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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那天吴春雨的婆婆做好了晚饭,就觉得全身疲乏不堪。她想先上床歇息一会,等春雨下来后再起来吃饭。谁知这一睡竟睡着了。直到很久很久,惊慌失措的孙女兰兰才跑回来推醒了她:“奶奶奶奶,春雨妈妈被伯伯捆起来拉到学校操坪上去了!”她一听,简直如五雷轰顶。她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穿鞋,一边颤巍巍地嘟囔着骂人:“这个天杀的逆子,捆人捆上了瘾,连自己的弟媳都捆上了。”她知道王光明和他的那个婆娘早就看吴春雨不顺眼。吴春雨来清泉寨不到一年,老老少少没一个不交口称赞,而王光明和老婆不孝顺的名声,他们自己也心知肚明。现在他们想拿吴春雨撒气,她做婆婆的一定要出来讲公道话。她和兰兰赶到学校操坪,这里已经空无一人。婆婆的心里更加慌了,她一急,竟蹲在操坪上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这个天杀的逆子,把春雨带到哪里去了?你把她整死了,我也就不活了!”奶奶一哭,孙女兰兰也跟着哭了起来。

黑夜中,萧忠云来到了祖孙两个面前。他对婆婆说:“大妹子,起来吧,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呢?这件事情啦,很不简单,光明侄子的背后有人挑唆。”婆婆一听,王光明做的混账事是受了别人挑唆,原先绷得很紧很紧的心里透过了一点清风,她仍旧哭着说:“忠云老哥呀,我上辈子作了什么孽,生下了两个不争气的逆子!幸亏来了一个春雨妹子,又孝顺,又知礼,他们如果把她给逼走了,叫我还怎么活呀?”萧忠云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呀,全清泉寨恐怕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最清楚。”

原来,萧忠云逗弄儿孙之余,也喜欢下地种菜。他的菜地在出山口里面,满岗愁的脚下。他一边种菜,一边对着北岭、满岗愁和峦头山,独自摇头晃脑地吟诵着陶渊明的诗句,自得其乐:“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无独有偶,在来来往往之中,哑吧暗中对吴春雨的帮助,唐林暗中对吴春雨的窥视,特别是那次唐林被哑吧从小楼房里拖出来踢断两根肋骨的事,他都一一地看到了。他对哑吧何以那么热心地帮助吴春雨有些不解,但他相信,在吴春雨和哑吧之间,完全没有那些蝇营苟且之事。但唐林对吴春雨的觊觎之心,他却洞若观火。他现在虽然摘了帽子,但唐林他是绝对不敢得罪的。唐林被踢断两根肋骨的真相,就一直作为秘密藏在他的心里。今天下午,唐林鬼头鬼脑对吴春雨的跟踪,曾使他担心吴春雨会落入唐林的魔掌,后来他又看到了哑吧对唐林的跟踪,他才放心下来。他想,唐林贼心不死,不长记性,大概又会被哑吧踢断两根肋骨。他眼看着唐林从楼房的正门进去,很快地又从后门出来,而哑吧却一头扎进楼房里,半天未见出来,他才猛然间想起史书上记载的那个叫“请君入瓮”的计谋。他想到楼房里提醒吴春雨,可又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万一吴春雨已在沐浴更衣,那又有多尴尬。就在他躲在暗处犹豫不决的时候,王光明已经带着八个马仔堵住了门口。最终当吴春雨被五花大绑游街的时候,他就知道唐林的计谋成功了。吴春雨所遭受的羞辱,婆婆的悲痛欲绝,唤醒了他的良知。他觉得他的胆小怕事,绝非君子所为。“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为了还贵州妹子和哑吧一个公道,他当着婆婆的面,把这些真相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完后他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老妹呀,你知道我可惹不起唐林,这件事我只给你一个人讲了,好叫你心中有数,你可不要再往外传呀!”

婆婆听完萧忠云的叙说,本来有点放开的心里又重新绷得更紧了。原先她觉得王光明捆绑吴春雨游街只是家里的内部矛盾,王光明这个混账东西再坏,有她这个做娘的在,也坏不到哪里去。现在知道了原来是唐林在打吴春雨的主意,她心里也就不寒而栗了。唐林是谁呀!二十多年来他在清泉寨一手遮天,要捆谁就捆谁,要斗谁就斗谁,谁敢说个“不”字!春雨妹子受了那么大的委曲也不敢声张,也是知道唐林惹不起呀!不过,既然知道了病根在哪,就好对症下药了。好在春雨妹子为人低调,也不喜欢串门,从今以后,她这个做婆婆的就要多守在春雨妹子身旁,她不敢讲的话我来讲,她不敢得罪的人我来得罪,拼了老命,也不能让春雨妹子的身子受到唐林的糟蹋!也不能让唐林这个老不正经的村书记给老王家戴上绿帽子!想到这里,婆婆站了起来,黑夜中她拍拍身上的灰尘,着急地问萧忠云:“老哥呀,你知道他们把春雨妹子拉到哪里去了吗?”

萧忠云说:“老妹,你老人家身体不好,可不要太急心了。刚才春雨妹子在这里昏倒了,萧家和王家的几个女人把她扶回去了。我刚从那里回来,她们几个正在解劝她哩。”婆婆听了,向萧忠云道一声谢,急急忙忙地同孙女兰兰往小楼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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