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工头果然收留了哑吧。看着哑吧在工地上一声不响、忙忙碌碌的身影,简直就象机器人一样地不知疲倦。包工头满意地用手抚摸着胖胖的脸庞,开心地想:“要是他雇佣的民工都象这样,一个个工作卖力,又不跟他讨价还价,伙食再差也能狼吞虎咽,那该多好。”包工头只上过小学四年级,不读书不看报,但他却依稀记得语文书上的一句赞扬牛的话:“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奶”,是的,他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牛,而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动辄跟他讲劳工权益的剌儿头。
不出一个星期,王师傅和哑吧的关系就情同父子。他们住在四面漏风的简易工棚里,两人的床铺紧挨在一起。晚上王师傅被冷风一吹,往往就咳嗽得全身颤抖。哑吧就把自己的衣服盖在王师傅的被子上。正月里不到六点天就黑了,他们却要七点下班。吃完晚饭,王师傅已经累得腰酸背痛,骨头都快散架了。哑吧就从伙房里给王师傅提来一大桶热水,服侍王师傅洗脚,王师傅慢慢地泡完脚后,哑吧又抢着去倒掉脏水。王师傅要洗澡,哑吧也是先到公共澡堂里准备好木盆,再到伙房里提来满满的两桶热水。王师傅暗暗地想:他的两个儿子,到现在都是伸手向他要这要那,没有一个象哑吧这样服侍过他,心疼过他,每想到这里,他就热泪盈眶,黯然神伤。
哑吧在生活上象侍候父亲一样侍候王师傅,王师傅就在脚手架上手把手地教哑吧砌砖。他的这份手艺,两个儿子都看不上,他们心比天高,都不愿意挣这种辛苦钱。可哑吧却做梦也想能学到这份手艺,自然就学得格外用心。两个星期下来,哑吧的砌砖手艺也就象模象样了。包工头心里更加高兴了,哑吧不会跟他讨价还价,他拿打小工的钱,却能干砌砖的技术活,包工头觉得自己命好,夜里做梦都笑醒了好几次。
到农历二月十六,哑吧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六百块工钱,在那个年代,这份小工钱也不算少了。民工每个月可以轮流休息两天,供他们回家处理家务。第二天,王师傅就利用休息时间,陪着哑吧到服装店里挑选两件象样的衣服和裤子。他要把哑吧打扮得面目一新,也好给村里人争争面子。他给哑吧挑选了一件质量不错的夹克衫和一件西服,一条牛仔裤,一件棉袄,一双新解放鞋。王师傅在试衣间里安排哑吧试穿了这些衣服和裤子,十分合身。经过王师傅的打扮,哑吧俊郎挺拔,果然面目一新。王师傅满意地向哑吧伸出了大姆指,哑吧的脸瞬间红了。经过讨价还价,四件衣裤二百四十元钱。王师傅每月有一千二百元工钱,他要替哑吧付这笔钱,以感谢这一个月来他对自己的服侍。但哑吧“啊呀啊呀”地涨红着脸,坚决不肯。王师傅想想哑吧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只好作罢。
第二天,天气晴朗,春暖大地,王师傅一个人回家去了。上午,哑吧吃过早饭,把自己和王师傅留下的脏衣服洗刷干净,已经十点半了。他穿上了昨天新买的夹克衫和牛仔裤,那双新买的解放鞋,一个人去逛大街。他先到了他往常同熟人一起来卖辣椒的农贸市场,这里照样人来人往,生意兴隆。卖菜卖肉的摊贩们见这个穿着打扮一身新的年轻人走近前来,都以为来了一个好主顾,纷纷热情招揽生意,无奈哑吧只是一脸神秘的微笑,一概都不答理。从农贸市场出来,哑吧越过了南门街口,一直向南走去。别看哑吧已经到过县城多次,但凡与卖辣椒关系不大的地方,他都几乎从未涉及。越过南门街口后,他就来到了一条很宽阔的街道上。他在这里辨认了一下方向,就一路顺着街道向东走去。走了没有多远,他来到了一处很威严的大门跟前,大门前有两个武警持枪站岗,持枪站岗的武警战士警惕地盯视着这个身体强壮、探头探脑的年轻乡下人,怀疑他是不是“不稳定的因素”。哑吧历来害怕拿枪的人,他不敢在此处过多停留,便慌慌张张地继续向东走去。走了大约三十步,他的眼睛便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原来他的眼前是两扇洞开的玻璃门,门面里靠墙摆放的两排沙发上,坐着八、九个搽脂抹粉、袒胸露臂的年轻女孩。这些女孩个个皮肤白晢,她们的头发有的金黄、有的浅红,还有的银白。她们除了嘴唇涂抹得鲜红外,手指甲和脚指甲也涂抹得鲜红。哑吧觉得,她们个个都比村里的那些姑娘们漂亮,但是穿着打扮却有些怪异。哑吧的嗅觉特别灵敏,从这些女孩身上飘出来的香气剌激着他的大脑,他的大脑又指挥着肾上線素迅速地分泌出大量的雄性荷尔蒙。在荷尔蒙的剌激下,哑吧全身血液贲张,他想赶快离开这个怪异的地方,但他的大腿却不听指挥。这时候,里面的女孩也发现了这个穿着打扮还颇为新潮的乡下年轻人,其中有两个女孩拼命地向他招手。哑吧更觉得奇怪,村里的那些女孩他只要多看几眼,就会不高兴地扭过身去,而城里的女孩怎么会那么主动地向他招手呢?他的理智要他赶快离开这个怪异的地方,但他的大腿依然不肯挪动脚步。这时候,有一个女孩从玻璃门里走了出来,机警地左右张望了一下,便过来拉住哑吧的手,把哑吧拖进门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