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和孙女兰兰摸黑赶到小楼房里,看到楼房里灯火通明。萧家和王家的几个年轻媳妇都在二楼吴春雨的卧房里,七嘴八舌地咒骂着王光明。她们说:“也怪你的婆婆太懦弱,宠着惯着养大了这样的逆子。平素不把老人放在眼里,还捕风捉影地把自己的弟媳妇捆起来游大街。”她们的话没有说完,看见吴春雨的婆婆进来了,立刻相互着眨眨眼睛,打住了话头。婆婆装作没有听见,向她们一个个打恭作揖,千恩万谢。她们见婆婆和兰兰来了,也就告辞走了。
年轻媳妇们的话确实戳到了婆婆的痛处,她是把这两个儿子宠坏了。这两个儿子从小蛮横霸道,他老子每当抡起棍子要教训他们,她总是拼命地护着。儿子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谁要打儿子,那比打在她自己身上还疼。她总相信,长大了,他们就会懂事了。谁又会想到,儿子越大越不懂事,不仅得罪了乡亲邻里,这不,又在自己家里闹起内讧来了,她从小对两个儿子的溺爱,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时她又想起了流传在民间的那个故事,一个犯了抢劫杀人罪的男孩即将走上刑场时,要求见母亲最后一面。见了母亲后他要求吃最后一口奶。母亲满足了他的要求。男孩在母亲的胸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说:“要不是你平时那么宠着惯着,我也许不会有今天”。年轻时只把这个故事当故事听,现在,她才体会到了那个母亲的心境。
婆婆走到吴春雨的床前,看见吴春雨面色苍白,闭着眼睛,默默地流泪。她知道树怕剥皮,人怕伤心,春雨妹子在这举目无亲的清泉寨活生生地被拉去游街,肯定伤透了心。她拉着吴春雨的手说:“春雨妹子,我的好媳妇,怪我,怪我!我怎么往床上一躺,就象死人一样地睡过去了,要是我在你的身边,拼了命也不会让他们这样糟践你呀!”说着说着,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她见吴春雨仍然毫无反应,又立刻站起来说:“春雨妹子,你好好地躺着休息,我,我去找那个逆子算账!”
哀莫大于心死,此刻吴春雨的心确实死了。而导致她心死的并不是游街,她相信清泉寨的人没有人会相信她与哑吧会有那种不清不白的关系,真正使她心死的是唐林不会放过她,她那两年多的经历将要大白于天下。而一旦这段历史大白于天下,她在人们心目中就是一个比偷人婆还要坏的女人!人人都会在她的背后吐口水,戳脊梁骨!王光亮会堂而皇之地与她离婚,现在来安慰她的这些善良的女人也会与她反目,她在所有人的面前再也抬不起头,她们的口水会把自己淹没!她如果逃回贵州的那个小山村,王光亮不会放过她,现在的交通和通讯这样发达,那顶闻之丧胆的帽子很快地就会飞越万水千山重新落在她的头上,这样的日子是她能过下去的吗?她越想越觉得沮丧,脊梁骨上一股股凉气直往上冒。
她从小就是一个要求上进,特爱面子的女孩,上小学和初中的时候,老师一句不经意的批评和责备,都会使她大哭一场。一切的噩梦都是从那一个晚上开始的。
那年她二十一岁。从包工头的工地食堂被辞退后,她初中的一个同学拉她进了广州一家五星级大酒店当服务员。初中同学长得漂亮,性格也十分活泼,吴春雨跟她住在一个宿舍。在下班后经常有客人邀她去唱歌,她也就经常把吴春雨带上。有一天,吴春雨接到上大一的弟弟的来信,说是爸爸前几天犯病到医院检查,发现是胃癌中期,医生动员他住院手术,先预交两万元。吴春雨那时的月工资才一千二百元,要两年不吃不喝才能凑够两万元,可爸爸的病情是不能耽误的呀!吴春雨平时见初中同学穿着打扮十分时髦,花钱也挥金如土,于是开口找她借钱。谁知初中同学笑道:“我可是个月光族,从来不存钱的。”初中同学见吴春雨一整天都愁眉紧锁,长吁短叹。吃过晚饭下班后,她伏在吴春雨的肩膀上悄悄地说:“经常来酒店开房的那个广东老板早就看上你了,我今天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只要你肯陪他一个晚上,他就给你两万元。”要是正常情况,吴春雨肯定坚决拒绝。可现在,她已经走投无路,只好默许了。广东老板是个性变态,那天晚上,她献出了自己的初夜,而那个广东老板也几乎把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第二天早上,他确实给了她两万五千元。父亲做完手术后,接下来的治疗也要大把地花钱。大弟弟正在上大一,二弟正在读高二,全家的生活重担一下子就压在了她的身上。就这样,她被那个广东老板包养了一年半,每个星期忍受着两个晚上的性折磨。好在父亲的手术非常成功,治疗也开始显现成效,吴春雨就决定摆脱广东老板的性折磨,又与一个四川妹子相约,来到了这个离家乡比较远的宁州。在宁州做了一年后,父亲能够上山下地干活了。吴春雨就决定摆脱这种生活,到深圳的工厂里去打工。但这两年半的经历,始终是她的心病,她的梦魇。她知道在道德的审判法庭上,她没有申辩的权力,她会受到全社会的指责,其中可能会包括她的父母和两个弟弟,还有这个现在与她相依为命的婆婆。他们一旦确认了她曾经干过这样的事,也会与她一刀两断,形同路人。她觉得唯有一死,才会使唐林停止加害,保住她在人们心目中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