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亮冷落吴春雨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他现在很少给吴春雨打电话,即使打来一次电话,也冷冰冰地带着一种官腔和责备,三言两语,匆匆挂机,全然没有过去的那种温情和浪漫。当吴春雨电话打过去,他的借口就是忙。有几次听筒里传来的都是歌厅里男欢女笑的调情打闹,吴春雨没好气的问他:“你不是说很忙吗,为什么都是在歌厅唱歌,悠闲得很嘛!”他不耐烦地回答:“在陪客户。”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和王光亮从相识到相爱,也是在歌厅里发生的。王光亮曾多次带她和几个姐妹到歌厅唱歌。王光亮嗓音不错,歌唱得字正腔圆,很少跑调,吴春雨本来对唱歌也有一点小爱好,少不得在姐妹们的撺掇下经常与王光亮合唱情歌,时间稍长,自然而然地就在两人中滋生了一种情愫。在歌厅里王光亮搂着她跳舞的时候,向她讲述了妻子抛弃他和孩子的故事,使她对他产生了深深的同情,王光亮那种刻意伪装的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作派,也赢得了她的好感。可惜自己的父母极力反对她的选择,理由就是离家太远,王光亮又是一个有孩子的男人。可她当时对王光亮已经爱得很深,听不进规劝。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吴春雨现在就尝到了身处异乡,受到冷落的苦楚,她只好深夜里暗自落泪,但在婆婆面前,她还是强颜欢笑,对一老一小在生活上的照顾,她一点也没有放松。对于远隔万水千山的父母和弟弟的电话,她都一概报喜不报忧。但婆婆是精明人,她终于看出了端倪。有一次,婆婆背着吴春雨给王光亮打电话,说了很多吴春雨的好话,再三叮嘱王光亮要多关心吴春雨。“这样又懂事又勤快的女孩子,人家又是没有结过婚的黄花大闺女,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全村人都说我有福气,找了这么好一个儿媳妇,你可不要捧着宝瓶当瓦罐啊!”老太太在电话里唠叨着:“亮伢子,你们兄弟俩孝顺不孝顺我没关系,但如果你对这么好的老婆不讲良心,你老娘跟你没完!”王光亮倒是很耐心地听完了老太太的唠叨。听完后他就反问了老娘一句:“你怎么知道她是黄花大闺女?”老太太急了,她说:“天地良心,这样又懂事又孝顺的女孩子,还没有嫁人,怎么不是黄花闺女呢?”王光亮不想跟老太太啰嗦,也不想跟她辩论,干脆就把电话挂了。
老太太也觉得自己在两个儿子面前没有半点威望,她想讲出一点带有震摄力和杀伤力的话,可憋了半天,就只讲出了“跟你没完”。她知道,两个儿子都不会把她的话当回事。她实际上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轻儿媳妇的负担,力所能及地承担一些家务,尽量地给她讲一些宽心话,尽量地教育孙女兰兰,要对这个后妈亲近一些。
现在,这块离家很近的菜地成了吴春雨的精神寄托,一来到地里,亲手侍弄这些秧苗,她觉得一切烦恼都随风飘散。从亲手撒下种子,再看着稚嫩的幼苗破土而出,她就有一种对新生命的欢欣和喜爱。等她把白菜、莴苣、辣椒苗都种下以后,她才想起应该象别人一样,在地边挖一个坑,用砖头和混凝土砌一个小池,干涸后再从平房的茅坑里掏来大粪倒进池里。沤熟后的大粪加水稀释,是蔬菜最喜欢的肥料。这种不施化肥和农药的蔬菜,如今可是城里人想吃也吃不到的。那些摆在超市里价格昂贵、打着“有机菜”名头的蔬菜,鬼才知道是真是假。头一天,她挥汗如雨地挖好了小池,还从家里搬来了一百多块盖房时剩下的砖头放在池边,干完这些,天就黑了。她想着明天到哪里去买包水泥,弄点河砂呢?最近村里好象没有人盖房,要弄到这两样东西,倒要颇费周折哩。为了一包水泥专门到镇上去买,还要租车,太不划算,还是明天到村里各处转转,如果有别人盖房剩下的,就花点钱去买吧。一路想着,就到家了。婆婆关切地给她端来一盆热水,要她洗手洗脸,赶快吃饭。吃完饭,冲了一个热水澡。洗完澡,一顿困意袭来,她回到新楼房里睡觉。在床上,她脑子里反复地想着:“水泥,河砂,水泥,河砂”,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她觉得水泥和河砂还是没有着落。今天上午还是先把丝瓜种下再说,就象中学考试一样,先把难做的题目放在一边,把容易做的题目做完。她这样想着,便觉得一阵轻松。王光亮带给她的烦恼似乎根本不存在了。
上午她挑着水桶,带着锄头和种子来到地边,看见她昨天挖的小水池已经砌好了。池边向上微微隆起成龟背形,向外倾斜,那是为了防止雨水漫灌,造成肥料流失,池底和四壁用混凝土抹得溜光水滑。不仅池子砌好了,而且旁边还有一个用胳膊粗的木棒加油墨粘做好了的池盖,一切都做得那样周到、细致和内行。吴春雨呆呆地站在池边,心里又高兴又害怕。高兴的是,她日思夜想着的难题一下子就解决了,害怕的是她对哑吧的警告一点也不起作用,哑吧仍然按照他的思维方式在背后默默地呵护着她,凭她的预感,哑吧对她的呵护就是一种熊的服务,肯定会被不怀好意的唐林利用。不过,事已至此,她觉得如果再去警告哑吧,是对哑吧人格的一种侮辱,哑吧付出的是一种正人君子的、不计回报的爱,虽然她绝不会接受这种爱,但如果没有哑吧两次在危难时刻对她的解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身正不怕影子斜,唯一的办法,就是等以后收获蔬菜瓜果的时候,一定要给哑吧的婶娘送去一些,把哑吧对她种菜的帮助公开地告诉哑吧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