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正在吃晚饭的村里人突然听见外面人声喧哗,接着就听见一个无线电喇叭的声音在喊叫:“乡亲们,请大家快出来看这个偷人婆,这个不要脸的破鞋!这个大破鞋!”稍微上了点年纪的人就明白,又是哪家的女人大概被人堵了门,在床上抓了现行。这种事以前在村里倒是经常发生的。解放后人们就把抓了现行的男人和女人拉出来游街。要是放在解放前,那种处罚可就严重得多了,奸夫家里会被砸个稀巴烂,养的猪会被拖出去杀掉,女的则会被浸猪笼,沉塘。不过近十几年来,村里好象再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于是不管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喜欢热闹的娃娃们,都觉得出了一件可以解闷的新鲜事,大家迫不及待地丢下饭碗,从家里跑了出来。人们只看见年轻漂亮、被五花大绑的贵州妹子,脖子上挂着一双破鞋,并没有看见那个贵州妹子心甘情愿跟他上床的男人。人们猜想,那一定是一个机灵的年轻人,当他听见外面的危险临近时,果断地从后门跑了。可他们把在村里的所有男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都觉得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跟贵州妹子上床。俗话说“捉奸捉双”,现在既然只抓住了一个人,那可信度和趣味性就大打折扣了。于是上了年纪的人便觉得无趣,只在外面瞄了一眼,便重新回家里去了。只有娃娃们和一些妇女,不依不饶地跟到了学校的操坪上。
在操坪上,王光明和几个马仔的手电光都齐刷刷地射向了贵州妹子。人们看见贵州妹子的脸上,丝毫没有被抓了现行的羞愧,有的只是苍白和愤怒。于是下面有人喊叫起来:“王光明,那个男的是谁?”
“是哑吧!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连哑吧都偷!”王光明举着拳头,义愤填膺地大喊。
一听说是哑吧,围观的人都哄笑起来。王光明听得出来,这哄笑声中,充斥着对他的不信任和嘲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女人,谁会看上哑吧呢?王光明觉得人们的嘲笑是在打他的脸,但他自觉底气也有些不足,当初唐林跟他王光明说吴春雨跟哑吧有一腿的时候,他王光明不是也不相信吗?
“大侄子,俗话说捉奸捉双,你们是在床上把他们抓住的吗?”这时,一个沉稳而苍老的声音质问王光明。王光明一听,就知道是萧家的那个老富农份子在故意给他难堪。这个被他捆绑过无数次的老家伙,以前见了他连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倒敢来当面质问他。上次老弟婚礼时给他发了请柬,还把他安排在主宾席,他就把自己当成人物,蹬鼻子上脸了?他恼羞成怒地指着萧忠云大喊:“你这个老家伙,这里没有你什么事,快滚回家去!”
“我过去是富农份子不假,党的政策给我摘了帽子,我现在跟你一样,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有气出气,有理讲理,可不兴骂人的。你这样对待你的弟妹,你老弟知道吗?你老娘知道吗?”萧忠云不恼不怒,不依不饶地问。
围观的女人们想起这个贵州妹子平素为人低调,孝顺婆婆,娘家又远离千山万水,同情心自然在心中泛滥开来,人们又见到王光明那种气急败坏、恼羞成怒的样子,更加坚信王光明是在借机报复,大家放肆地哄笑起来,同时向王光明发出了“啊,啊,啊”的嘘声。围观的人也发现,吴春雨苍白的脸上慢慢地有了血色,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里也流下了感激的眼泪。
可就在王光明差点下不来台的时候,围观的人群后面响起了一个男孩的声音:“这个女人是个小姐,是个按摩女!”
围观人的脸都朝向了那个喊话的男孩,这个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唐林在县城读高一的老二儿子。有两个女人不满地喊住了他:“祥龙伢子,小孩子不要乱说!你小小年纪,就到过按摩院?”“是啊!你下面毛都没有长出来,就去嫖过女人?”围观的女人们都一阵哄笑起来。
“我没有嫖过女人!但是我几次从按摩院门前经过,都在玻璃门后面看见了她!”唐祥龙理直气壮地大喊。
人们的脸都转向了贵州妹子,大家都希望她能理直气壮地予以否认,甚至能挣脱绳索冲过来找男孩拼命。一个清清白白的女人被人这样泼上脏水,哪能善罢甘休!女人嘛,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撒泼时就撒泼!可人们看到的是:贵州妹子的脸重新变得苍白,白得让人恐怖,白得令人寒心。她不仅没有理直气壮地大声斥责和否认,而是全身颤抖地低下了头。最后两眼一翻,竟瘫倒在地。围观的女人们再也看不下去,一窝蜂地涌了上去,推开了王光明和他的八个马仔,解开了吴春雨身上的绳索,把她扶回到小楼房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