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煤老板只不过小学毕业,他完全不知道马克思的剩余价值理论,可他凭本能发现了哑吧为他创造剩余价值的能力。哑吧是一个吃苦耐劳,又不会跟老板讨价还价的理想雇佣劳动者,小煤窑劳动条件恶劣,简直太需要这样的苦力了。实践的结果也正如他所愿。哑吧在小煤窑里担任风钻掘煤工,他怀抱着风钻,耳朵听不见“哒哒哒”的噪音,眼见得煤层在他的风钻下象木屑一样纷纷坠落,他觉得好玩极了。他一下煤窑,就不知疲倦地抱着风钻掘煤,真的象个机器人一样强壮而驯顺。他每天用风钻打洞,然后放进雷管引爆。哑吧对于引爆雷管这件高危工作也当作过年放炮一样兴奋得手舞足蹈。对于煤老板提供的粗茶淡饭,他每餐都象一头蛮牛一样风卷残云,一扫而光,从来没有埋怨过伙食的简陋。第一个月,由于哑吧的加入,小煤窑的产量就翻了一番。就象帮萧老板砌房一样,哑吧就象一个火车头,他带领着煤窑里的民工们高速运转,煤产量一节一节地往上攀升。而支出的工钱又没有增加多少,伙食照样难有荤腥,这样的结果令煤老板太兴奋了。
当哑吧满满把建房的原材料都准备好之后,萧老板不得不兑现承诺,允许哑吧回去参加建房。建房的时间持续了两个月,在这两个月里,眼见得煤窑的产量又掉回到原来的水平,萧老板心急如焚。为了加快哑吧建房的进度,他又忍痛出钱请了两个得力的小工帮助哑吧建房。他的这一举措,不仅使哑吧满满千恩万谢,也在村里赢得了好名声。
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哑吧看来是员福将,他既没有遭遇瓦斯爆炸,也没有得矽肺病。唯一的变化就是他的面孔被煤粉熏染得成了一个非洲黑人,怎么洗也洗不干净。只有两个眼珠子还在闪闪发光。即将到期前一个月,萧老板就找到哑吧满满,希望哑吧能在煤窑里继续干下去,并且承诺将每月的工钱提高到两千五百元。但哑吧满满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这两年里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经常梦到哑吧出事了。如果哑吧出了事,他怎么对得起哑吧的父亲母亲?在家门口每月能赚到两千五,钱实在不少,但钱是赚不完的,还是哑吧的身体要紧。”萧老板左说右说,软磨硬泡,但哑吧满满心比钢硬,油盐不进。
两年的合同期到了。哑吧准备离开小煤窑的那天上午,他背着简陋的行李正准备出门,突然,一个掘煤工慌里慌张地跑进来拉住了哑吧。这个掘煤工今年刚满十八岁,在两年的时间里与哑吧打打闹闹地相处得很好,在生活上也成了哑吧的话筒和耳朵。他打着手语告诉哑吧,今天上午有一个雷管没有爆炸,成了哑炮。这两年来,放置雷管,引爆雷管都是哑吧的拿手好戏,就象过年放鞭炮一样乐此不疲,从不推辞,这样一来,他在如何放置雷管和引爆雷管方面也成了行家里手。哑吧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二话不说,丢下行李,就往煤窑里跑去。他刚刚跑进去,就听见里面“轰”的一声闷响,当硝烟散尽后人们跑进煤窑,发现哑吧已经倒在血泊中。人们把哑吧抬了出来,发现哑吧的左眼已经血肉模糊。
哑吧很快地被送到了县医院。医生经过仔细检查,确认哑吧的左眼珠必须摘除,待左眼伤口完全痊愈后再安上假眼珠。手续医疗费两万五千元。煤老板一开始想赖账,他说:“哑吧出事的时候,他已经与哑吧解除了契约关系,他是擅自进入煤窑而发生事故的,他完全没有责任。”伤心的哑吧满满觉得他新盖的房子的每一块砖头里都沾上了哑吧的鲜血,他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会跟一个哑吧过不去?面对煤老板的赖账,虽然他气得七窍生烟,但又没有半点主意。后来多亏萧忠云老先生给他出了主意,他说:“听说陈镇长是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你到镇里去找找陈镇长吧。”哑吧满满跑到镇里找到了陈镇长。陈镇长是一个大学生村官,在两年的村官生涯中赢得了不错的名声,刚提拔上来不到一个月。他十分重视哑吧满满的上访,立刻带领司法所的专干找到了煤老板。司法专干翻到《劳动合同法》的第九十四条说:“根据第九十四条 ,个人承包经营违反本法规定招用劳动者,给劳动者造成损害的,发包的组织与个人承包经营者承担连带赔偿责任。你雇佣哑吧没有按《劳动合同法》的要求签订正式的劳动合同,已经是违法行为,现在已经给劳动者造成了损害,必须承担连带赔偿责任。”煤老板见陈镇长和司法专干都出动了,只好乖乖地认栽。历来的刁民,骨子里还是怕官的。煤老板不仅被迫承诺支付哑吧的医疗费和安装假眼珠的费用两万五千元,而且还必须支付三万块钱的伤残抚恤金。当他窝心得想骂大街的时候,又冷静地算算哑吧给他带来的利润,觉得这笔生意他还是没有亏本。他的气才终于顺了过来。
哑吧满满对陈镇长差点跪下来山呼万岁。萧忠云老先生对哑吧满满说:“以前百姓要褒扬地方的父母官时,是送一块匾额,叫‘万民匾’,现在不时兴送匾额了,你应该送一面锦旗的。”哑吧满满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他花了五十块钱在镇街上的一家铺子里订做了一面锦旗,根据萧忠云老先生的授意,上面印了八个金黄色的大字:“为民作主,包公再世”。锦旗做好后,哑吧满满又狠下心来,花了三百元请了一个民间乐队,吹吹打打地送到了镇政府,一时在十里八乡成为一件新闻。