛拉吓得怒冲冲地瞪着他不转眼。
“要是我就不会这么做。”托尔朝她纤细优美的手指中捏着的浆果点头示意。“这可是颠茄。有毒哟。”
史黛拉一声不吭,只是皱着额头向下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浆果,然后才把目光抬起来又盯住托尔的眼睛,仿佛要看进他的眼睛深处一般。她的笑容犹如一朵鲜花在脸上绽放,托尔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狂野地跳动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有些害羞地察觉,自己竟然还一直捏着她的手腕不放。他想把手抽回来,可是她却吻了他一下。
“我喜欢你,托尔。”她喃喃说道。
他是如此的惊喜,以致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是一匹野马,猛然向上一冲,像是要跳进喉咙里。史黛拉的双唇又一次触及托尔的双唇,丝绸一般柔软,饱含着无限深情。托尔闭上双眼,回报她的亲吻,最后双臂搂抱住她的肩膀,使她与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他俩连连接吻,相互抚摸,起初是怯生生的,小心翼翼的,随后越来越激情洋溢,到最后,差不多就像他在疯狂的白日梦中的那种举动了。
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
他俩吓了一大跳,带着被当场抓获的表情,抬眼探看这扰乱好事的噪音从何而来。他们发现,原来是斯图塔。他出现在通主楼阶梯一半高度之处,稍微靠边一点,站在两株粗壮的桤树之间。“我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修士压低声音说道。托尔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可是……你好,史黛拉。呣,托尔,我要你到书房来一下。立刻!马上!”
托尔做了一个鬼脸。“必须现在就去吗,斯图塔?”他问。他无法完全掩饰自己的恼怒情绪,也不能肯定,自己究竟是否愿意照办。“我———”
“必须现在就去!”神父的话里流露出少有的尖锐语气。托尔吓了一大跳。“你现在立刻跟我走。”斯图塔追加的这一句话使用的是不容违拗的腔调。
托尔的眼睛死死盯住自己的养父,不安与困惑交织的情绪在心里一涌而起。奇怪了,斯图塔这是怎么啦?肯定是自己以往对他百依百顺而又随和相待把他给惯坏了。修士不习惯于托尔违抗他的指令。如果托尔某次真的干了什么坏事,那也只不过是由于傻或者头脑简单,但是往往出于好意。无论托尔做了什么,都不能驱散一向从修士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和蔼的神色。假如斯图塔因托尔与弗兰克打架而生平第一次对他严加训斥,他是能够理解的,可是斯图塔却没有训斥他。而此时此刻,当斯图塔看见自己的养子抱着一个姑娘亲吻,他为何就……如此怒不可遏,如此觉得受到了伤害,如此失望、震惊呢?托尔不知道,这一堆形容词中哪一个最恰当,然而他认为自己明白了一点:斯图塔是有嫉妒心的。看见托尔和另外一个人比和他更亲近,他无法忍受。
当托尔的思维活动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愤怒和抵触的情绪恰如一把火似的点燃了他的眼睛。“要是我没有兴趣去又怎么样?”
“我可没有时间和你讨论,托尔。”显而易见,修士在竭力地克制自己。“你现在马上就跟我走!”
这确确实实是闻所未闻的音调。托尔惊愕到了极点,只能瞪着大大的眼睛凝视着养父。
“我们可以晚些时候再会面嘛!”史黛拉显然被他们两个的争吵搞得很不愉快,于是她便在托尔尚未克服所感受到的意外震惊而恢复他已经决定采取的抵触态度之前提出了这个建议。“再见,斯图塔神父。”
托尔急促地吸了好几口气,刚要开口反对她的决定,可是史黛拉已经匆匆迈动脚步从斯图塔的身旁走过,随后消失在主楼后面。他无可奈何地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托尔转回头来怒冲冲地瞪着斯图塔,而斯图塔只是叹息一声,做了个动作,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托尔极其愤怒地迈着沉重的脚步从斯图塔的身旁噔噔噔地走过,然后将大楼门“砰”的一声关上,所用的力量是如此之大,使得门扇在门框里振动了好几秒钟,引起一阵雷鸣般的隆隆响声,响彻了整座大楼。他毫不考虑自己的动作是否会影响别人。请问,在这座修道院里,有谁考虑到他,又有谁考虑过他的愿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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