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落雨,清珠摔碎在竹叶上,青苔石阶上少年目视远方,想着去那里拿伞。
“大少爷!”小丫鬟抱着一把竹伞跑到他面前,她用袖子擦去额头香汗,将竹伞递给无想,“伞!”
“谢谢!”无想接过竹伞,递给她一块手帕,女孩的脸瞬间涨红,低下头说道:“我是奴,为少爷拿伞是应该的。”
“这世间没有什么应该之事,给你便拿着!”无想看着她羞涩的模样笑道:“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不喜欢你!你我第一次见面时,我内心没有那种感觉,你还是找个喜欢你的人嫁了吧!”
这些年有过不少女子向他表白,但都被无想一一拒绝,他内心无爱,只对无限自由充满向往。
他想要挣脱这地的束缚,天的阻碍。
大雨中一袭白衣的少年行在翠石小路上,身边竹林中的竹叶灵在半空飞舞,求偶,交配,最后将卵产在水流,最终会在池塘中长大。
这种身似卧蚕,生有四片透明翅膀的小虫子一生只有十九天的寿命。
一只产完卵的母虫落在无想肩膀上,它的翅膀逐渐停止煽动,气息也愈发微弱。
“真是可怜的虫儿!”无想拿起它塞入口中吃掉,“味道还算不错,虽有很多竹叶味道,但很脆生。”
以前无想经常吃这种小虫,无浪为了娶到这个妻子,时常折磨他们母子二人,不给饭吃,殴打他们,为的就是让她主动提出离婚。
可在这个世界上,一个普通女子根本养不活一个儿子,她又不想去卖,为了无想就一直忍耐。
忍耐到被毒死,无想的思想也开始扭曲,慢慢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来到老酒馆,小二就迎了上来,他知道无想这个点准到,没有一日是例外。
“爷来了,快点里面请!”小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顺手拿下肩膀上的毛巾为他擦干净裤子上的水。
“还是老三样!”无想坐在自己常坐的角落中,转头看着外面的落雨。
“清水豌豆,爆炒白羽鹤,小百富!”小二对着厨房大喊一声,随机麻溜的跑去温酒。
无想每一次来都要喝上一壶好酒——竹叶针!
这是他娘最后一次带他出来吃饭时吃的东西,也是他们二人的最后一顿饭。
在知道真相后,他天天来吃,就是害怕那一天忘了这份仇恨,每吃一次,他就记的越清楚。
他发誓,早晚有一天要彻底摧毁无浪的心智,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来老酒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里人多,喝完酒之后,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他经常能在这里听到很多重要情报,其中就包括他杀人的那些人。
“听说了么?夫子被杀了!”一个巡夜开口说道,表情无比惊诧。
“那个混蛋杀的?居然连夫子那么好的人都杀,真该天诛地灭!”巡捕头头一拳砸在桌子上,他受教于夫子,对他无比敬爱。
“左护法在那里发现了蛊的踪迹,应该是魔教中人!”那个巡夜继续道:“哎,可惜了夫子那么好的一个人。”
“魔教?”头头皱眉道:“难怪,你还记得两年前的杀婴案么?”
“记得,一百多个婴儿被抢走,家人尽数被杀!”
“其实这个案子一直在发生,只是上面堵住了,以免引起恐慌。这两年间,杀婴案一直在继续。左右护法都被搞得焦头烂额!所幸明天炎国的神捕就要来了!”头头狞笑道:“只要抓住那个魔教,一定要将它扒皮拆骨!”
这个案子也是无想做的,他已经抢走九百九十八个婴儿,只差一个,便能献祭堕天换取蛊种,之后只需要培养便可不在继续杀婴。
今晚就能结束了。
“会不会是堕天老魔的手下前来报复,我们刚抓了他,杀婴案就出现了!”那人皱眉摇头,“难怪需要炎国神捕!”
“极有可能,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二人继续闲扯,无想的酒菜也上了桌。
他至今还记得诸位老祖联手攻击堕天老魔,以神兽凤凰压阵护住山门,众人起出手,虽将其降服,但六位老祖也是死的死闭关的闭关。
若无大炎一纸令下——清水道宗得大炎庇护,他们早就被其他门派灭了,还能活到今天?
少年端起酒杯放在鼻子前轻轻闻了闻,淡雅的竹叶气息裹挟着热气流入他的鼻子中,这是他最喜欢的气息。
“明天就要进行参天大会了,不知道这一次能出几个绝世天才!”巡夜苦笑道:“我们宗门现在可是急需新鲜血液,不然……哎……”
不然就要被其他宗门灭了,六位老祖,四位战死,剩余两位闭关不出,周围不知有多少人对清水道宗虎视眈眈。
“放心,右护法的儿子清流泉响生有早慧,三月会说话,一岁识字,两岁饱读经书,三岁便开始练体。你不知呀,他和我们宗主的七孙女早就暗生情愫,此次参天大会之后。
他们就要定亲了,这可是一对天造地设的佳人,未来肯定能生下更强的孩子护我山门!”头头大笑道!
“真的?”巡夜瞪大眼睛看着他。
“我还能骗你不成?”头头对属下的不信任很生气。
“那左护法的儿子呢?我听说他也很有天赋!”
“他?”头头冷哼一声继续道:“一个凡女的儿子。夫子说过,根性来自父母的血脉,变异血脉极难继承!他母亲又没有任何血脉。他八成是个废物!
再说了,就算继承了那变异根性又能如何?还不是一个凡女贱民的儿子?还能成什么大器不成?右护法出身名门。
妻子又是宗族女儿,这种名门大家才是我宗门未来,你要记住,那种有爹生没娘……哈哈……他娘早就死了!”
头头大笑,完全没看到角落中的无想已经收起笑容冷冷看着他。
但小二看到了。
他走到无想身边笑声道:“公子,要不要我上前骂他们几句?这两个人也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吧?”夜巡开口问道。
“有何过分?现在谁不知道左护法将他当狗养,不给吃的,不给钱!自己的衣服都要自己买,你看看他那一头狗毛,脸都遮住了大半都没钱剪!这是事实还不让人说了?”头头很看不起无想。
他自己出身卑微,没有天赋和能力便只能通过羞辱他人来获得这片刻的满足感与畸形的自尊心。
“不必!这是事实,还能不让他人说了不成?”无想低头开始吃饭,听着他们继续说,继续骂。
无浪的确从来都不给他钱,无想自己所需的钱都是通过采药赚来的,每天晚上都要上山采药。
这也是掩饰,其实他绝大多数的钱都是抢劫来的。
就连修炼的天源石都是通过这种渠道。
“小二,结账!”无想把钱放下桌子上,二两碎银不多不少。
这一声让那个夜巡头子看到了无想,他连忙起身道歉。
可还未开口,无想就冲到了他面前,左手抓住他的脖子三步冲出店外撞在墙上。
头头本能伸手推开无想,但他更快,一把抽出他腰间长刀插在其左手上。
随后反手抓住他的右手轻轻一甩,整条手臂如波浪一般“涌动”折断。
在他感受到疼痛张开嘴的瞬间,无想松开脖子狠狠定在他的下巴上,一口牙齿瞬间稀碎,只见无想慢慢转手捂住他的嘴微笑道:“不要叫哦,会打扰到其他人吃晚饭。乖!”
杀了他,无想不敢,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成败就在这段时间,可无想终究是个疯子,没有君子那么好的忍耐力。
便毁了他的一辈子。
雨夜中,暴雨落在无想的脸上,他看着不断吐出碎牙痛哭的夜巡头子说道:“你骂我,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无论是谁骂我,我都能忍。但你不能骂我母亲,是她生了我,把我养大!”
无想拔出插在墙上的长刀,一刀斩下他的膝盖随后转身离去。
深夜,一户人家听到了敲门声,他们本能的蜷缩身体,男人起身拿起武器。
雨滴摔碎在青瓦上的声音很大,窗外电闪雷击,敲门声越来越大,怀中的婴儿开始哭嚎,女人颤抖着用右手捂住孩子的嘴。
他们没注意到敲门声很有规律,是伴随着闪电和雷鸣的节奏敲的门。
突然敲门声停了下来,男人等了很久才长舒一口气微笑道:“看来只是朋友!”
一道闪电落下,男人看到无想就站在他面前,雷声掩盖了二人的惨叫声。
“最后一个,我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阿娘,你在天上看好了,看我怎么毁掉整个清水道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